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先生》归川

8、不良预感

　　“对了，渡舟，刚才见面老师让我带给你的。”
　　严仲清回到座位后忽又折回，用耳朵与肩膀夹着手机，斜着头递来一张烫金请柬。

　　闻渡舟道了声谢谢，接过看了看。
　　时间是这周六中午，他上完早课赶过去还来得及。

　　没说两句，严仲清挂断电话，不无遗憾和他讨论。
　　“这周六我得和秦桑回她家一趟，岳母身体不好，我们打算陪她去医院检查。我就去不了了。”

　　闻渡舟低头翻阅着书页：“父母身体要紧，老师也会谅解的。”
　　“是。”
　　严仲清颔首，见在他指间滑过的书页如同连环画接续，两眼睁大，十分惊奇：“咦，渡舟你什么时候看漫画书了？”

　　书页合上，封底上下晃了两下。
　　闻渡舟用手抚平，口吻平淡：“是我小侄女的，不小心落在了我这。”
　　又补充了句：“她刚上小学，总是丢三落四。”

　　有个上小学的儿子的严仲清充分理解，也不再作询问。

　　本欲将绘本放起来，闻渡舟迟疑了瞬。
　　重新翻开最后一页。
　　那里记录着这本崭新的书已有人看过的痕迹。

　　从左至右，画了简略的四格漫画。
　　第一格画了一个体重秤，旁边坐着个人手里拿着记录表，体重秤前站了一堆小人。作者贴心地给最前面两个小人画了飘飘长发，配上眼睛鼻子。
　　看得出是对女孩在排队称重。
　　这两个女孩正在做交流。
　　高马尾的表情哀愁：“我现在胖得不成人样，好讨厌称体重。”
　　齐肩发的哇哇哈朝天大笑：“我这次肯定瘦了哇咔咔。”

　　第二格场景不变。
　　高马尾扑在齐肩发怀里哭嘤嘤。
　　齐肩发拍着高马尾的肩，安慰：
　　“没关系，我最近减肥很成功，你跟着我肯定可以瘦下来的。”

　　第三格是同样的背景。
　　齐肩发从体重秤上下来，摸着头傻笑：“还好还好，就只胖了两斤。”
　　体重秤上的高马尾按着胸口悻悻：“怎么只减到43kg？”

　　最后一格只画了齐肩发一个人。
　　画得有些夸张，身体膨胀成球，像只圆滚滚的小仓鼠。
　　她倒在地上，呈大字形，疯狂飙泪，泪流成河。
　　配字是——
　　全世界就我是个大胖子T^T

　　漫画的字体有些小，闻渡舟细细辨认了会儿那圆弧形体的字。
　　看完整则漫画，再回过头重新审视标题，这行字写得极其大，且怨气满满——
　　“女人都是大骗砸！！！”

　　“哧”地一声笑。
　　这两天学校正在开展体测，身高体重都是必测项。
　　看来她对此感触颇深。

　　严仲清讶异回头，看一贯面容冷淡又擅长自抑的闻教授，笑得眉眼俱舒展开，生动且和煦。

　　闻渡舟把绘本收了起来，渐渐敛了笑，解释：“我想先看看书里面都讲了什么，到时候好和侄女讲讲故事。”
　　其实他很久没笑得如此毫不顾忌，只是纯粹地被逗笑。
　　倒也不是不爱笑了，只是这许多年如一日的生活，让他觉得也没什么值得开怀一笑。

　　严仲清于是说：“你这舅舅当得可真尽责。”
　　心下却在暗自唏嘘，没想到在爱情上从来冷漠以待的闻教授，竟在亲情上表现得完全不一样。

　　噙着淡淡笑意，闻渡舟两三句将此事揭了过去。
　　整理完办公桌，他转头看了看贴在墙上的课表。
　　周六将至，从这周开始周六早上的国际贸易法一科就由他来负责。

　　这是节公共大课。
　　选课的学生来自各个学院各个年级。
　　他讲课最好要尽量贴近生活，通俗有趣些，不然学生们不买账，上课不认真，导致督导查课效果差或是集体期末考试成绩惨烈也得他负责。
　　所以，若再有上课吃东西还看漫画的学生，就是他需要关照的头等对象。

　　闻渡舟从抽屉里取出自己日常备课的U盘，U盘和一叠文件夹放在一起。他顺便取出国际贸易法这科的点名册和上次收上来的随堂作业。
　　随便翻了翻那叠随堂作业，水平参差不齐，代写的乱写的人都有，一眼就能看出水平如何。

　　有一份倒很有意思，答案正确，给出的理由却让人啼笑皆非。
　　一道案例分析题都能编出一个故事来。
　　写的字工整，态度端正，字形圆润又卡通。
　　也看得出她从小到大都没怎么仔细练过字。
　　重点在于，眼熟得很。
　　他刚刚见过。

　　闻渡舟将那份作业单独抽出来看了看。
　　作业纸的抬头写了她的院系、年级和姓名。

　　大三年级。
　　艺术学院广告设计专业。
　　历知幸。

　　——
　　周六大清早。
　　初霁换上第九套衣服，终于满意。
　　一套高腰修身的小黑裙，衬她白皙肌肤剔透如玉，白得几乎反光。
　　说起来，初霁的基因该很好才对。
　　毕竟井爹人到中年，还身形挺拔，身材匀称，英俊不变，别有一番成熟男人的韵味，完全看不出孩子都她这么大了。
　　咳……
　　但事实却是，初霁除了肤白发质好，就没什么特别让人惊艳的部分。
　　初霁觉得，这大抵就是命吧……

　　换完衣服初霁又在卫生间呆了半个多小时。
　　呆到井慈安都等不住拍门叫她：“闺女，你是不是昏倒在里面了？”
　　“我没事。”
　　初霁语带哭腔，吸了吸鼻子，还没等井爹关心问候，她用纸巾抹去泪水，以十分痛苦的语气慨叹：“隐形眼镜太难戴了！”

　　她平时爱戴框架，几乎不戴隐形。
　　就这副还是临时去眼镜店买的。
　　要不是因为去参加她最敬重的老师的寿辰，初霁也不会这么重视了。

　　又用去十分钟，初霁顶着双兔子眼睛从卫生间出来。
　　穿一身正装的井爹靠在沙发边，以既欣慰又不可思议的语气感叹：“女大十八变啊十八变，当时我把你带回来的时候还长得像只猴儿似的，一眨眼……”
　　初霁轻轻揉了揉眼角，终于等到井爹下文：“……就长得能入目了。”
　　井爹果然是亲爹中的模范楷模……

　　初霁忧伤地略过这个话题：“爸，我们的礼物和请柬都带好了么？”
　　井慈安提起两只手上准备妥当的东西：“带着呢，我先去车库提车。”
　　都快走到大门口了，井慈安回头看着停在原地的初霁：“怎么还不走？”
　　初霁又揉了揉眼睛，摇摇头：“没什么。”
　　眨巴眨巴眼，感觉好了些，自言自语道：“应该没什么事吧……”

　　前几章修了点小细节，改了关于绘本的BUG
【小剧场】
初霁哼唧唧很不满：上小学的？小侄女？
闻教授噙着抹笑意：说起来，我要有小侄女，我从小教导她，该不会有这般丢三落四。不过，要是女儿，倒说不准。她可能会遗传她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