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是小狼狗》夏天与白

12、还钱

　　隔日，又是新的一周。

　　江林附小校门口一字排开着四位肩膀挂着红袖章的同学，认真的检查着每一个进校门口的学生是否佩戴校牌和红领巾，以及向每一位进学校的老师领导问好。

　　此刻附小校牌还是食指大小的金属牌，硬生生印上了照片、班级和姓名。但比起校牌，星期一的时候红领巾查得更加严格。鲜红颜色的红领巾在水蓝色校服映衬下显得尤为醒目，正义的风纪小队成员们，一眼就能从人群中揪出一两个丢三落四的家伙。

　　霍从容正牵着妹妹的手悠然自得的往校门走，前面有个倒霉鬼就被抓到了。

　　“同学，你几班的，你的红领巾呢？”

　　“我……不记得带了。”

　　类似这样的对话，不止一两个。

　　不带红领巾，有两种后果：其一，被抓了在小本本上写上班级姓名，且要扣分，且要挨批，因为每周一升旗仪式上颁发的班级流动红旗评比中，其中有一项就与这挂钩；

　　其二，回家去拿，如果不怕迟到的话，当然，迟到也要记名字扣分。

　　有没有第三选项？

　　当然有。哪里有需求，哪里就有市场。学校附近的小商店小摊贩们瞄准了这个商机，每到这个时候，小商店里，红领巾卖得最好。

　　霍从容有时候想，是不是学生的生活实在是乏味单调，所以学校老师们才会设定那么多规矩。除此之外，升旗仪式前，全体学生在操场上按照班级顺序排队的时候。各班班长都会手持老师口谕，在队伍里来回巡视，一旦发现回头说话啊，做小动作啊，只要发出点儿动静儿，就会被盯上。动静儿小的被说两句，动静儿大的，就会被揪出来拖到队尾去，那儿有老师等着你。

　　这些规矩通常伴随着一个学生近十二年学习生涯，有趣的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到后面，随着对老师对学校态度的转变，条条框框们也变得形同虚设。

　　霍从容想，幸好她这学期开始负责广播站，她班上纠察队长的身份让给了副班长。不然雄赳赳气昂昂像开屏孔雀一般走来走去的样子，已经成年的霍从容可做不出来，实在是太羞耻了。

　　“喂！帮个忙！”

　　霍从容的衣服突然被人扯了一下，她扭头看去。

　　汪一竣正对她挤眉弄眼，孙小尾缩着脖子，有点儿怕她似的躲在他哥身后。

　　霍从容愣了一下，随即半眯着眼睛，汪一竣脖子空空，这小子是要走第四个选项了。

　　“要我给你打掩护？”霍从容问。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汪一竣打了个响指，说，“等会儿趁人多，我们结伴进去，你走我前面，帮我挡着点，成不？”

　　“我OK，你随意。”她点点头。

　　“这么好说话？”汪一竣反而有些狐疑。

　　霍从容笑了一下：“就是他们都认识我，可能会跟我打招呼吧。”

　　说完，她指了指远处风纪小队的成员们，以及带队老师：“还有大队部的王老师。”

　　“操。”汪一竣有些烦躁，“怎么谁都认识你啊。”

　　霍从容耸耸肩，无所谓道：“嗯，我的错，帮不了你，所以拜拜了。”

　　她牵起跟孙小尾大眼瞪完小眼的想想，泰然自若的继续往前走。

　　刚迈了一步……

　　衣服后领又被人扯了一下。

　　霍从容觉得自从她重新上六年级之后，脾气变好了很多。但一而再再而三，她觉得还是要让某人知道她心软，拳头可不软。

　　“啊！别打我！我错了！老大！哎哟！这里人多，我被一个女生打多没面子，课间去小树林，我给你打成不？”汪一竣讨饶，嬉皮笑脸道，“我又想了个法子，肯定能成，你先进去，然后走到那边，把你的红领巾包上块石头扔过墙，我蹲那儿捡，你看成不？”

　　眼看就要打铃，霍从容也没工夫跟这小子计较，同意了他的提议，打算带妹妹进去。

　　谁知道……

　　“把你手从我妹书包上起开。”霍从容语气不善。

　　汪一竣忙道：“我这不是怕你进去后，人就跑了。”

　　“你手再不放开，我保证你名字马上就出现在那本子上。”

　　“唉唉唉，别，好吧，老大，您可千万别忘了您小弟我啊！”汪一竣说着，把孙小尾推到她面前，“要不，您先带我弟进去。”

　　“别老大小弟的叫，我可不是校霸。”

　　“嘻嘻，您说了算。”

　　霍从容对汪一竣扣押人质不成，反手送出个小探子的举动不置可否，这小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年纪小小，就跟个人精一样。

　　按照汪一竣说的，霍从容把红领巾绑着石头丢出去后，就领着两娃在原地等汪一竣。

　　就这功夫，两年纪小点的娃儿，聊了起来——

　　想想歪着脑袋掰手指：“你是七班的吧，我见过你，被老师罚站，你还哭鼻子了。”

