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旧事》胡淼淼

7、第七章 巧遇旧相识

　　我是胡淼淼，若是各位还记得，就知道前段时间我找了份新工作，为了上班方便，在新公司附近租了房子搬了家，结果隔壁出了个杀夫案，不知道为什么又和那个“人间事务特别办”扯上了关系，因为那只狒狒的缘故把我吓个半死，于是只得再次搬家的事情。

　　那次幸亏有发财在，不然我恐怕一时半会都缓不过来。

　　发财其实是一只叫做“奇”的神兽。

　　只不过它在我身边的时候，只是一只懒惰的大花猫的模样，我给它取的名字叫做发财。

　　如今我重新换了住处，但还在这家公司继续上班。毕竟新公司薪酬待遇什么的都还不错。

　　自那次搬家之后，已经几个月没出现什么异常的事情了，日子过得普普通通，发财也越发胖了起来。

　　我们公司是做连锁商店，大部分店面都是直营店，但也有小部分是加盟店，加盟店绝大多数都是四五线城市。

　　我当时是作为培训助理被招进公司的。结果因为我刚进公司不久，原先的一个督导就辞职回家安胎，临时招聘又没有什么合适的，结果领导就将目光投向了我这个刚进公司的新人……

　　因此我就成了一块砖，两边需要两边搬，领导时常安慰我，说等过段时间就不用继续出差了，让我再忍忍，顺便给我转了正，加了薪。

　　因为出差，我时常将发财送到宠物店寄养，也算是一笔开支，为了节约这笔开支，后来只要是短途出差，时间不超过三天的话，我就会把发财留在家，准备好足够的粮食、水和干净的猫砂。

　　九月份的时候，就在中秋节前一个礼拜的周一，我接到公司要求去M市的一家新开的加盟店去做督导工作。

　　M市离得不远，从我现在的城市坐动车去M市只要一个多小时。

　　计划是周二晚上去，周三去店面做做检查，沟通一下他们遇到的情况，周三下午就可以回来。

　　说起M市，我突然想起曾经在以前那家公司上班的时候认识一个实习生好像就是M市的，想着我就坐在自己的工位上，随手翻了翻我的微信通讯录，找到了那个实习生，头像还是那个时候的自拍照，一个有着圆圆的大眼睛和茶褐色长头发的姑娘，如今已经过去了一年多，不知道她现状如何。

　　翻了翻她的朋友圈，发现她也有一年多没有更新了，最近的一次更新还是我离职之前，她还在之前那个公司实习的时候，一次部门聚餐，大家合影留念的动态。

　　不过自从我离职后一直没怎么和以前的同事联系，所以这次去M市出差也不大好意思找她——免得她还要破费请我吃饭。

　　我周一坐车到M市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八九点的时候，黑夜笼罩着城市。

　　这个城市虽小，但依然也是一副五彩斑斓的模样，到处都是招牌闪亮的店面。我入住了预定的酒店后，便出去在街上随便逛逛，顺便吃个晚饭——来的时候有些匆忙，晚饭只吃了一个面包，如今早就饿了。

　　快到中秋节了，天气越发凉起来，我穿着牛仔短外套，戴了顶枣红色的贝雷帽，双手插兜的四处闲逛。由于在公司已经干了有小半年的时间，如今独自出差再也没有了刚开始时候的紧张不安，时间安排上也自如得多。

　　城市其实都是相似的，相似的街道，相似的商场，相似的匆匆行人，就连现在路边的小饭馆都越发相似起来——到处都能看见的“重庆小面”、“黄焖鸡米饭”、“兰州拉面”、“沙县小吃”……让我经常觉得我只不过是从城市的一边到了城市的另一边罢了。

　　我最终进了一家当地的土菜馆坐下，看着菜单，随意点了两个招牌菜。这个时候已经过了饭点，店里还有些空桌。

　　正当我一边玩着手机，一边等着上菜的时候，一个穿着卡其色风衣的身影走进了店里。

　　我忍不住脱口而出：“李媛？”这个名字，正是我昨天在通讯录翻的那个姑娘的名字。

　　对方也认出了我：“胡姐？”

　　我不禁感叹：“还真是你啊，这也太巧了！”

