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岁月童话》星河隧道

2、前奏（二）

　　“西门吹雪？”
　　陆小凤听着这个名字，其实一开始只有一种感觉。
　　这名字好非主流啊……
　　接着却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感萦绕着在他心里，让他生出几分莫名的期待。
　　“西门吹雪在他们学校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朱停现在拿把惊堂木就能当说书的了，上下嘴皮翻飞，“听小学妹在企鹅上和我吐槽，据说他高三直接休学，高考前才姗姗来迟，迟到了半个小时，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到上面的通知了，老师居然放他进去考试了。”
　　这些秘辛将那两个高中生唬得一愣一愣的，都“哇”得一声叫出来。
　　要知道高考迟到一分钟就能导致考生一年的辛苦白费，明年再来，何况一个迟到十五分钟的人？到底是谁给他这么大的面子啊？
　　“西门吹雪家里还非常有钱，你见哪个学生上学还带保姆的？他还一带三，当斗地主啊，斗地主都只能三带一嘛，你们说这人不是不比地主还地主？”
　　俩高中生一起笑出声。
　　陆小凤听到这也忍俊不禁，微微眯起眼睛，嘴角上翘，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带保姆也就算了，那三个还是大美女，是他们家的女仆，活脱脱一副丑恶的资产阶级的嘴脸啊。”朱停感慨道。
　　陆小凤看他越说越离谱，岔开话题道：“你那漂亮的外校小学妹呢？”
　　朱停深沉道：“我怎么知道她居然是西门吹雪的迷妹啊，这些事情还是她告诉我的，在他们学校都传疯了。唉，有一些人，就是活在传说里的，小学妹既然一颗芳心系在她西门男神身上，我也不能强扭她这个小嫩瓜。”
　　陆小凤道：“朱停，我就奇怪你怎么就瘦不下来，这身膘若是能减下来何愁没有人喜欢？”
　　朱停幽幽叹道：“天涯何处无芳花，我却独爱那株花。”
　　陆小凤心里微微感慨，朱停还从来没有这么直白地说喜欢过一个人呢，小学妹这该不会就是未来的老板娘吧？

　　夕阳斜晖脉脉，学校的篮球场的地像被一块橙色的纱布遮盖着，陆小凤靠在篮球架上，对面的教学楼的影子覆盖了那些沿着墙种的繁茂的树，让人看不清楚重重树叶之后的阴翳。
　　陆小凤感觉很久以前他似乎也曾这么精神舒畅地坐在地上，看着满天一层层舒展开的白云被渲染开，与朋友相互调笑言欢，然而此时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要是有酒就好了。
　　他甚至感觉到有淡淡的酒味萦绕在他的鼻尖。
　　陆小凤起身拍拍灰尘，道：“朱停，我们该走了。”
　　“学长，那我们也走了。”
　　“再见。”
　　“再见。”

