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仁孝皇后的妹妹》皎皎弦月

29、散心

　　康熙十一年二月十二日，巳时末。

　　金华寺庄严肃穆的大雄宝殿中央，一尊巨大的佛像立坐上首，鎏金塑身，气势辉煌，佛祖微笑凝视着前来拜祭的信徒，目光凝重而又慈祥，透着众生平等的信念。

　　正中央杏儿跪在软垫上，神情憔悴却又肃穆，她两眼直直仰望着上方的菩萨，忍不住双手合十心里默念:

　　诸天佛祖，信女赫舍里氏杏儿，以前愚昧无知，对您多有冒犯。如今信女已知错，您佛法无边定不会同小女计较，小女此次善有两愿，一愿其来生富贵荣华，无病无灾至百年；二愿小弟康安，此生长命百岁。此后愿替佛祖重铸金身，香火不灭！

　　信女祝祷！

　　杏儿再三叩拜。“格格，已经巳时末了。咱们该回了！”孙嬷嬷扶起杏儿，再三催促道:“佛祖慈悲，定会体谅格格一片苦心，让格格心想事成！”她才踉跄起身，一步三回头的走出寺庙大门。

　　金山寺在京城郊外，虽距离不远，可杏儿一行从此处回内城，还是花了不少时间，到家时已过正午。

　　回到赫舍里府，首先当然是去见她额娘，此行祭拜正是石氏起意，由杏儿执行。说起承祜阿哥骤然夭折，石氏受激早产，宫中皇后也病倒，而此时康熙不在，他第二天才收到京城急报，确因孝庄的病情不得回，当天下午八百里加急下旨安排了官员等安葬事宜。

　　承祜虽为嫡子，得帝后爱重，毕竟早夭，宫中再怎么看中悲痛，头七过后，宫外还是很快恢复了正常。除却极亲的家人，再不会有人去哀悼一个小人儿。而石氏因为生产做月，无法进宫举哀，愧疚自责不能，因而在承祜的灵棺移宫后，自然想到在寺庙为其做满七七四十九天法事。

　　“……就是这些。额娘，庙里一切都打点好了，我还点了几盏长明灯，您就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杏儿想笑，安慰石氏，可怎么努力嘴角都弯不上去。

　　石氏躺在床上也不说话，微睁眼含笑点头，她头上箍着一条厚实的黑褐色头巾，身上压着两层厚厚的被褥，脸色灰败。杏儿不忍再看，替她掖了掖被角，起身走去西暖阁，看了两眼吊床里睡得安稳的幼弟。

　　孙氏也看了两眼瘦弱的小儿，庆幸的安慰道，“好在如今小少爷睡得香甜，这小婴儿啊只要能睡，就不怕想不快！”

　　杏儿也苦笑，“是啊，只盼他能快快的健康平安长大！”一番跑动，等回到自己小院，嬷嬷请示其饭食菜品，她才想起原来已经到申时了，可她没有一点胃口，只想摆手拒绝，再去洗漱一番躺下睡觉。

　　孙嬷嬷和白芷紫菀都是一阵劝解，她们从初五就陪着杏儿熬到如今，还都是下人，吃不好睡不好可以说比她本人劳累，到底杏儿没拗过她们，勉强吃了一顿饭，才闭上眼。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日辰末。

　　可能是睡久了，头有点晕乎乎的。杏儿也没急着起来，她躺着慢慢的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想到自己历史知识缺乏却穿到了大清，想到第一眼看见的承祜，想到跟承祜相处的点点滴滴……

　　泪，不期然的滑落。氤氲了眼角、枕巾。

　　外面听到动静的白芷进来，看见自家格格悲伤落泪，也忍不住泪目，她转头擦拭后靠近，脸上挂笑，语气轻快的说道:“格格醒了？您这一觉睡得可真长！今儿天气不错，也不冷。挺适合出游。”她打起床幔，动作轻灵，“格格这是想赖床了？半夏那丫头还说鹦哥儿几天没跟您聊天了，如今每天无精打采的，闹着要找您呢！”

　　杏儿坐起身，想到那开心果似的“红嘴鹦鹉”，也忍不住翘起嘴角，“这几天天冷，还是不要带过来，等过几天我去看它！”心情终于没那么阴郁。

　　“趁这好天气，明儿格格不如去西山跑跑马？”紫菀进来服侍杏儿洗漱，由不死心的建议道。她家格格整日闷在府里，如今头七过去虽不好玩乐，骑骑马散散心还是可以的。“正好七王爷邀您赛马，您拒了后，阿哥还亲自来请了一趟，不如……”

　　杏儿吐了漱口水，起身披上大衣，才开口回了句，“是了！差点把他忘了……是明天？那就去吧！”

