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仁孝皇后的妹妹》皎皎弦月

32、三十二

　　莺飞草长，万物复苏。

　　去岁一整年圣驾北巡，京中无主，多少权贵奔赴塞外，城中一时具静。一年转瞬即逝，自康熙十二年三月圣驾回銮，繁盛的京城又重回昔日喧闹。

　　此时的紫禁城冰雪消融，绿草如茵，繁花似锦。御花园里，一绿衣嬷嬷参扶着一位华服貌美女子正游园赏景，后面浩浩荡荡的跟着一群宫女内监。

　　为首的正是皇后赫舍里氏和心腹戴嬷嬷。

　　两人看上去心情颇好，走至水池前，留步抛食，引来一群金灿灿的游鱼争食。待走过一水桥，行至一轩室处，戴嬷嬷仍微笑吟吟，只脚步渐缓，手上力道加重，向皇后主子进言道:“娘娘，前面是绛雪轩，奴才伺候您进去歇歇脚？”说罢，担忧的望了望她下腹。

　　皇后赫舍里氏闻言停住脚步，抬首望了望天色，又垂首抚了抚腹部，心里想着杏儿说得那些话，‘胎儿不可过大，或可多多走动’，如今她这胎已九个月大，肚子鼓胀如球，却是比寻常人大的多，她再三强调要多加运动，御医也说可行。

　　“可！也走了大半天了，正好进去用些茶点，”皇后点点头，笑语嫣然道，“听说里面的海棠今年开花格外的早，还更艳丽！”有道是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如今却有春日未尽，海棠花开得景象？

　　戴嬷嬷亦笑呵呵的附和:“可不是，这事说来也奇！如今才四月中旬，那海棠花就开的极艳，惹得宫中众人争相到访！”

　　说话间，一行人就到了轩室门前。落后一步的大宫女双喜进前与戴嬷嬷一左一右参护下进了殿门。

　　戴嬷嬷四处观望，使了眼色叫来一旁的管事嬷嬷回话。

　　“奴才给主子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皇后近年少来御花园赏景，管事嬷嬷跪地一个大礼参拜。

　　皇后自然笑眯眯的叫起，闲聊几句后问起海棠异事。

　　“回主子娘娘，这事说起来很是神异！这海棠一般是四五月间开花，今年不仅早了半个月，那花的颜色更是极正极艳！更奇的是，前儿有一株海棠提前花谢，初还以为害虫了，奴才急了几日，不想前日竟又重开了！”一边说着一边指引着皇后去看那株与众不同的海棠，“您瞧瞧！这树之前没这么大株的，还是过冬那会儿猛长，后来奴才一想，宫里长了这么一株繁盛的花树，可不容易，或有别的象征意味？所以奴才就没再修剪！”

　　那嬷嬷虽不如各宫主事伺候后妃娘娘来的威风，大小也是一宫主事。特别是近来因殿中那几株早开的海棠树，接待着宫中众多来来往往的主子、娘娘，得了许多庶妃宫女的奉承，可谓是一时风头无两。今日更是连主子娘娘都招来，喜得她不知自持，才说了这些话。好在皇后待后宫素来宽厚，再加今日心情格外舒畅，也不与她计较。

　　皇后赫舍里氏也不亏待自己，选了一处最佳观景位置安坐。

　　轩前的石景山中，五株海棠初开，颜色殷红，似染猩猩血，艳丽妖娆。其势若伞，丝垂翠缕，葩吐丹砂。

　　“这海棠真是不负花贵妃的美称！你看这姿态，果然艳丽非常！”坐在室内，透过窗棱远眺，比近观更夺人眼球。

　　赫舍里氏又问管事嬷嬷，“你刚说整个后宫的都来看过这花？”她语气和缓，神态安逸，似是随意一问。

　　管事嬷嬷也就放下心来，随口一答，道:“却是不假！”

　　“哦？”皇后侧首。

　　怕皇后不信，认为她夸大其词，她还迫不及待地举例，道:“最开始是钟粹宫的马佳庶妃来此赏花，之后纳喇庶妃、李庶妃、王佳庶妃、董庶妃都来过，郭络罗小主前段时间还天天来呢！”

　　“呵！想不到各位妹妹们都这么爱花，郭络罗妹妹最是直爽淘气的一个人，怜香惜花起来……”她好笑的摇了摇头。

　　听说最开始皇上也来过一次，这些人是真赏花还是想被人赏，谁又知道呢？

　　皇后拿起一块红枣糕，吃了不到半块又放下，噎得慌，顺手端起一碗糖蒸酥酪喝下。

　　“这酥酪里的果干到是爽口！”