　　于是两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又多添了几个菜，一边吃一边聊了起来。

　　她画着漂亮的小淡妆，原本的长发也剪短了，换成了长度到下颌的卷发，戴着一副珍珠耳环，驼色风衣里搭配着一件黑白条纹衫，纤细的脖子上还挂着一条精美的锁骨链，更加凸显出她锁骨的优美弧度。她放在桌边的手提包是双C的款式，我虽然对包不太了解，但我认得这个logo，这个品牌的包一个也要我几个月的薪水。

　　我发现比起之前做实习生的时候，现在的她看起来更加成熟有气质了。

　　她说她现在开了一家培训机构，教小孩子画画之类的，收入尚可。但关键的是可以是她可以继续高高兴兴的画画。

　　说到这，我想起来，她之前在公司做的就是美工实习，看来，她确实比较喜欢美术。

　　我也说了一些我的近况，最后因为时间也不早了，于是我们约着明天下午一起逛街。

　　我问：“你原来的那个微信号还在用吗？”

　　“还在继续用的，到时候等你忙完直接联系我就行。”李媛笑笑，说，“小城市就是这点好，地方小，见面也方便。”

　　我也哈哈笑了起来，说明天要好好敲她一顿大餐。

　　第二天一早我换上了一身深灰色的套装，觉得有点冷，又加了一件米色大衣，将自己打扮的无比老成的来到当地的那家加盟店。

　　店长王月清我之前虽然没见过面，但提前加了微信彼此也算是了解——因为她的微信头像是自己的自拍照，所以一见面就认了出来。

　　我同店里的人寒暄了几句后，就掏出公司配的平板电脑按照评价表开始打分，有些部分还要拍照上传，虽然这家店是新店，还有些地方不够规范，但总体还是不错的。

　　完成之后，我将一些问题反馈给了王店长，再沟通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之后，时间也到了中午。

　　午饭是王店长请我在附近一家年轻人喜欢去的店里吃的，吃完饭回到店里休息了一会，又花了些时间给店里的其他员工做了一些简单的日常店务培训工作。

　　培训结束，已经是下午三点半。

　　我回到酒店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联系李媛。

　　发了几条微信，对方都没有回话，我心想是不是正在忙，所以没看见。

　　可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李媛通过微信要与我语音通话。

　　我接听之后，却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明显不是李媛的声音。

　　对方问道：“你是哪位？”

　　我一时有些不明白情况，说：“我是李媛的朋友，和她越好了今天下午一起逛街。您是……？”

　　对方口气很不善：“我是她妈妈。你怎么可能和她约好一起逛街，你是不是骗子？”

　　这种口气让我很不爽。

　　我心里不爽，虽然对方是长辈，但此时我说起话来也不算好听：“我是她以前的同事，而且我有正经工作好吧，不至于去做个骗子，况且李媛有什么好骗的……”

　　对方还是一副充满怀疑的口吻：“那你怎么突然找她？”

　　“我昨天晚上才和她一起吃饭，所以今天约着一起逛街。”我突然觉得好像有些不太对，于是平复了一下刚才感觉被冒犯的心情，谨慎的说道，“您真的是她妈妈吗？李媛怎么不回复我的信息？她人呢？”

　　对方沉默了好一会，终于说：“我带你去看看她吧。”

　　我心里一沉，觉得好像很不妙。

　　不多会，我站在酒店门口，一辆车停在了我的面前，车窗摇下来，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我正觉得奇怪，这是副驾驶上传来熟悉的声音：“你就是小胡吧，上车吧。”正是用李媛微信语音和我说话的那个声音。

　　我胆子倒是也大，坐上了车，车上气氛很僵硬，前排的两个人都不说话。

　　车开了好一会，穿过了热闹的市中心位置，又一直开，周围的空间慢慢的越来越开阔，终于在停在了一处树木繁茂的小道上。虽然是秋冬季节，这里种的不少却是常绿的植被。

　　那个阿姨下车前对戴眼镜的那个驾驶员说：“你在这等我们一会。”

　　阿姨下了车，我才能看清她的全貌，她穿着一身略显老气的套装，脚上的皮鞋也是那种老气横秋的款式。头发是他们那个年纪常见的短卷发，但是头发没有染色。她皮肤很白，人很瘦，脸部的轮廓显得十分明显，下颌骨的线条有些锐利，脸上的皱纹虽然不是很多，但眉宇间的川字纹，还有眼角的那道针形的鱼尾纹和嘴角的两道法令纹使她看起来格外严肃。

