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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八章-敌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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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料之外的,那位小小少主在次日早上并没有来找蒋平麻烦。想借此契机刺探出更多新情报的蒋平一晚上想的见招拆招、故意诱导的玩意全都没了用处,反倒是自己过度敏感,叫人给耍了一遭,蒋平笑自己乐了足足一个晌午,饭后又一切如常。
午饭过后,齐天随送来了几册龙阳话本,附赠了一堆春宫图。齐天随这次又像换了个人似的,冲着蒋平笑,还拐弯抹角的攒捣他看。
“哎老哥,这可是您叫我买的啊,您反而兴趣缺缺?玩人也不带这么玩的啊?”
蒋平干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也不好再拒,硬着头皮故作高深的翻着那几本龙阳话本。齐天随也是个混蛋玩意,挑的这几本全是颜色文字,什么“鸳鸳交项”“宝剑锋出空鞘奈何”看得蒋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偏偏有趣的是他病夫相肤色苍白,红白交替在脸上明显得很,他本人对此毫不知情,硬要装出一副风雨不动安如山的表情。
齐天随在一旁瞅着他笑,蒋平又尴尬又纳闷得紧,脸皮再怎么厚也没到那个程度,心里咕哝着齐天随这家伙当真不要脸,别人看龙阳话本他也要跟在一旁凑这个缺德热闹,心里头又多腹诽了几句,那边齐天随像听到一样出声了:“蒋爷,这话本你可还满意?”
“满意,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齐天随见蒋四爷耳根红的像熟了一样,脸颊还泛着红晕,脸上却还是和平日一样皮笑肉不笑的,“噗嗤”一声是真的憋不住了,笑出声来。
蒋平知道他笑什么,尴尬也不理他,冷哼了几声,故作深沉地端详那几本话本,刚开始只是做做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真看了进去。
龙阳话本多为颜色文字,但也不净是那些下九流的玩意,字里行间还是有些转着两人情感的事,只是话文里掺了太多不现实的美好,让蒋平恍了恍神。
不知齐天随是不是故意的,蒋平手里头那本的主角正是一对义兄义弟,年幼的冲着年长的喊哥哥,年长的有时不理,却在不知不觉中受了感染对他也情之所往。
蒋平又无奈又好笑,若是这心里头的情弦这么好拨动,那天下的诗文皆要少去不知多少内容。
他想了他二哥,情弦拨动了又快速停下,像离弦的箭飞过耳边,蒋平越来越能控制自己不去那么长时间想他了,也越发的发觉自己深处的情感明明只是薄薄的一层,可那么难消减。
“蒋爷?”看见蒋平真的看了起来,齐天随反倒不好打扰了,压低了声音喊了他一句,蒋平只顾看书一点也不理他,齐天随把门带上,出去了。
齐天随一出去,蒋平才把书放下,塞到一排排整齐放好的书柜中间,这段时间里头多了不少书,都是些情啊爱啊、要么就是得了某些武功秘籍的书生当了大侠,蒋平不信命,自然读了更没有趣味。
当下怎么办?
他坐在屋子里仅有的一张太师椅上,两腿交叉架在桌子边,灰衣家仆没什么存在感蒋平还是知道他在看,他做不了什么事,但是这半个月来未免太过平淡,平淡就没有变化,蒋平就没有丝毫办法。
齐天随也真是聪明,知道用这种方法来治我,只是昨日那个顽皮的少主是真的把这事忘了,还是被齐天随拦截了下来?若是后者,不知齐天随用了什么手段,又或者说,那个少主真能那么轻易善罢甘休?
想到那个少主瞬间变化的脸色,他对齐天随的态度,蒋平知道绝对没那么简单。
若是没猜错的话,有大事要发生了,而蒋平他呢,只需要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等。
韩彰觉得自己多半是被智化给耍了。
日子过得挺快,智化顶了先前那条街道上情报的缺,扮了个乞丐模样,蹲在那路上打探情报,欧阳春和艾虎按照指示在街上瞎晃悠,假装谨慎,假装是无意间露出个微小的马脚。
若是一切照常也就算了,偏偏智化同欧阳春演了一出不明不白的戏,智化装作乞丐,欧阳春装作无意间发现乞丐愣是要找他陪酒的小少爷,在街边演了一出戏。
“小子,我看我同你有缘,要不要上那边的楼,我出钱请你喝酒!我俩一醉方休!”
