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是小狼狗》夏天与白

10、爸爸

　　“山山。”霍从容轻轻地念了一遍，语气温和，“所以你就把你的小名写上去了吗？”

　　谢嶙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用蚊子般的声音回答：“嗯，反正老师同学们看到都知道是我的书。”

　　“那他们有没有笑话你呀？”霍从容逗他。

　　小孩儿羞红了脸，恼道：“我……我不告诉你。”

　　入夜后晚风渐起，窗外树枝摇曳，昏暗的路灯闪烁，扰乱了一地影子。

　　霍从容走到窗边，把窗户合上。

　　再转过身，她看到谢嶙峋正在整理书桌上被风吹得凌乱的书本。他把书摞成一叠，放在桌子脚边，最后手上只剩下一本英语书。

　　“姐姐……那你还会教我英语吗？”谢嶙峋双手抱着英语书，扣在胸前，抬头看了眼霍从容，又飞快的埋下脑袋，惴惴不安地说，“虽然，虽然我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但我……我会好好学的。”

　　“有笔吗？”霍从容问他。

　　“有的。”谢嶙峋蹲下来，又开始在桌肚里掏，很快就掏出了两支笔，同时还掏出了一本画了四线格的英语本子。

　　这小小铁皮桌的桌肚儿里看起来黑漆漆的，能装的东西还挺多。霍从容挑了挑眉，拿过他的英语练字本儿。本子封面上仍旧是用稚嫩的笔画写着“谢山山”的大名。本子写了快一半，里面是满页满页的英文字母和简单的英文单词。

　　霍从容对小孩儿招了招手，小孩儿老老实实跟过去，仰着头看她。

　　“别看我，坐这儿。”霍从容把椅子挪正，然后推着小孩儿坐下，给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把笔放到他手心，“我先教你写自己的名字。”

　　“……嗯。”谢嶙峋耳尖红红的，小声的应了一句。

　　小时候，学校发的所有本子里，封面的背面，几乎都是空白的。霍从容握住他的手，在大片空白的中间，一笔一划，细致而缓慢地带着他，写下他的名字——谢嶙峋。

　　小孩儿手上几乎没有使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看，记下笔画与步骤。

　　第一遍的名字，好丑。

　　霍从容的手并不能完全罩住小孩儿的手，劲不好使，落下的字迹软趴趴的，能看出字形，却没有一点儿笔锋。

　　霍从容一点儿也不满意。

　　倒是名字的本人，乐呵呵的笑，“对哒，我的名字就长这个样子！”

　　霍从容想了下，把小孩儿的手放开，拿过另一支笔，捏着笔杆子，重新写下他的名字。

　　她握笔的姿势很端正，为了方便小孩儿观察，刻意把字写得很大。手腕用力，一个漂亮的正楷“谢”字，很快便出现在笔下。

　　“这是你的姓。”

　　“好好看！”小孩儿惊呼，小脸儿红扑扑，又有些羞赧，“比我写的好看多了。”

　　“你知道自己名字的含义吗？”霍从容边问，边继续写后面一个字。

　　“嗯，爸爸跟我说过，是山的意思。”每当提到父亲，小孩儿的语气都很欢快，“爸爸希望我以后一定会成为像山一样的男人。”

　　“你爸爸说的没错。”霍从容点点头，名字中间的字也写完，念了一声，“嶙。”

　　“山为部首，字面意思可指山石一层层的重叠不平。”

　　最后一个字，带着笔锋收尾，她又道：“峋，就是山的意思。”

　　“这两个字，合起来……”

　　“就是重叠不平的山的意思！”谢嶙峋抢答，神采飞扬。

　　霍从容看他一脸求表扬的模样，没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

　　小孩儿跟她撒娇，这可是上辈子没有过的待遇。

　　她的声音放缓，语气温和，继续说：“嶙峋，还有另一层意思，指人刚正且有骨气，你爸爸希望你成为像山一样的男人，就是想要看到小嶙峋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但是姐姐想要让你明白一件事……”

　　“嗯？”

　　“任何一座挺拔的高山都是经历过风吹雨打，它们会变得不那么好看，变得奇奇怪怪，但山之所以是山，正是因为它们能屹立千百年，永远站立在那里，从不倒下。”

　　所以，我希望你以后无论遇到了什么，都永远不要放弃自己的生命，哪怕你变得不那么好看，哪怕你变得奇奇怪怪，但你要活着，我会陪你经历风吹雨打，陪你迎接朝霞晚暮，陪你一起直至老去。

　　后面的一段话，霍从容咽进了肚子里，面前只是一个还未成年，心智未全的幼童，现在的谢嶙峋，承受不了太过复杂的感情。

　　霍从容庆幸小孩儿是背对着她，不会被她无法抑制的感情给吓到。

　　“可是……山山不想变丑，不想变得奇奇怪怪。”刚刚还坐得笔直的背，塌了下来，小孩儿恹恹道，“那样的话，就没人要了。”

