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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三个人的时光(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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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婵舞动长鞭,随意几鞭子下来散倒一大片人。那军官见她站在中央昂首对自己抿唇微笑,看着心中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因为,旁人根本近不了她的身。
圆月站在她的背后,更衬得她肌肤雪白、赛比月宫婵娟。他甚至产生一种奇特的错觉,他误以为自己眼前的少女才是下凡来的嫦娥仙子,岂能用风华绝代来形容?美得,无可比拟。
他的魂魄,竟也随那美人去了。
“抓住她!”
话一出口,他发觉自己手底下带过来的重甲少了一半。他环顾周围片刻,暗骂一声:“饭桶!”拉起缰绳,亲自提刀上阵。
丢人丢到家门口!
宇文婵站在原地不动,唇畔轻扬。身后逐个逐个载下的躯体与她无关紧要,她随意扬动长鞭,又收了一个新的魂魄喂养鞭子。
是啊,‘九节骨神月锁寒鞭’是邪物,需要魂魄喂养才能发挥出它原本惊人的效果。欲念化作痴念,亦正亦恶,亦是灵物。
回拢长鞭,滴血未沾。
“怎么的,又来一个?”
“姑娘。”身后传递过来荆小六清脆的嗓音,不得不承认荆小六的脑筋清晰得多,转得也快,晓得她们是掩藏身份来做这事的,改口唤她一声‘姑娘’,这比一声‘婵小姐’动听许多。
“恩。”宇文婵粗略的回应她,很难得,她们居然站在同一条战线。
宇文婵单需几鞭子将那帮人收拾干净,不得不说,大魏的军甲如此不堪一击,难当大任。想想也是,近来皆是士族世袭,平民百姓无伸长几率,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堪比一浪长江水。
太触手可得的东西,人是不会好好珍重的。
又来一个少女,似同那狐狸面具的少女年纪相仿。不一样的是,那少女更加聪慧,并无面具遮面,也晓用泥土抹脸遮盖自己的真容。
尤其是那一双光彩夺目的眼睛,清冽如水。
长者的祈祷终于起到作用,上天还未抛弃他们,愿意派遣出自己身侧的天女相助他们,解救他们于兵阀的刀剑之下。
荆小六初自习武,体内虽有内力,可基本功未免还不是很扎实,空有一身壮心,行到后来逐渐力不从心。她喘着粗气,找到宇文婵。
宇文婵见她这副样子,延长鞭子套了柄刀给她使用。
“学过吗?”
“学过。”
宇文婵想她赤手空拳的铁定不成,可也不晓得她会习哪样兵器,套了士卒手里的兵器给她,好歹也撑上一时半会儿的。
荆小六没有力气回答她,点一点头。
有了称手的兵器,她又重新提起了精神。
重甲兵纷纷倒下,这给她们第一次合作画上完美的句号。宇文婵没打算同那群流民有太过交流,原想立刻便离行去,结果被这群流民围在中央。她撇过头回望一眼荆小六,“怎么办?”
糟糕,脱不了身了。
荆小六同她面面相觑,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灵光也闪不出来。她知道流民是没有坏意的,可也不想在流民面前曝光自己的身份。
她们看着离她们越来越近的流民,一个头两个大。
“还请二位侠女告知姓名,日后定当报答救命之恩。”
宇文婵抽搐着唇角,她只想做好事不留名啊!现在,给她上这茬?
“救命之恩就无需了,姓名更不可告知。”
哪知,她这话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对方说什么也得让她留下姓名报答恩情。宇文婵瘪嘴,怕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想想方才,若不是他们的族长一定要一大帮子一并行走,不然也不会这么被重甲军队抓住白白丢掉性命,也不晓得分散逃命吗?
燕洵看她们僵持不下,想自己也不能只待上面等她们回来。他从衣襟中取出青面獠牙的鬼面具系在脑后,咬咬牙,转身从高处跳下。
算了,就让他轻狂一回吧。
宇文婵正苦恼怎样才可以离开重围,考虑到她眼前是柔弱的流民没有一丁点的攻击能力,她不能抬手就是一鞭子,最是痛苦。
“走!”
宇文婵回过头,瞥见一张可怖的鬼面具。她并没有感到害怕,甚至有一点点的小兴奋。她止住喜悦,道:“你来了?”
