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卿心》沈月下

10、第九章

　　桓帝二十九年，帝崩，太子瑾继位，称明帝。
　　明帝一年，七月，四王因结党营私密谋篡位入刑部大牢，被贬庶人。八月，废王于狱中辱骂天子不知悔改，赐鸩酒，猝。
　　内侍太监端来毒酒的时候慕容衍正坐在草堆上发愣，蓬头垢面，满面胡茬，衣衫上还印着鲜血留下的暗红色印记，整个人颓废木然，再不复往昔皇族贵公子的风采。
　　“王爷，饮酒吧！”太监垂下略带鄙夷的眼，慕容衍却不以为意，成王败寇，自古如此，他没什么想不开的。
　　端起酒杯晃了晃，他却蓦然想起那日未能于清安同饮的交杯酒，心里一阵黯然，抬头望向高墙上的铁窗，想着那个爱着一袭白裙朝他腼腆微笑的姑娘。
　　她的身体应该已经好了吧，是不是和苏白墨在一起了？如果他注定不能陪她一世长安，其实那样也好，也好……
　　灯火明灭，摇摇欲坠，举杯，一饮而尽。
　　而此时的灵兮谷，清安静躺在寒冰床上，苏千秋正在一块乳白色的玉佩上勾画出繁杂精妙的古老咒文。月光皎白，蒙上一层迷幻圣洁的轻纱。
　　苏千秋将玉佩搁置在清安的眉心，拿起小刀在食指上一割，异常殷红的鲜血不受控制地滴落在玉佩之上，苏千秋的脸色刷地一下变白，整个人如失了生机一般，连眼神都黯淡了几分。
　　然而最令人惊异的却是玉佩上的鲜血凭空消失了般，不见一丝痕迹，仿佛刚才所见只是错觉。然而玉佩却由内而外逐渐放出异样红光，同时一枚嫩芽从中冒了出来，如破茧化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展开九片叶子，中间亭亭袅袅地冒出一个花骨朵，优雅地舒展花瓣，氤氲着白色雾气，朦胧间散开一阵清香。
　　清安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微弱的脉搏也慢慢恢复正常，只是人依旧在沉睡。苏千秋见状大松一口气，用这种方法救醒清安也属无奈之举，并无十足把握。
　　上古血玉，外界传得玄之又玄，可她却知道它不过是古老种族秘术的媒介罢了，真正解百毒活死人的是此秘术培育出来的圣物九叶芝灵。
　　而清安也不是中毒，只不过是吸了来自西域的一种香。此香尤为特别，平日里也就是普通香料，可若是懂西域巫术的人便可以通过吹箫控制此香侵入人的肺腑，使人渐渐陷入沉睡，自此永睡不醒，药石无极，故人称噬魂香。
　　也许清安就是早猜到这个才会不顾生死地去找慕容衍求一个答案，因为她怕她再也听不到了，也担心苏白墨为救她做些不可挽回的事。
　　可惜，换来的依旧是肝肠寸断。
　　苏千秋一叹，猛地咳了起来，脸色毫无血色。用秘术自然是得付出些代价，如今她只有半年的寿命。
　　可她不在乎。
　　一点也不。
　　当年若非她爱错了人，师兄和师父就不会为救她而死，清安的母亲也不会因此恨上她而远走他乡，郁结而死后令清安流落街头。
　　有时她会想，若那时她没有时时关注她们，清安将如何？若师兄尚在，以他的性子，清安这一生都会安乐无忧，哪会这么伤心伤身。
　　也许上天让她活到如今便是想让她将欠师兄的还在他女儿上。
　　她也是时候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