　　打完篮球，走在回家的人行道上，行道树斑驳的影子轮流地照在两人身上，路灯已经点起，车马也已喧嚣。
　　陆小凤此时还有点懒洋洋，没筋骨似地伸胳膊搭在朱停肩上。
　　陆小凤道：“朱停，现在干嘛啊？”
　　朱停道：“看时间，我们还是去吃饭吧。”
　　陆小凤道：“行啊，去我家吃饭吧，我妈做了油焖大虾。”
　　现在的住房基本是公寓了，陆小凤家和朱停家是邻居对门，低头不见抬头见，住的小区离学校很近，只有十分钟路程。朱停父母长久不在家，剩下朱停一个人，陆小凤同情哥们一个人，常常邀请他来自家吃饭，陆爸陆妈也都很欢迎这个邻居小子。
　　朱停点点头，接着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陆小凤靠在软硬适度的人形垫子上，反倒是很有兴趣地提起道：“那个西门吹雪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啊？”
　　朱停道：“如果只用四个字来形容就是人生赢家吧。”
　　陆小凤道：“哦？”
　　“西门吹雪是个练武术的，”陆小凤挑挑眉，朱停继续道，“去年还在亚洲青少年武术比赛的剑术区拿了第一，因为这个，他还被人喊作‘剑神’。”
　　大多□□学生很难有别的精力参加其他课外活动，他们奉献一腔热血来应对各种考试，像朱停的这样的科技小能手和司空摘星这样的少年黑客，陆小凤是没有见过几个的。像亚洲青少年武术比赛这种听起来很高大上实际上也很高大上的比赛陆小凤还从电视上看过几回，眼花缭乱的斩、劈、砍、削、剁都是真刀真枪的，参加比赛的人水平也是很高，当然是相对于普通人的水平，但也相当厉害了。
　　“这倒是意想不到。”陆小凤想不到他篮球打得不错，剑术也不错。“剑神”倒是一个很有趣的名称，以前读武侠小说的时候陆小凤就对那些白衣飘飘的剑客的形象浮想联翩，更别说是那些被冠以各种名头的大侠了，比如“剑鬼”啦“刀魔”啦，但不知为何，他总是对“剑神”这两个字特别敏感，现下听到西门吹雪被称为“剑神”，居然有一种不知哪里来的熟悉感。
　　“西门吹雪风头很紧，可是他又神秘得很，”朱停顿了顿，“所以更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大概就是学霸、土豪和剑客的结合体吧，如果是古代人的话，他就是坐拥无数山头的世家子弟吧。”
　　“……”

　　还没到家，大老远就闻见了油酱的香味，陆小凤和朱停都快淌哈喇子了，两人急匆匆地冲进门，陆妈正好在搬一盘芹菜炒腰花，看见两人来了，先是打招呼：“小停来了啊，”然后看清了两人一身狼狈，立刻说道，“小凤！赶紧去洗手！”
　　陆小凤赶紧拉了朱停去厕所间。
　　洗手间，朱停突然说道：“你猜花满楼的志愿怎么样了？”
　　陆小凤道：“老板你消息很灵通啊，志愿才出来，你就知道了，我不知道。”他只知道花满楼并没有和他一样填了“古龙大学”，而是选择了另一所大学的历史学科。
　　他看着朱停一脸神秘严肃，道：“那你说他被哪所大学录取了？”
　　朱停沉声道：“他没调剂，被一本退档了。”
　　陆小凤蓦地瞪大了眼睛。
　　虽然说今年文科比较难，大多数文科生都是苦逼地走出考场，但录取率还是有的啊，花满楼怎么会被退档？
　　高考这个志愿是平行志愿，很坑爹，如果你被大学的最低分数线套住了，就必须得上那所大学了，而且只能投档一次，学生填调剂也是个安慰，至少还能上大学嘛，但陆小凤没有想到花满楼居然也和他一样，没有勾调剂。
　　陆小凤满脸的不可思议，道：“花满楼怎么会……”
　　朱停道：“来找你打篮球之前我就遇到他了，他就和我说了这件事请。不过我也只是猜测，也许他的父母不放心他一个人，虽然有我们这些好朋友能照顾他，但总归是不方便，那他填志愿也是试一试的心态，不上大学也没什么。”
　　水声哗哗。
　　陆小凤觉得心里闷闷的，在他认为，花满楼不是这样的人，他憧憬着世界上一切他没有经历过的事情，残疾并不是问题，虽然他盲了，但他总是会用另一种方式“观察”这个世界，而且上大学这件事情他明明是很期待的。
　　他打定主意，要好好问问花满楼怎么回事，正好朱停要带他去一个地方，叫上花满楼……
　　“小凤，还不吃饭啊！”
　　“来了！”