　　伺候的两人这才心中欢喜，不由相视一笑。

　　格格终于肯走出去了！

　　自从承祜阿哥夭亡，皇后拒绝格格进宫陪伴后，再也不见笑容，连小院都很少出，整日关在书房抄写经书，饭食少进，日子过得似老妇人一样清淡，她们看了心酸。

　　转眼次日，果然这天气又比昨日更晴朗暖和。

　　昨日杏儿决定来西山骑马后，就递了信给七阿哥隆禧。说起这七阿哥，他可不是康熙的儿子，而是兄弟，因还未封爵排行第七，外人尊称一声“七王爷”罢了，他比杏儿稍大，今年十三（虚岁）。小时养在宫内，也没个同龄的兄弟姐妹，年长的兄长们都不愿带他玩，没想到与同龄的杏儿志趣相投，玩得极好。

　　正好上月康熙帝离京，无人看管，京中被拘束疯了的阿哥少爷们齐聚西山，以恭亲王常宁、七阿哥隆禧为首的一众王府阿哥、勋贵少爷包了圆场，在西山行猎赛马。

　　杏儿来的早，此时马场还没多少人。本应该清理好的跑马赛道也没设置，空旷旷的，马场西边是狩猎区，右边是休息区，正北方是一座高台，此时早来的恭亲王等人正围在高台东边。杏儿眯眼瞧去，没分辨出都有哪些人，只好骑上马场备好的马匹，打马进前。

　　“给恭亲王请安！”因都是在马上，杏儿也没下马，就端坐马背俯身行礼，好在大家都是熟人的，常宁也不是喜好拿架子的，很快免了礼。还有一些王府阿哥，如安王府、简王府等，都是没封爵的倒好招呼，杏儿这一年的礼仪不是白学的，都一一有礼问安。

　　不过，她和这些人都不很熟，不是同龄人，他们是这次打猎的先锋，杏儿这类的还不被允许进狩猎区，打过招呼她就辞别往休息区的走，那边已经来了几个王府格格。

　　“表姐！”“杏儿妹妹！”安王府两位格格率先出声与杏儿招呼，她俩都是一个是继福晋赫舍里氏的女儿，一个是侧福晋女儿，都算杏儿的表姐妹。

　　“七格格，十一格格！”杏儿也微笑，点头回应。再一一与安王府其他两位格格，简王府的几位格格颔首。

　　这些天之骄女聚集在一起，她们中大多数人都有体弱的症状，今日不过是跟随各家兄弟出来放风散心，多数是不去骑马的。围在一起也只讨论些如京城现今流行的衣裳首饰啊，南边兴起的花样发髻啊等女儿家关心的话题，再不然就是一些诗词歌赋，如今王府随康熙帝喜好汉化较多，特别是对于格格的教养上。

　　杏儿是跟她们说不到一起去的，“隆禧还未到？”巳时三刻已过，七阿哥隆禧还不见人影，杏儿遣人去问他哥哥恭亲王常宁，得到回复称有事绊住了。杏儿才禁不住安王府十一格格的撒娇，跟她一起跑马比试了一回。

　　“啊……我又输了！表姐也不让让我！我都输了三回了！”十一格格爱面子，输了三次后不想再比。说了一声就往七格格处跑，还是七姐好，事事让着她。

　　杏儿摆脱了烦人的，不想进去招烦，就一个人在外面边跑马边等小伙伴隆禧。这时南边有一人骑着大马急奔向恭亲王一行人，杏儿以为是小伙伴那边又有了变化，准备跟过去看看。

　　明珠府的奴才田顺儿骑马进了西山马场，下马后看着自家少爷高呼“大喜”狂奔进前，先跪地给一众阿哥主子请安后，才一脸喜色的对自家主子纳兰成德说道，“禀大爷，延禧宫纳喇庶妃平安诞下皇五子，府里老爷正寻大爷回府！”杏儿远远的听见那奴才呼喊声，接着一群宗亲少爷们齐齐哄笑，她隐约听到皇五子的称呼，心里冷笑着打马靠近。

　　这会儿恭亲王常宁正“啪啪”的拍着成德的肩膀说着恭喜，笑声震天。

　　“哟！这是有何喜事？王爷笑的如此开怀，”杏儿歪着头打量了一圈，纳兰到时稳重，不喜形于色，其他几人面上喜色更重，“莫不是王爷家有了喜事？那我先恭贺一声，等着来日喝王爷一杯喜酒！”众人被她一打岔，齐齐噤声，只恭亲王向来不会看脸色，高声笑道:“这回你可猜错了！有喜的是容若家，你该向他讨喜酒才是！”说罢还“哈哈”两声解释，杏儿敛笑表示出惊讶，“是吗？喜从何来？”她微肃着一张小脸，骨碌碌的一双大眼睛瞧着纳兰。众人这才想起月初早夭的嫡皇子承祜，如今还没出月呢！

　　这可是那位嫡亲的姨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