1、第一章 便宜人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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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话说得好，多多益善。
顾淮之闭合双目，屏息深沉地感受了一下这副躯壳蕴含的“洪荒之力”。不得了，金、木、水、火、土、风、雷、冰……足足八灵根。这叫啥？贪多嚼不烂！估计得过个几亿年才能修成八爪仙人。
好，大大的好！顾淮之大喜过望，当即就哇哇啼哭起来。
他这一嚎，接生婆当即烫手山芋似的把他拱进了他便宜爹的怀里，娴熟地说着吉祥话儿：“大喜大喜！瞧这孩子，这模样、这嗓门，将来必定是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呐！”
便宜爹抱着便宜儿子呵呵傻乐。便宜娘则安然躺在榻上，望着父子两人浅笑吟吟。就算知道那是接生婆为讨喜随口编的瞎话，淳朴善良的他们愿意相信他们的孩子真的会有如此康庄安顺的未来。
初来乍到，这躯壳顾淮之用着尚不顺手，不过他还是坚持不懈地翻了个白眼。
——什么将来？要不是莫名其妙被雷劈，劳资现在还是大人物呐！
《山海经》有《南山经》，其《南次二经》之首曰柜山，西临流黄，北望诸毗，东望长右。英水出焉，西南流注干赤水，其中多白玉，多丹粟。如今沧海野桑，旧事大多磨灭了，唯有嶙峋怪石、万顷烟波依旧。
如今的柜山以人闻名，潜心自守，隐世求道，虽非真仙，却被世人尊为柜山仙。怒焰道人楚狂、菡萏君子霍景胜、凤池旧友庄徽、薜叶郎秦墨歌、春绵客蓝决等等……皆是近百年来惊艳世人的风流人物。其中，又以弦君顾淮之的名字最为响亮。
传言那顾淮之擅制琴瑟，信手捻一缕情丝可作弦，成六欲琴、七情瑟，闻琴者前尘俱忘，听瑟人肝胆尽摧。又传他道行高深，恣意无惧，谈笑间便将袭来的锋芒摘落，滚于手心弹指而出，坚者皆破。还有人坚持说他三头六臂，九尾千面，通诸子百家，能观星阅象，一眼就能望去江山千百年云云。
总之在那些狗屁不通的传说里，这人不仅仅是一个祸害，更是一个骨骼清奇的变态。
可惜再怎么牛逼都没用了，顾淮之已经嗝屁了。这货非要在雨天摘梨，结果一道雷，直接被劈死了。自柜山创立数千年来从未有过这么愚蠢的死法，蠢得柜山仙们只对外公布人没了，任世人众说纷纭，绝口不提死因。
顾淮之不怪他们。确实丢人哪，换他自己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怎么死的。
他现任的便宜爹是个有学问的，当时说：“贤者有云，万物皆出于机，皆入于机。这孩子便叫陆机吧。”
话说清楚！是陆机还是陆机吧？！
便宜娘接过哇哇啼哭的儿子，眼底柔情一片：“机儿莫哭。快快长大，快快长大。”
……算了，他没有问题了。
总比叫机机好。事已至此，某位废材八灵根小朋友只能特别乐观。
天资不足正好，摆脱了那群没良心的兔崽子，谁稀罕当整日擦屁股的老祖？他就喜欢种田，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差一点这篇文就变成种田文了。
彼时天洲四分，西山向东水，北地对南荒。这四分里又各自作了三等分，海千山千描述不尽。顾淮之在南边呆了上辈子，好逸恶劳身娇肉贵，这辈子到了苦寒的北地，肉体凡胎吃亏自不必说，倒霉的是又遇上了□□。草根树皮都啃尽了，再逼下去只能人吃人。当时陆机才九岁，瘦归瘦，好歹骨脆肉嫩，因此家里都不敢让他单独出门，怕成“手撕机”。再后来实在熬不住了，全家连夜逃了出来。山穷水尽时，他们遇上了某位云游路过的仙长。