　　“这里面车位少，不好停车。”阿姨对我稍微解释了一下，便带着我往前走去。

　　走了几步，我才发现前面转角的地方是一家医院。因为这里树木太茂密，所以刚才在车上我也没看出来。

　　医院大门上的牌匾写着：“M市第四人民医院”。

　　我一边跟着那位阿姨走，心里一边嘀咕，心想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昨天还好好的李媛，今天就出事住院了？不会吧？该不会是车祸什么的吧？那也太惨了……希望没有什么大问题……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住院楼。

　　阿姨轻车熟路的领着我走进了住院楼，又和里面的护士招呼了几声，护士似乎和她也很熟了，纷纷喊“姨，你来啦”。

　　我心里突然觉得非常奇怪，为什么这个女人好像对这里很熟的样子？难道她是这里的医生或者护士？

　　一个路过的大爷和她打招呼说道：“又来看女儿啊。”

　　阿姨回复道：“是啊，您也来看你儿子？”

　　我在一边听得莫名其妙，这话听起来好像他们都是这里的常客似的，可是李媛昨天不还是好好的吗？

　　坐电梯上了四楼，我终于发现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了。

　　这是精神病医院啊！

　　这里的病房和普通医院不一样，普通医院的病房往往事开放式的，而这里，在通往一排病房的入口处，有两道门，一道铁栅栏一样的门，还有一道玻璃门。护士站就在门的旁边，开了一个玻璃小窗口对着病房的走道。透过玻璃门，我能看见里面不少穿着病号服的人走来走去，还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在巡房。

　　一个穿着蓝白病号服的长发女人对护士站里的人说：“我钥匙丢了，你们给我一把新的吧。”

　　护士问：“什么钥匙？”

　　那个女人说：“就是这个门的钥匙，你们之前给我的，我给弄丢了。”

　　护士漫不经心的说：“哦，那回头再说吧。”

　　那个女人继续说：“不行，你们得把钥匙给我！”

　　护士说：“别演了，我们从来没给过你钥匙。”说完站了起来朝外走来。

　　我看得目瞪口呆，因为那个女人，正是李媛，虽然此时穿着病号服，没有化妆，但是她的脸和昨晚看到的一模一样。

　　“阿姨，你来啦。”那个护士也看到了我们，她和我身边的阿姨打招呼，“你看她还是老样子……”说着叹了一口气，拿出本子让我们登记。

　　我有些不确定地说：“阿姨，这……我昨天晚上明明还和她一起吃饭的……”

　　此时我心里只觉得就像是在做梦，有种特别不真实的感觉，我看向李媛，她也看了我一眼，那眼神看起来极其冷漠无情。但那眼神只在我身上停留了一两秒的时间，随即目光就转到我身边的她妈妈的身上。

　　她走到玻璃门边，拍着门对她妈妈大喊：“妈，我好了，我好了！我要回家，我不想在这！”

　　阿姨问她：“你昨天出去了吗？”

　　李媛大声回答：“我昨天也乖乖的，哪里都没有去，我很乖的，妈妈，带我回家，我想回家。”

　　阿姨叹了口气，低声问那位护士：“昨天她没跑出去吧？”

　　“昨天？”那个护士疑惑了一下，不太明白阿姨的意思，但随即说道：“昨天不是我值班，但我今早来交接的时候没听说有什么异常。今天早上医生查房也没发现什么问题。是不是有什么事呀？”

　　阿姨随即将话题就转到了我身上：“她说她昨晚在外面见到了我女儿，她们还一起吃了饭。”

　　我也一脸疑惑，看着门里面那个李媛，但对方似乎对我没什么兴趣，只是在看她妈的时候，会有余光瞟到我。

　　“李媛，我们昨晚是不是一起吃饭了？你还说你开了一家美术培训班？”我小心翼翼的往铁栅栏门边靠过去，问她，“你还记得吗？”