　　孙小尾羞红了脸，嗫喏道：“我……我那次忘了带作业。”

　　“是没带还是没写呀？”想想眨了眨眼睛，声音小小的，“你可以偷偷告诉我，我姐姐听不到的。”

　　霍从容：“……”

　　她斜睨了小丫头片子一眼，站这么近，你姐怎么可能听不到，你姐耳朵没聋呢！

　　想想偷偷对她吐了吐舌头。

　　孙小尾没注意，保持着低头看脚尖的姿势，期期艾艾道：“我……我……写了，就是被……被大高涂掉了名字，抢走了。”

　　“哇！”想想惊呼了一声，眼珠子转了下，“你等下指给我看，我去帮你报仇！”

　　“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还报仇？”霍从容逗想想。

　　“哼哼，我可以找季长安呀！”想想挺起小胸脯，拍了拍，“季长安打不过的话，有姐姐呀！”

　　霍从容被逗乐了：“小小年纪，狐假虎威倒是学得不错。”

　　就这么会儿聊了几句，没过一会儿，要等的人就到了。

　　汪一竣解开胡乱打上的结，把东西还给她。

　　霍从容重新系好，随口问了句：“你自己的呢？”

　　“卖了。”

　　“卖了？！”霍从容抬头看他。

　　汪一竣心不在焉地点头，他单肩背着书包，手在口袋里掏着什么，最后掏出一张沾着油渍的纸币。

　　“给你，最后差你的五块。”汪一竣把钱递给霍从容，嘴巴里还念叨着，“别嫌弃，刚那个四年级的四眼仔掏钱的时候沾上的，也不知道丫吃什么早点，一手油。”

　　霍从容没有接，问：“你又打劫了？”

　　“屁，老子用这玩意儿换的。”汪一竣扯了扯孙小尾脖子上带的红领巾，孙小尾小觑了他一眼，没敢说话。

　　“你这生意很亏啊。”霍从容还是没有接，只说，“五块钱换一个半学期躲躲藏藏的，不累嘛？”

　　“这玩意儿外面一块钱一根。”汪一竣不屑道，“刚那小子被逮住了，我帮他救场，剩下四块算人工出场费。”

　　这下，霍从容是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喂，钱你还要不？不要我拿走了。”汪一竣晃了晃纸币。

　　“不要了，五块钱买你一次人工费。”霍从容想了想，说，“今天放学，帮忙送我妹妹回家。”

　　“你妹妹？”汪一竣把视线转移到小不点身上，小姑娘看起来挺乖的，又对霍从容说，“可我不知道你家住哪啊。”

　　“想想知道，你保护她安全到家就行。”

　　想想有些不乐意了，“姐姐，你要抛弃我了吗？！”

　　霍从容摸了摸想想的脑袋，安抚道：“姐姐有点儿事，你到家后记得跟妈妈说，姐姐去看望生病的同学了。”以及去履行教那小家伙英语的职责。

　　“好吧。”想想勉为其难道。

　　霍从容到班上的时候，班上人还没齐，同桌倒是比她早了一步，正低着头一本一本从书包里把周末的作业拿出来。

　　她放下书本跟许笑阳打招呼：“早上好呀，笑阳。”

　　许笑阳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来：“一点儿也不好。”

　　“哟，你这是怎么了？有哭了一晚上吧？”

　　许笑阳两个眼睛肿成核桃，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把霍从容吓了一跳。

　　“我妈妈不让我去看小雪了。”许笑阳用力把书摔到桌子上，把走过的一个男同学吓了一跳。

　　“哇，许笑阳，你怎么带两灯泡上学了！”

　　还是个嘴巴略毒的男孩子。

　　许笑阳瞪他，“有你什么事儿，一边儿去！”

　　“好怕怕哦。”男同学在过道旁落座，把书包甩到课桌上，又觍着脸凑到许笑阳面前，“借我英语作业看看呗。”

　　“不借，你今天不交英语作业，我肯定会记你的名字！”许笑阳扭头不看他。

　　男生不知所措的摸了摸脑袋，有些纳闷，小声嘀咕：“你今天吃枪子儿了？”

　　“瞿东阳，你今天都不要跟我讲话了！”

　　许笑阳说话时，语气明明很生气，但配上她那副尊荣，莫名有些好笑，霍从容觉得自己不厚道，轻咳一声，默默看两小孩儿拌嘴。

　　霍从容以为小姑娘拌拌嘴儿，跟其他人打闹打闹，就会把不开心的事情忘掉，可越是临近放学，自己的小同桌情绪就越发低迷。

　　课代表们把家庭作业都抄到黑板上，许笑阳身为英语课代表也不例外，她拍了拍手上沾的粉笔灰，回到座位上，没有收拾书包回家，而是不停的把自己的白色铅笔盒打开又关上，关上又打开，重复了好几遍，发出卡啦卡啦的声响。

　　收拾完东西准备走的霍从容叹了口气，问：“说吧，你憋了一天了，到底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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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改下瞿东阳小哥的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