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天下贰同人）》幼蘩

2、灭魂

　　炫炎不知道琉璃究竟为什么甘冒生死之险，也要找到魇。天下之大，八大门派中也只有只有冰心堂未经历过魍魉双刃的洗礼。他也曾想过问她，但是终于还是没有开口。
　　那个逞强的女孩子，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天色渐晚，好容易找到一处干燥的地方，炫炎道：“传说雷泽的夜晚会出现许多不知名妖魔，我们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日再作打算。”
　　琉璃点点头。
　　二人在附近找了一些树枝，生起火取暖。
　　炫炎靠着枯树干，闭目了半刻，却听到琉璃的声音：“炫炎师兄，你睡了吗？”
　　他不得不睁开眼，问道：“怎么了？”
　　只见她双手抱膝，昏暗的火光在她眼里闪烁不定。她问：“炫炎师兄，你答应帮我，难道也是来找那个人？”
　　“师命难违。”炫炎淡淡一笑，“其实说起来根本不是什么理由，只是说几个师兄师伯尽是受幽鬼之刺而亡，所以让我来斩杀祸害。”
　　“他只是作为一个杀人的凶器而已，这样让你来冒险，你师父的理由也太牵强了吧！”
　　“让我来的并不是师父，是我的二师兄。因为大师兄的过世，师父甚是悲痛，遂答应了。”
　　琉璃睁大了眼睛，道：“没想到阳川师伯也会作这么草率的决定，你的二师兄定是要害你！”
　　炫炎苦笑地嘴角一抽搐：“大约是因为我是个不吉利的人。”
　　“我倒是觉得炫炎师兄是个大大的好人！”
　　看着她一脸天真，炫炎噗哧一声笑出来：“你我才说几句话，我不过答应帮你找人而已，便认定我不会做对你不利的事么？”
　　琉璃摇起头来。
　　涉世未深，对这个女孩，炫炎得出这样一个结论。“那可以告诉我，你找那人的原因么？”
　　琉璃低头思想了片刻，道：“我有一个哥哥，多半是死在魇的手上了。”
　　炫炎道：“你刚才不也说，他只是作为一个杀人的凶器而已。魍魉的杀手也不可能透露半分委托人的讯息，你找他不是徒劳？”
　　她摇头：“不是这样的。我哥哥两年前外出云游，悬壶济世，每个月他都会托人带信给我，可是一年前我便再没收到哥哥的信，我等了一年，都没有，只怕他已遭遇了危险。”
　　她说着，眼中流下泪来：“而他给我的最后一封信中说，他在雷泽救了一个魍魉的刺客，那个刺客的名字就叫做‘魇’。哥哥不会有仇家，多半是被那个杀人的恶魔反咬了一口。”
　　炫炎道：“这也不能断定你哥哥已经死了，也许是在何处脱不开身，所以没有寄信给你。”
　　“我也想过，但我所知的，那魇便是最后一个见我哥哥的人，我也必须找到他，问个清楚！”
　　炫炎对琉璃的推断将信将疑。一年前弈剑，太虚，天机，翎羽，荒火，云麓六大门派的在野高手曾于雷泽围杀魍魉四大杀手，击杀了两人，此后四大杀手之首的魇也消失了一段时间。以琉璃的说法，魇重伤后为她哥哥所救，也并非杜撰。但是魇真有这么残暴到恩将仇报，这样的人能够成为绝顶的杀手？
　　炫炎正思考着，忽然一震，四周的风声起了细微的变化。他凝神细听了片刻，感觉远处一缕杀意正在向自己靠近，杀意被强行压着，却依然透出少许。他一把抓住琉璃的手臂滚到旁边一片水草后，低声道：“别说话！”琉璃见他如此举动，也意识到似乎有什么危险的物体在靠近。顿时闭了嘴，大气也不敢出。