　　李媛用目光打量我，眉头蹙起，不知为何，我觉得她皱眉的样子和她妈妈简直如出一辙。

　　她皱着眉问：“你是谁？”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了，其实看到她这个样子，除了长相身形，其他的和我昨晚见到的那个人真是一点都不一样，就连头发长度都不一样，昨晚明明还是短发，今天怎么就变成了长发呢？我心里也不敢肯定，我昨晚究竟是不是做了一场梦。

　　阿姨也用怀疑的眼神看向我，说：“你说你昨晚和我女儿一起吃饭，总不能她昨晚跑出去专门和你吃个饭又跑回来吧？”

　　一旁的护士也一脸狐疑的看着我，看得我心里直发毛，好像我在她的眼里，和那些被关起来的病患没什么区别。

　　为了及时洗脱嫌疑，我连忙说：“应该是我记错了，可能是同名同姓的人，我给记混了吧……我也是过来出差的，太长时间没见，估计认错人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是我心里很清楚，在这里，如果说错话，很有可能也被认为脑子不太好使。

　　见阿姨和那个护士似乎都不是很相信我说的话，我的心里越发着急，继续说：“那个，阿姨，我今天还要赶回公司交差，这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就先走了。这次是我搞错了，真是对不起啊！”说着朝阿姨鞠了个躬，就准备撤。

　　正当我打算赶紧走人的时候，阿姨却说：“哎，你等等，你刚才说，你见到的那个人说她开了个美术培训班？”

　　我下意识脱口而出：“嗯，她是这么说的。”

　　阿姨没继续问：“哦，我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去车站？”

　　我连忙说道：“我自己打车走就行了。”然后逃也似的走了。

　　出了医院大门，我才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在那里有种极其压抑的感觉。明明里面的病人都有手有脚身体健康，可却因为精神疾病，产生了一种极其诡异和压抑的氛围。

　　我不明白这是什么缘故。

　　但是我也不愿意多想，生怕想多了，自己也会疯掉。

　　我一边往回走，一边打车，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之前停着的那辆车边，车窗是摇下来的，里面的眼镜中年人正在抽烟。他看到我，从车里下来。

　　他问我：“怎么就你一个人？”

　　我说：“我还要去赶火车，就先走了。”

　　我对他的印象还行，大概是因为他看起来没那么凶吧。

　　他把烟踩到脚底下，问我：“你看到我女儿了？”

　　我其实也猜到了他和刚才那个阿姨是两口子，所以倒也不惊讶，说：“嗯，可能是我昨天认错人了吧，长得很像，但不是一个人。”

　　他叹了口气，说：“我倒是希望你昨天遇到的那个是真的。”

　　我有些同情他，说：“昨天那个人在你们这是个开美术培训班的，如果你们想看看是不是和你们女儿长得很像，也可以去找找看。”

　　他没有说话，又叹了一口气。

　　我有些不知所措，便继续说：“那家美术班好像叫做缘梦里美术……好像就在人民路那边的一个大厦里面……”

　　我模模糊糊的回忆着昨晚的聊天内容。

　　哪知道对方却突然打断了我：“你说什么？！”

　　他看起来情绪非常激动。

　　我被吓了一跳，一时既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重复道：“人民路，缘梦里？”

　　我有些心有余悸的点头：“嗯，对。”

　　“你不知道吗？”他突然脸色诡异的问我，“我女儿之前就在人民路开过一家叫做缘梦里的美术班……”

　　我也吃了一惊，说：“会不会是巧合？或者说，正好有别人盘下了她的那个培训班？”

　　“不会，那个地方我有时候还会去看看，早就没人了……”那个中年男人推了推眼镜，似乎也在掩饰自己的心情，说，“她妈啊，不让她干这些，非要她去接班，结果中间又出了许多事情，才搞成现在这个样子……哎……她妈强势了一辈子，习惯了要别人按照她的想法来，没办法……没办法……”

　　我不知该如何接话，于是只好沉默。

　　对方好像也觉得不好和我这个外人说这些话，于是问我要不要送我去车站，我连忙拒绝，赶紧道别之后继续去打车。

　　在火车上，我忍不住又打开了和李媛的对话框，发现她的头像换了，不知何时从之前那个长发飘飘的的头像换成了一身利落打扮的短发头像。

　　我一愣，这身打扮、这个发型——这和我昨晚遇到的李媛一模一样啊！

　　如果说李媛早就进医院了，那我昨晚遇到的人，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