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再相逢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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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大的雨点从夜色浓郁的昏暗天幕洒下来，噼啪作响在弯弯曲曲的青石小巷。巷尾影影绰绰有间十分看起来惬意的小竹屋，半旧不新，简单搭起来，很有一番“大隐隐于市”的侠客味道。屋内点着挺明亮的蜡烛，蜜色的光透过清透的窗户纸投在湿漉漉的青砖地上，一圈一圈晕开在潮湿的空气里，温馨明快地恰到好处。
屋里陈设十分简单，案牍前一男一女相对而坐，面前是偶尔“呲”一声蹦起灯花的烛焰台。
何黎抱着个大鸭梨啃得十分尽兴，一边啃，一边对着蜡烛指指点点：“哥，赶明儿我去南街做个灯罩，不然这光忽明忽暗，大半夜晃得眼睛疼。”
何款冬正拿着布细细地擦试着玄武长剑，闻言抬头笑道：“外头买的灯罩太脆，容易烧坏，明早哥买纸回来给你做一个。”
何黎“啧啧”有声道：“不错不错，十分贤惠。”
何款冬佯作怒道：“小梨子找打。”声里却带着笑意，接着慢悠悠问：“你刚才说收摊时有个找我的男人？”
何黎咽下一口汁水：“那个男的比你大一点儿，挺文气，背着把黑布裹着的长剑，说是姓梁，找你送件重要的东西。”
她顿了顿，又咬了一口梨肉，含含糊糊道：“我猜‘重要的东西’就是他背的那把剑。”
何款冬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着墨绿色长剑的剑铭“玄武”，喃喃道：“我这几日也听人说，柳叶居士正在四海搜寻神兽四剑...”
何黎听到这儿突然有些惊喜地叫道：“真的假的啊？他要让御封神剑重现江湖吗？”
何款冬微微颔首，表情有些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道：“应该是，想必这次来人所背长剑，正是‘朱雀’或‘白虎’。”
何黎疑道：“可是此人为何不先去拜访声名显赫的青龙门派，反倒先找上了你王八少侠？”
何款冬不爽地敲敲桌子：“我说小梨子，我是王八少侠，你就是小王八。逞一时口舌之快后患无穷啊崽子。”他竟是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
好在何黎没细想别的，只觉得这话有趣极了，便哈哈道：“千年王八万年龟 ，我是小王八，你岂不是老乌龟？”
她话音还没落，就听到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声音听起来很急，却也急得有条有理，既不慌也不乱，有那么几分客客气气的“礼数周全”。
何黎十分诧异地把头转向门口，站起身：“这么晚了什么人...”
何款冬脸色暗了暗，不由分说道：“小梨子你坐下，我去开门。”
何黎没等搭上话，何款冬就一阵风似的晃到门边，紧绷着身体“吱呀”一声拉开了木门。
门口黑咕隆咚，何款冬没等仔细看清来人，先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他眉头一皱，没等开口，面前的男人就低低喘了喘，低眉顺眼道：“劳烦这位公子，在下路过此地，不料被人追杀...”
此人一举一动都“惊慌急切”地认认真真，恰到好处，可是很不幸，怎么看都不像真的。
何款冬嘴角抽了抽，大概猜到了此人是何方神圣，于是双臂一抱，微微往后错了一步靠在门上，仗着逆光站在来人看不清楚的位置，打算当笑话看完这场凄凄切切的“求收留”。
男人看他后退，以为是在防备着自己，于是很真诚地咳嗽了几声，摆出一种后怕不已的语气：“追杀在下的是那江湖人人自危的‘赤朱罗刹’，好在在下刚刚侥幸摆脱，却也被她伤着，不知公子能否...”