　　那缕杀意停在适才他们坐过的地方，火堆旁边空无一物，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就在那旁边。
　　杀意停了许久，并没有离去的意思。
　　琉璃靠在自己身上，身体已经僵硬，虽然一动不动，但是他也觉得她支撑不了多久，而对方不现身，他也不敢贸然就冲出去。
　　突然火堆一动，一根燃烧着的树枝竟晃了晃，浮到空中。琉璃的手顿时抓住炫炎的手臂，惊道：“炫……”
　　炫炎大惊，忙伸手捂住她的嘴，同时火堆本来有些微弱的火苗乍得暴涨，心里大叫不好。眼前几缕寒光一闪，向琉璃袭来。
　　他不及细想，拦身挡在琉璃身前，只听当当几声响，暗器悉数被他背上的长剑挡下。
　　暗器一出，来人已然现身。炫炎感觉到背后杀气迫人，一掌把琉璃推出去，只用剑匣去挡那人致命一击，同时运气御剑出鞘，矮身从刀下滑出。
　　剑匣碎裂，然后是裂帛之声。他分明地感觉到刀锋的凛冽，划过腰间的皮肤一阵刺痛。他努力伸手去握直飞出去的长剑的剑柄，牺牲剑匣只为了拔剑，剑在手中才有与来人公平相斗的资格。
　　那人似乎不愿让他执剑，抢身而上，双刃斜刺他胸口。炫炎竟不回护，只一弓身，堪堪让过刀尖，胸前衣襟依然被滑破一道长长的口子，而他的指尖已经触碰到剑柄，一把握入手中。
　　刀剑相错，二人倏然分开。炫炎轻身落在琉璃身前，看对面的人，却是个魍魉女子。
　　魍魉的女子蒙黑色面纱，着束身紧装。
　　琉璃看见炫炎衣裳破损，剑匣已毁，忙上前问道：“炫炎师兄，你受伤了没有？”
　　炫炎双目不离那魍魉女子，只是摇头。
　　魍魉女子亦警惕地望着两人，忽地身形一颤，踉跄几乎跌到。看她一手捂住左腰，转身飞奔离去。
　　炫炎一拽琉璃胳膊，道：“我们追！”
　　琉璃才知道适才电光石火间，炫炎的剑刺伤了那人。原来这个人也是少见的高手。她惊奇不已，望着在自己眼前飞扬的长发目瞪口呆。
　　追了两三里路程，炫炎突然停住脚步。对面的山丘上，一个魍魉男子与两个魍魉同门对峙。单独的那个人，就是白日里见到的银发刺客，另外两个人一男一女。
　　受伤的魍魉女子跑到那女子身边，那女子忙将她扶住。
　　银发的魍魉男子回头看见炫炎和琉璃，只看了一眼，便又转过头去。
　　他对面的魍魉男子道：“魇师兄，我们是不是应当抛开其他，先把伤了影师妹的罪魁祸首除了？”
　　果然是魇！炫炎转脸看琉璃，见她已经脸色煞白，只是定定的望着魇看。毕竟这个男人或许是她的杀兄大仇，即使不是，她兄长的去向也只有这一人知晓。他握紧长剑一手护住琉璃。
　　魇道：“若不是你让影去招惹他们，也不至于让她受伤，如要给影出头，你自己动手吧。”
　　魍魉四大杀手，魇，仇，夙，影。魇和仇是前任四大杀手中的人物，夙和影新顶替死去的两个杀手。另一个魍魉男子应当就是仇，另一个魍魉女子，应当就是夙。
　　仇似乎恍然大悟：“我都忘了，师兄早在一年前就已经不再杀人了！”
　　一年前，这三个字一与魇相关，到琉璃耳朵里就变的尤其刺耳。琉璃轻呼一声，脸色愈加苍白。
　　而这一声在寂静的夜里却听的格外清晰。如此惊讶的呼声，让魇也忍不住回头。
　　魇的目光落在琉璃身上，久久没有离开。
　　然后他转回身对仇道：“你要杀他们，那我便先告辞，师父交代的事，以后再转告给我吧。”
　　夙听了一急，上前一步道：“师兄，你当真不顾同门之谊了么？你若离去，师父面前，我们不能交代啊！”
　　魇问：“那有什么话请说。”
　　仇道：“师父问你，是否已忘了昔日歃血的誓言？”
　　魇道：“如何能忘，只是我有任务在身，我未向他上交结果之前，不能接受其他任何任务！”