“恩。”他点一点头,也算回应着她。
宇文婵应声,仅仅是一个字:“好。”
那一刻,她身处怎样的环境,受着怎样的磨难。一切,都显得不重要了。日后细细嚼来,她终于弄懂什么唤做一眼万年。
她的唇角不自觉的上扬,享受着片刻的欣喜。
燕洵带着她们离开,至于怎样离开的宇文婵是记不大清楚了。那一刻,是春秋,茫茫的岁月里的眼底只余他一个人。
她又重新回到了儿时无忧的年岁,那里有开遍后院的奇花异草,蜂蝶萦绕,馥郁芬芳。烂漫的花海,隐有一人对她温柔一笑。
燕洵是不晓得她脑袋里又装下了什么东西,也从未有闲暇时间去注意到她,他想这群流民是要去往燕北,心中生了一个主意。
“若要还恩情,去往燕北之后,永再不回中原!切记!”
他敞开喉咙大声一叫,背后的流民一时拿不定主意窃窃私语。
直到,长者恍然如梦方醒。长者颤抖着嘴唇激动的不能言语,顷刻间,他躬下腰,朝着人影重重的一磕,“好,永再不回中原!”
活下来的族人瞧见族长行此大礼,做出同他如出一辙的举止。
“永再不回中原!”
宇文婵记不大清自己是如何回到地面上的,她佯装惊呼‘呀’,臊着脸离开了那双用力结实的臂膀:“世子,变性了吗?”
或许有几分恋恋不舍,碰到的地方还留着少许余温。
燕洵脸色阴沉得厉害,他的目光死死得盯着她的面颊每一处。宇文婵此刻没了想念的兴趣,觉得从脚窜起一股凉意令她打了个寒颤。
通透的她霎时明白,燕洵生气了。
她居然把一直一来性情温和的燕洵给惹生气了!
宇文婵咽了咽口水,罪恶感油然而生,她往后退一步:“世子。”
她埋怨自己起来,她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做得太失败了。
燕洵意识到自己或许太过苛刻,目光也不似当初锋利如刀刃,稍稍柔和了一些。他道,“知错了么?你该知道你错在哪里。”
宇文婵感到莫名其妙,她觉得懊悔是因为自己惹燕洵这样好脾气的生气罢了,她不认为自己救那群流民是错事。反言,是积德。
“我救流民,何错之有?”
她没错,救人难道还有错么?
“错得是魏帝,还有这个世界。”
燕洵眉头一紧,由于他那张面具一时之间还未摘下,看不清楚他脸上的情绪。耳畔响起他听不出起伏的嗓音:“莫要胡言乱语!”
“此事一出,若他人问起,闭口不提。今夜晚归,就说夜间花灯缭乱,错过往返的时机。方才那桩事,通通全忘干净。”
话末,他还不忘结个尾:“在座,可有异议?”
宇文婵第一次见到这样霸道的燕洵,神儿魂儿全部留在他那里。偶尔不知怎么的想起宇文怀对燕洵的评价:扮猪吃老虎。
温和谦谦有温和谦谦的好处,同现在的燕洵做个比较,她更喜欢后者。原因简单,那样步步紧逼的燕洵,才是最迷惑人心的。
魂儿早被他勾了去,宇文婵哪有心思记挂别的东西,她臊着薄脸皮子点头毫不犹豫的答应,管他今时何地皆与她无干系。
“无异议。”宇文婵道。
“无异议!”荆小六道。
燕洵略一颔首,“很好,我们三人在此散了吧。”
“散了?”
反应最大的当属宇文婵,她把矜持和冷静早丢得一干二净了。一听他道了一句‘散了’,小心肝跟着一颤一颤的,心乱如麻。
什么散了,她还没待够。
燕洵挑一挑眉,说道:“不散,还在这里等着官兵抓个现行么?”
宇文婵心有不甘,却无法说出自己的心思。很快,她垂下头解开了自己脸颊上的狐狸面具:“这玩意是不能留着了,埋了吧。”
她舍不得,这是燕洵赠给她的第一件礼物。她来不及好好的收藏起来细细观摩,就得当夜舍弃它,将它埋葬起来。
不得已而为之。
燕洵沉思须臾朗声赞同道:“也是,罪证,须得毁了即可。”
若冒然留下,差到恐生祸端。
等到那时,连累的便是整个家族了。
燕洵一并解下脑袋后的系绳,“改日,再赠你一个。”
他这番话再次使得宇文婵红鸾星动,她咬咬唇瓣,‘恩’了一声。声音,细如蚊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