何款冬忍着笑，看他情真意切地娓娓道来，要不是此人的感情都浮在表面，真正的语气实在无波无澜，他差点就信了这通鬼话连篇。
好巧不巧，此时一道闪电似乎也看不下去了，刹那间破空而出，照的黑夜亮如白昼，也照亮了何款冬和梁水墨面对着的两张脸。
梁水墨这回做足了表面功夫，他一只手打着把破破烂烂像是被风刃刮花了的油纸伞，另一只那把紧紧攥着黑布裹着的剑。衣角的布料弄得湿透，腿上还抹了一块不知是谁的新鲜血污，整一个狼狈不堪确仍勉力维持气度的翩翩佳公子。
面对着何款冬特别浮夸的同情眼神，梁水墨一句唯唯诺诺的“不知公子能否行个好心”还没说完就卡在了嗓子眼，险些把自己噎死。一张脸上“惊慌失措”像是画上去的，眼睛里无波无澜，不见半点。
梁水墨眉毛跳了一下，瞬间变脸，端上了一副平日春风拂面的恬淡笑模样。
何款冬“噗呲”一声笑破了功，道：“老梁，你这演技不到家呀。”
梁水墨一脸平和险些没端住，咬牙切齿道：“款冬你真是，越来越风趣了。唐罗刹给我腿上划了一刀，借你地方包扎包扎。”
何黎听到这儿不由一奇怪，于是半个脑袋探了探，看到何款冬正收了伞，将那“落难公子”往屋里领，明亮的灯光照着了梁水墨仍滴着水的侧脸，竟半真半假地显出了几分孤独和憔悴。
何黎叫道：“梁大哥？”
梁水墨听了这三字，脸上风平浪静的表情突然散尽了，他猛地瞪大了眼，正要转身，何款冬突然一个发力从后头使劲按住了他的胳膊。
何款冬嘴里慢悠悠道：“他叫梁水墨。”手上力气却丝毫不减，带着某种不动声色的安抚意味。
梁水墨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一咬舌尖，艰难地平复了一下心情，慢慢转过了身，装作从容不迫的样子，朝何黎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何黎：“我听梁大哥刚才在门口很害怕的样子，还受了伤。”
梁水墨抽了一口气，觉得特别没面子，刚要接话，就见何款冬翻了个白眼，语调仍轻轻快快地油滑：“哦，不打紧，现在吓傻了。”
何黎就道：“看来你俩以前认识？”
何款冬拍了拍梁水墨的肩膀，胡言乱语：“老梁是柳叶居士玉临风身边一个贴身侍卫，我老早就和他不打不相识了，要不是他们这些顶尖高手各司其职，柳叶居士那小白脸早就遭人暗算死了百八十次了。”
梁水墨勉强抬了抬嘴角，朝何黎道：“别听他瞎说。”
何黎很捧场地笑出了声：“原来如此，既然这样，那我先回屋去，就不打扰你们说话了。”说罢她很贴心地转身回了里间，还带上了门。
梁水墨突然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一样踉跄了一下，一层玉树临风的笑面具再也戴不住，随着脱手的剑一齐“咣当”落地。
半晌，他才清了清嗓子，声音里带着湿漉漉的水汽，轻飘飘地缓缓道：“刚才...谢了兄弟。”
何款冬早就轻手轻脚帮他包扎好了伤口，闻言抿了抿嘴：“不打紧的，我的特长不就是做人兄弟吗。”
说罢他也不去刻意安慰，只是拍了拍梁水墨的肩膀，油嘴滑舌道：“我看了看你腿上那伤，确实是‘赤朱罗刹’唐忆茹这个大美人的杰作——话说老梁，我可是辛辛苦苦帮你把小媳妇养大了，你怎么感激我呢兄弟？”
梁水墨斜了他一眼，凝重道：“你可千万别，别告诉...她。”
梁水墨咽下了那句呼之欲出的“小涵”，心里头百转千回，却也沉甸甸地释然。毕竟那姑娘现在是江湖一随心浪子何黎，再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小涵师妹了。
梁水墨一番愁肠，何款冬不知是没看见还是装没看见，他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长剑，刚刚握上手，就见案牍上原本安安静静的玄武剑像是遇到了什么不待见的家伙，与手上的剑一同铮铮作响起来。
梁水墨摸了摸下巴：“朱雀与玄武，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对付。”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再相逢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