欧阳春双颊微红,步子游离脚下虚浮,一身浓重的酒气把靠近他的几个姑娘逼得老远,躲到一旁以手掩鼻。
智化扮的乞儿在欧阳春伸出手来的时候就捂着肚子笑个不停,语带轻佻:“大侠,我可是海量,只怕你那小小囊袋里头的玩意,就是全用光了也满足不了我。”
韩彰明显地看到,欧阳春的原本就火红的脸一瞬间就升了好几个色调,红艳艳的同天边的火烧云有的一拼。
智化凑到欧阳春面前,眯了眼睛,“走吧,爷,咱们去喝酒,让咱看看爷您的身体能坚持多久。”
那欧阳春也不说话,拉了智化就往酒楼上走,这两人身上一个是酒味一个是乞丐的臭味,就他两人互不嫌弃搅在了一块。
就这么一连十几天都结伴喝酒,那说要给韩彰查的东西也总是敷敷衍衍嗯嗯啊啊的过去,韩彰着急又不能不指望他,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没头没脑的在开封里到处转悠,艾虎看不过去还反过来安慰他。
“我师父有分寸的,二爷您就莫那么着急上火了。”
艾虎小小的脑袋晃晃悠悠,却不知道什么时候韩彰已经不在身边,一抬头又一望却见彻地鼠韩彰又快快的走回来,脸色难看。
“二爷,您刚刚去了哪儿了?”
艾虎一面问一面眼睛咕噜咕噜转悠,韩二爷这来的方向,刚刚自己好像看到师父和义父往哪儿去了,该不会……
艾虎小脑袋里的事儿还没有转悠完,韩彰就扯着他的衣领问:“那黑狐狸同北侠,是什么关系?”
艾虎心下了然,知道韩彰多半看到了什么,暗暗骂道师父义父你俩也不看看场合,刚给他劝下去的又让你俩给激起来,故作满不在乎的:“嗨,他俩就是一块……”
那个词在嘴巴边上滑来滑去也没有说出口。韩彰盯着艾虎的小嘴一张一合,心想这小子怎么支支吾吾话都说不明白,便替他说出口:“分桃?”
“哎,是咯,二爷您这都懂。”艾虎学了智化那一套油嘴滑舌,韩彰瞪了他一眼,艾虎马上闭了嘴。
韩彰不是个傻子,虽然对这等子事没多少意见,但是没想到这事离自己这么近,又复而想起之前智化同他聊过一些关于这事的话题,那个问题再次浮现在眼前。
若是蒋平哪天领着个硬邦邦的男人回来了要怎么办?
聪明人说话的方式韩彰从来不懂,蒋平也是一样,半句真话半句假话夹杂着穿插着乱七八糟的搅在一块儿,韩彰总是猜不透底下哪句才是他真正的心意。
索性便全部信了,蒋平说今朝有酒今朝醉,韩彰便找来美酒两人同饮;他说湖畔的桃花开得灿烂,明明深知没有桃花也还是要两人同行。
或多或少总会有一点点,满足那个青年的心愿。
所以说,智化说不定有那个意思,蒋平真是个好左风的断袖。
一旦这么想了,该来的不该来的想法都灌到脑子里,韩彰脸绿的厉害,艾虎见着不妙拉拉他的衣角:“二爷,你没事吧。”
不就这么点事至于这么大反应嘛,看来我叔还真是意料之外的老古板呢,艾虎哪知道韩彰现在想着的人根本不是智化,净是他四弟了。
韩彰的脸色一块儿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绿,好半天才正常下来,一副嘴巴里含着苦胆的样貌张着嘴半天说不了话,和刚刚支支吾吾的艾虎有三分相似,艾虎憋着笑给韩二爷弄了一杯茶:“爷,您先休息会儿。”
街道上繁荣人来人往,韩彰是没做乔装的,艾虎扮的是个出来采买的小厮,说话声音不大,刚好让两人隔着一米刚刚能听见。
他两人的模样一个是个小厮,一个是个看起来满脸不爽的军官,旁的人看了只会认为是那小厮做事不对,惹着军官了,一时也没有什么人敢去打扰他俩对话。
智化之前让韩彰乔装打扮是看中他身上那自然而然的“不像”,该钓的鱼钓出来了,自然也用不着韩二爷了,就任他在街上东奔西走,瞪着欧阳春和智化两人在这条街上各种戏,干干着急,智化只顾笑。
韩彰喝了碗茶,口中苦涩渐消,想同艾虎道谢,小个子的身影已然不见,正在纳闷,手上的茶碗引起了韩彰的注意,这样式……艾虎侄儿从哪儿弄到的……
问字刚要从嘴巴里出来,身后就有暴戾的一声吼:“你们,偷了我哥哥的茶碗?!”