　　仇道：“时日已经长久，早是那人违约了。”
　　魇冷声道：“我未完成任务，那人亦不会违约。”
　　仇道：“无论如何，师父只问你一句话，回不回魍魉？不然，师父便将你从魍魉除名，从此悬名追杀！”
　　众人皆是一惊。
　　魇冷眼看着仇，语间透出寒意：“不回。”
　　夙咬唇别过头去。
　　仇扬起头，高声道：“那边弈剑的人，你可以选择帮哪一边！”
　　炫炎一愣，原来自己从一开始，就已经被这群名叫“幽鬼”的刺客圈在套中。如果自己要杀魇，则此时与他们联合是最好的选择。他们不惜牺牲一个同伴诱自己前来，也算定加入他们胜算会高些。然而一旦杀了魇，这群杀手必定会反过来杀了自己，身后有人需要保护，未必是他们的对手。而此时仇和夙已经将长靴中的双剑拔出，蓄势待发。他看了一眼魇，只见魇依然一动不动。忽觉手臂一紧，却见琉璃拉着他的袖子，对他摇头。
　　仇不满地吐了一个字“切”，和夙互视一眼，去势如离弦。魇飞身抽刃，迎了上去。
　　魍魉身法迅如飞电，只见三条黑影缠斗，却看不清某个身影是谁。银色的发在其中跃动，这是唯一分辨魇的方法。
　　魍魉的招式诡异而血腥。炫炎曾听说有一式名“饮血”，吸取对方的血液，来治愈自身的伤口，一式名“残影”，用自身的血，来引发更大的潜力，予以重创。都是以鲜血为引，都是残忍的、令人胆战心惊的武功。来回穿梭的人影之间，闪动着猩红的光芒，分外眩目。
　　魇毫不留情一刃划下，血光飞溅，仇被击飞老远，重重落在地上。胸前一道长长的伤口，从右肩一直到左腰方止。
　　夙落在仇身边，道：“师兄，你的答复我们明白了。”她扶起仇，低头道，“多谢师兄手下留情！”
　　魇道：“夙，回去代我向师父请罪，请他再给我一些时间。”
　　夙道：“是，我会的。”她把奄奄一息的仇负在背上，又拉起一旁受伤的影，对魇微一躬身，飞身离去，消失在夜幕之中。
　　魇转身的时候，朝二人的方向看了一眼。炫炎察觉的时候，琉璃已经一步朝魇跨了出去。
　　“你可记得一年前救你的冰心堂弟子？”
　　炫炎看到魇背朝己方的身体一震，很明显。
　　魇顿了一顿，回头道：“你是什么人？”
　　琉璃不理会，道：“你可知道他去了何处？”
　　魇微微向她的方向侧了侧身体，问道：“你是他什么人？”
　　琉璃像着了魔，只是问，声音在颤抖：“他是不是死了？”
　　魇的身体一僵，随后完全转了过来，他刺骨的目光落在琉璃身上：“何人说他死了？”
　　言语间极尽冰冷，炫炎也禁不住浑身一颤。
　　琉璃好像被惊醒一般，意外地看着魇发呆，半晌才道：“那你知道他去了哪里？”
　　“不知道。”魇沉默一会，摇头道。
　　依然不知道哥哥是否还活着，依然不知道哥哥去了何处，而为什么一年间断了消息？琉璃想着，泪水留不住掉了下来，眼前黑衣的男人渐渐模糊，最后淹没。
　　炫炎突然见她直直往后倒下，吓了一跳，忙上前接住，才发现她只是晕过去而已。
　　听到有些虚浮的脚步声，炫炎抬头看见魇没有任何角度的嘴唇，他掩在面罩后的脸应该还是古井不波。
　　没有想过能够这么近看到传说中第一杀手的脸，略尖的下巴，轮廓完美。面罩遮不住长发，鬓发被风吹得在他脸上乱舞。雷泽如此昏暗，魍魉如此昏暗，黑暗里生长的人，如何会长出这样美丽的银发？
　　他的眼睛出卖了他冷漠的表情，充满了担忧，充满了疑惑。
　　他用短刃指着炫炎道：“你不是来杀我的么？”
　　炫炎将琉璃轻放在地上，站起来，拔剑在手：“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