一家三口跪在仙长跟前拼命地磕头。生逢乱世，不求得道成仙，不求富贵尊荣，只要给一口饭吃，只要孩子能平平安安地长大，哪怕此生再不相见，当父母的都是愿意的。陆机懂，所以他才陪着便宜爹娘一起磕，头都快磕破了，才换得仙长的一声叹息。
当然要叹气了，八灵根呢，收了能干什么？劈了当柴烧么？
仙长问：“叫什么名字？”
陆机眨眨眼：“我叫陆机。”
仙长道：“积木生机，助缘合因，至取正果。好名字。”
他没有向这些凡人说明自己姓什名谁，出自何门何派，居住何处，这并没有必要。反正他们不会再见一面，如此反倒没了牵绊。他想了想，从袖中取出一枚玲珑剔透的青果，算是补偿对方失子之痛。
“此果可止饥一年。北地之灾尚久，你们走吧，天下偌大，总有你们夫妻容身之处。”见对方欲言又止，他板起脸道，“修仙需斩尘缘，陆机这孩子从今后便和你们再无瓜葛了，莫要反悔。”
陆机他爹揽住泫然欲泣的妻子，颤抖接过了那枚青果子。他用力咬下一口，又送到妻子唇边。妻子摇头不愿，他送了又送，直到妻子流泪吃了。
两人相互搀扶着站起来，褴褛风尘，被饥寒磨损了形容，在仙长的衬托下更显得卑如蝼蚁。
“谢仙长成全。”
陆机依旧跪着，听见他的便宜爹娘蹒跚走远。他们不看他，他也不看他们。
“起来吧。”仙长语调淡淡，“回北叙峰。”
结果兜兜转转还是要走辈子的老路，不幸之中的大幸是，至少不用去柜山。
陆机跟着那位仙长去了北叙峰，按照老规矩，入门之前第一件事就是测灵根。大大小小男女老少一屋子，等陆机的八灵根报出来，霎时哗声大作。
通百不如精一，灵根多未必是好事。若将晋阶所需真气比做一口缸，单灵根者只要一桶水足矣，陆机却要付出八倍的努力，而且越是往上，条件就越加严苛。故多灵根者大多难成正果。
陆机被众人当猴子瞧了半日，自己都有点儿不好意思，正想自觉申请去外门种菜扫地，没料到带他来的那位仙长皱了眉，很不耐烦道：“这孩子算在我门下。”
此言一出，少男少女们看陆机的眼神就热辣起来。
北叙派掌门居然颔首同意了：“好。”
……你们的眼睛都被糊了么？劳资八灵根哎，废柴的八灵根好吗！
陆机被众弟子们瞪得好似有万箭穿心，默默汗流浃背。他新出炉的便宜师父招手叫他过来，跟另一个孩子并排站着，对他说：“这孩子叫杜衍，与你一同入门。你比他年长两岁，从今起你就是师兄。”
陆机不敢有违，向便宜师父跪行拜师礼：“师父。”又跟白捡来的师弟问安，“师弟好。”
白捡师弟比陆机矮了小半个头，锦衣华服，雪团似的可爱，就是一张小脸臭臭的，估计刚才听见陆机是废柴八灵根，心里头老大不爽，因此只向师父行了拜师礼，不肯理睬陆机。
陆机多看了他一眼，居然已是炼气初期修为，真乃长江后浪。
门中有位长老好奇问：“姓杜？莫非是江城中人？”
陆机的便宜师父不理，倒是北叙派掌门替他点了头。那位长老顿时一副欲言又止的惋惜模样，在底下窃窃私语中缩了回去。
陆机能理解众人的心情。他在柜山天长日久，但不至于连北地六大主城都忘了，而江城便是其中之一，以落梅与镜仙闻名天下。他频频偷看自家师父，越发佩服此人的坑拐手段。如此矜贵的世家小公子可不是一个青果能搞定的事儿，不知道老狐狸许了什么好处？
当师父的不管两个小的什么心思，一人一粒上品筑基丹作为见面礼。这就完了。
陆机赶紧举手。
便宜师父睇了他一眼：“有事？”
白捡师弟猛踩了陆机一脚，但已不能阻止后者强烈的求知欲。
“有。”陆机严肃地抬头，“师父，你是谁？”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在落针可闻的死寂中，便宜师父的唇角缓缓勾了起来。陆机是第一次看见他师父露出笑容，笑得他有点慌。
“北叙，江正勉。”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便宜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