顺着来人的方向去看,却不见人,低了头,一个只和自己的腰一样高的孩子瞪圆了眼睛,两颊鼓鼓的像个金鱼。
“这是你哥哥的碗?”
韩彰弯着腰把碗面展给那孩子看,孩子盯着仔细看了看然后皱了眉:“这就是我哥哥的碗!可是里头没有茶!肯定是刚刚那个偷碗的混小子把茶给喝了!”说着便要抢过去,韩彰手一收,碗护的好好的。
韩彰没敢说茶碗里的茶就是他自个给喝的,只是说:“对不住,我家小子顽劣,动了你们的东西,若是可以,请让我代为道歉。”
孩子还想说什么,被背后伸出来的一双手给拉住了,声音先到,平平稳稳中气十足,“没事,不过孩子嘛。”
韩彰以前曾听过有人说声音能识人,今一见才真知道如此,面前走过来的男子相貌和身尺都只能算是平平无奇,但步子稳重,走一步就像是逶迤的山成游龙,左眉微扬,嘴角上挑,从韩彰手里毫无冒犯又不卑不亢的拿走了茶碗,一切都做得恰到好处。
中庸之道的最好诠释莫过于此。韩彰先是怔了一会儿,然后才双手抱拳低着头说:“真是抱歉了。”
对面那人也双手作揖,低下了头:“相见即是有缘,刚刚那碗茶是柳叶楼的红茶,还太新,味道苦了些,前头有个茶楼,阁下要不同我过去品品?”
这话里有话,暗暗地指了他刚刚把茶给喝了,也不使得韩彰没有面子,而他言下之意似乎还是想同自己交个朋友?对方的手已经伸出来了,韩彰不好意思再拒,点了点头便跟过去。
“某姓于,单字一个同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韩彰。”
韩彰这简短的回答少了些礼节,对方看起来也不像是拘礼之人,“韩兄可是陷空岛人士?”
明明已经认出了韩彰,于同还是一步一步的问了下去,这人说话如此繁琐和拘谨,若是平时彻地鼠额上早已升起三道黑纹,这人说话的语气却不至于让他难受。
“是。”
得了确定的回复于同就不再问下去了,手平平稳稳的转了个花样,给韩彰沏了一杯茶,“素闻陷空岛的韩二爷武艺高强,一表人才,今一见果真如此。”
“你见我一面就知道了?”
韩彰不以为意。
于同接着道:“我说我知道,你信么?”
他两眼炯炯有神,宛如天上北极星,天权在另一面,若是别人来说这番话韩彰只会笑他浮夸自大,可是面前这人说的,他却是信了。
“……”韩彰的眼神沉了下去。
“韩兄,我没有敌意,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这忙你要不要帮你可以先听听我如何说的,我相信只会对你我有利,而无害。”
于同轻快的说,语气里出了些调笑的意味,韩彰明白他并无那个意思,他迅速站起来,连于同接下来的话也没听完便双手抱拳做了一个告别礼:“抱歉,恕我不能听你说的,也不能帮你。”
“韩兄确定不听听内容?”
于同没有放弃,也没有多执着于此,就像聊天随口一说那样问了。
“不了。”
两人喝茶的茶楼不过就二层,离地面堪堪五米,从上头下来只是多转几个弯,韩彰却是觉得脚步沉重路途遥远,似乎一旦放松就会被身后的恶龙一口吞噬,他步子加快,手在腰间的刀柄上握紧。
他知道自己一旦松口或许就无法拒绝,而身后的茶楼上,名为于同的青年人正当窗看着那个远去的黑色背影,长长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