　　“主子喜欢？这还是明喜那丫头，听说了您在赏海棠，就应景的加上了海棠果，既得主子称赞可见是用了心的，明儿再让她多创新！”戴嬷嬷听主子喜欢，自是高兴。

　　皇后闻言笑道:“她一日三餐的管着我的膳食，你还要提要求，可不要累坏了她！”不过这时节也没有什么鲜果，只能吃点晚年晒制的干果。

　　“……这海棠春可赏妖娆花姿，秋可观累累硕果，果实酸甜香脆，可食用可入药，真是一颗宝树！”

　　“可不是！奴才还记得小时候家里穷没钱买零食，还捡过富贵人家地上落了的海棠果吃呢！”戴嬷嬷满脸回忆。

　　皇后一脸惊讶，“落果如何吃的？不都腐烂了吗？”

　　“也有能好的，穷苦人家不讲究。那时奴才捡了好些回家，生吃了一颗差点酸掉一口牙，还是舍不得扔掉，后来还是奴才母亲想了办法，用盐水净泡后才能下口。”不过戴嬷嬷回想当时鲜果的滋味，酸甜香脆，她一辈子都不会忘怀。

　　皇后感叹，“这是生活的智慧啊！”

　　“我还吃过用它做的冰糖葫芦，也好吃极了！”皇后嘴角微翘，显然她想起了小时的记忆。皇后五岁前特别爱吃零嘴，小女孩又都爱吃酸酸甜甜的东西。六岁时她开始第一次换牙，还因为蛀牙被禁食甜食，特别不开心，大哥长泰就偷偷从街上买了一串糖葫芦逗她。那东西就是海棠果做的，可好吃了。不过后来被她额娘发现后也被禁，此后再也没吃过。

　　“不过这东西不能多食，”戴嬷嬷将稍远的一碟糕点换至近前，推荐道:“主子，这是膳房进的一品玉带糕，您尝尝合不合味？”此糕嵌花套色，堆砌浮雕，形态美观。入口后甜润清香，嚼起来柔软细腻，津津有味。皇后一连用了三块才停手，宫中规矩食不过三，她是极守推崇的。

　　此时起了一阵邪风，庭院中五株海棠迎风摇曳，有四株迎风绽放，只中间那株别具一格。半开半落间，微风徐来，花瓣飘落，色白如雪，散落空中飞舞，不一时地上铺了层层落花。

　　赫舍里氏看着看着，渐渐入了神。这花怎就能做到4月盛开，还开如此之艳，花谢时又怎如此之白？越看越觉得怪异，她心里不由一突……手中糕点滚落桌旁。

　　戴嬷嬷瞬时上前扶住主子，福身低声问道:“主子？您可有事吩咐？”

　　赫舍里氏定了定神，抚着肚皮回道:“无事！只是这小子调皮罢了！”她接过丝帕擦了擦手，又说道:“今日动的也够多了，我也累了，这就回吧！”

　　“是，”戴嬷嬷虽还疑惑，到底贴心没问，“也是时候回了，这会儿巳时初，回宫正好用膳！”给主子找的理由也很能说得过去。听了这话那管事嬷嬷心里还是嘀咕，刚还精神满满的赏景，转眼就说累了，骗鬼吧！

　　赏了景又吃了可心的茶点，皇后回宫没用多少膳食，宫中主子的正餐都有讲究，可以随意点单，但菜品就那些，做法也都是固定了的，皇后从不多提要求。

　　将午膳撤下去时，戴嬷嬷嘴里还在念叨着杏儿格格。杏儿格格都出宫一个月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她在时，主子用膳可香！她像忘了赫舍里府才是杏儿的家，她能在宫中久住，都因为皇后再孕，皇上恩旨特批。

　　从先帝时期宫中就少有外命妇留宿，外臣女同样不好久留。特别是康熙初年后宫子嗣接二连三的出问题，后宫不放心女眷留宿，前朝各家也很不放心自家的女儿进宫。这让宫中对于留宿这件事的印象愈加不好。

　　就是去岁，承乾宫妃钮钴禄氏因怀孕不稳，皇上和两宫太后远在天边，宫中除了皇后再无她人，可能是不放心就请旨把她额娘请进宫来，也多个人照看，就连过年都在宫中，不想最后还是无知无觉的掉了胎。

　　原先妃钮钴禄氏有孕的消息一经传出，就将众多耳目汇聚一身。她身份出身之贵犹在皇后赫舍里氏之上，进宫后又成为一人之下的妃主，当时不仅是京中众人注目，远在塞外的康熙也惊喜万分，更是引得在泡温泉的太皇太后牵肠挂肚，恨不能一夜之间飞回紫禁城。

　　钮钴禄重视万分，不说这胎是男是女，只要生下来，她的地位就稳了，也不必再怕皇后，如是阿哥，更可动摇后位。

　　不想她没这福气，四个月不到就流了。

　　当时她额娘没进宫还好说，出事后可推脱责任，或可将皇后一局。可错就错在她额娘进了宫，还没把皇嗣照顾好，这胎可是太皇太后和皇上极重视的，还为此特传回旨意。

　　这一出事，可不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