　　“不是这样的。”霍从容忙道，“越是嶙峋的山，越好看，名气也越大。你看，我们国家的名川大山，哪一个没有峻峭的山峦，嶙峋的山势，而越是奇山怪石，想要去目睹风采的人就越多，怎么可能会没人要呢。”

　　霍从容心提的老高，生怕把孩子给带歪了。

　　突然，门口处响起动静，是有人在开门的声音。

　　谢嶙峋眼睛一亮，大喊道：“啊，肯定是爸爸！”

　　说完，便飞快地推开椅子，拔腿就往门口跑，小熊猫兜一翘一翘的在他黑乎乎的脑袋后面晃荡。

　　霍从容急忙跟过去。

　　进门来的男人国字脸，眉毛粗黑，一张黑脸不知是因为晒得还是原本就那样，初见时有些唬人，如果霍从容真的是一个六年级的女生，肯定会发憷。

　　谢爱国满身疲惫，看到飞奔扑向自己的小孩儿后，弓起的背也直起来，没有找到妻子的失落藏在心底，脸上乐呵呵的笑着。

　　他一把操起儿子，抱起来举高：“儿砸，你爹想死你了。”

　　“爸爸，你儿子也想死你了。”谢嶙峋甜腻腻地喊着，话语里都是依恋，“爸爸，你这次怎么去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谢爱国颠了颠小孩儿，把孩子抛到空中又立刻接住，谢嶙峋被逗得不断笑出声。

　　真实的，满足的，充满了幸福而快乐的笑声。

　　整个屋子里的氛围，都变得不一样了。

　　许是内心对孩子也有愧疚，谢爱国说：“儿砸，对不起哈，爸爸给你当马骑。”

　　说完，就把小孩儿给岔开腿架到肩膀上。

　　等儿子抓着自己的头发“咯咯”笑时，谢爱国才注意到一旁的小姑娘。

　　他蹲下来，平视着霍从容。

　　谢爱国极少与小姑娘打交道，他在外面的时候，小姑娘看到他不跑开就算难得，更别说还气定神闲的站在他家。

　　这小姑娘肯定是自己帅气的儿子勾搭来的，他可不能给人吓跑了。

　　这样想着，谢爱国给自己整了个和蔼可亲的表情，声音还很轻：“这是谁家的小姑娘，怎么跑我家来了？”

　　然而，谢爱国的表情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亲切”，至少在霍从容看来，这位叔叔的气势瞬间由放松变为警惕，且十分严肃地看着她。

　　难道……是怕她把谢嶙峋拐走？

　　好吧，虽然她确实有过这个想法，但也是看小孩儿家里没人的情况下才萌生的念头，如今小孩儿的亲爹来了，在小孩儿未成年之前，她肯定不能把人拐走啊。

　　霍从容斟酌着，说：“叔叔，我叫霍从容，是隔壁简落雪的同学，小雪生病了，我是来看她的，回家的时候，下楼梯，楼道灯坏了，跟山山不小心撞到了，就进您家来洗了个手……”

　　“对哒。”揪着自己老爸头发的谢嶙峋补充道，“小姐姐可好啦，她还教我写名字，还要教我学英语呢。”

　　谢爱国声音仍旧粗犷：“哦，那真是谢谢你了。”

　　“不客气，山山很可爱，我们已经是好朋友啦。”霍从容笑道。

　　“对哒，不客气，小姐姐很漂亮，我们已经是好朋友啦！”小孩儿在父亲面前开朗许多，有模有样的学着霍从容说话。

　　“你这臭小子。”蒋爱国用力的揉着小孩儿的脑袋，“年纪小小就这么招人！”

　　“哈哈哈，老爸你就羡慕我吧！”

　　见到了谢嶙峋父亲本尊，霍从容心里有了底，再看父子俩相处这么好，她的心也就慢慢放下来。即使因为上一世的谢嶙峋，她的疑虑变得更多了，但这一时半会儿也解不开。

　　天色也不早，霍从容出声：“叔叔，既然您回来了，我就告辞了。”

　　“哎，小姑娘你等等。”谢爱国把儿子放下，想找点儿东西答谢小姑娘，在包里翻了一通，翻出给儿子的模型，能给小姑娘的东西倒是一件也没有。

　　家里的话，一个大老爷们独身带着个小男孩儿，也没有什么能够送出去的东西。厨房倒是有几箱方便面，他儿子挺喜欢吃的，就是不知道这小姑娘喜不喜欢。

　　谢爱国走到厨房，打开柜子，几箱方便面吃得也差不多，倒出来两包，他拿在手里，另一只手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没什么能谢你的，方便面喜欢吃吗？”

　　霍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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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霍从容：“第一次见家长，见面礼，方便面，谢嶙峋，你爸可真牛逼。”
谢嶙峋：“……我也很绝望，不过你放心，里面肯定有调料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