　　古朴的小楼外缠绕纠结着大片的爬山虎，红瓦铁栅，风铃叮当，这时候晚风吹来，一阵阵令人舒适的花香扑鼻，这一切陆小凤都很熟悉，毕竟他甚至都能闭着眼睛从他自己家走到花满楼家。
　　朱停嘴里还有油焖大虾的鲜香味道，此时站在门前，提气道：“花满楼！”
　　吱嘎一声，老木门应声打开。
　　一个穿着白衬衫牛仔裤的少年走出来，两眼放空，脸上却挂着温温的笑意，带着一种豁达的包容，陆小凤看着这个笑容，原先想要质问他的冲动情绪似乎稍稍减褪了。
　　花满楼出来后便关上门。
　　陆小凤上前，嘴唇蠕动，想说什么。
　　花满楼像是感到了什么，对着虚空笑道：“小凤，”然后向着朱停道：“朱停大老板。”
　　陆小凤悻悻然道：“这么多年了，你反应还是这么敏锐。”
　　花满楼笑而不语。
　　朱停道：“花满楼，我和他说了。”
　　花满楼似乎微微愣了一下，随即他的笑容有些黯淡，道：“小凤你知道我被退档了？”
　　陆小凤道：“如果你还知道我是你的朋友，就应该让我知道。”
　　“平行志愿就是这样，”花满楼道，“是我没有理解它的规则。”
　　陆小凤道：“学校老师也解释过了平行志愿什么意思，你会不理解吗？”
　　“小凤，”花满楼叹了口气，“我并不想上大学。”
　　陆小凤在之后，才知道花满楼那句话中的深意，可惜，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所以他只能紧紧地盯着花满楼的表情，像是他第一次认识花满楼一样，道：“那花满楼你要怎么度过接下来这几年？”
　　花满楼的表情像是个面具，他缓缓道：“也许去考一个盲人按摩师资格证。”
　　陆小凤不可置信地道：“用这双弹钢琴的手吗？”他有些生气，好朋友这种做法就像是一种形式上的背叛，背叛了他们半默认约定的要一起生活的大学未来。
　　朱停也是一脸不赞同。
　　花满楼重新挂上轻松的笑容，岔开话题道：“朱停说要去个什么地方，那我们走吧。”

　　一路上气氛有些沉重。
　　陆小凤抿着嘴，和朱停一起考上大学的欢乐和知道花满楼的情况的失落夹杂在一起，饶得陆小凤头疼。
　　朱停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重重地叹了口气，他原先震惊之余也多少了解他的苦涩，便邀请他来去那个他碰巧用无人机捕捉到的地方，去散散心也好。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做出这种决定，但在没有了解事实的前提下他也不好随便下结论，但看花满楼的样子，想必他也不会轻易说出理由吧……看来只能等他自己走出来，亲口告诉朋友们他的内心所想了。

　　花满楼目不斜视，双手插在裤兜里，他默默地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一向很少想这些东西，他想着，很小的时候他便失去了光明，记忆都是一片模糊，梦境除了光怪陆离就是漆黑一片，他从来都不奢求什么，但他也尊重命运给他的一切，不自暴自弃，是他给自己的底线，可是，连这个底线他都很快就要承受不住了。
　　确实有一件事情发生他身上，让他无心填写志愿，心烦意乱之下，他故意随便填写了一所分数很高的大学。
　　他并没有做好准备，现在还不想对朋友们说出来。
　　说来讽刺，明明他已经度过了该辛苦的部分，却输在了该享受的部分上。
　　脚步声沙沙，花满楼继续想着，他们几个认识几年了？大浪淘沙，时间匆匆而过，要好的朋友，仇视的敌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风过无痕，留不住的身影渐行渐远，但总有人是不一样的，他开始想着，谁会是不一样的？
　　当然有啊，比如——眼前的人。
　　花满楼微微地笑着，这是他习惯性的动作，是他的保护色，是让关心他的人放心的信号，也是他掌握最炉火纯青的沟通方法。
　　接着，他想到了未来，如他的漆黑世界一样。他着魔般自虐地想着，自己不过是个瞎子，又能干什么呢？

　　不会虐花满楼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