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珠》天野鹰扬

5、弟弟

　　羌龙丸一直跟着龙井。

　　何涟在晚课之后提出送龙井回家，被龙井礼貌而坚定地拒绝了。“当心刚才那小子找你的麻烦。”他提醒龙井。“不要紧。他只不过是个孩子。”何涟摇摇头，无可奈何地看着龙井远去。

　　龙井刚出校门不远，就遇上羌龙丸。他跟在她后面，不远不近，像一匹固执的幼狼。

　　龙井站定了，回头，他也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夜晚的奉化城只有一中所在的这条树文街繁华，街两边是小吃店、书店、文化用品店和超市，主顾多是学生，所以在九点半下了晚课后还有生意做。韩国文化用品商店招牌上的霓虹灯流丽地闪烁，照得龙井的脸色变幻不定。孩子静静地立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如同霓虹的光芒一般缤纷琐碎，复杂得千头万绪，泄露了他的心事。龙井一时希望是灯光闪烁的缘故，自己看错了。她叹了口气，说了句：“别跟着我了。”转身继续向前。

　　出了繁华的树文街道，街上陡然萧索起来，两边的店铺都已打烊，只有路灯打着哈欠，勉强睁着疲倦昏黄的眼为三三两两的行人照明。

　　身后的脚步声变成了厮打声。龙井回头，看见何涟和羌龙丸正扭在一起。

　　“干什么？”她斥道，“为什么要欺负孩子？”“别被他的外表欺骗了！他根本不是孩子！”头发蓬乱，脸上染血的何涟怒冲冲地揪着羌龙丸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放开我！”羌龙丸大叫，两脚乱蹬。

　　“放下他。”龙井又说了一遍。何涟将羌龙丸放下，男孩拉了拉衣领，盯着何涟，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龙井嫣然一笑。温柔地对羌龙丸说：”来，小弟弟，跟我来。”羌龙丸顺从地跟了过去，一边走一边回头对何涟做着鬼脸。

　　龙井把羌龙丸领到了朝阳区派出所。

　　“这是个走丢了的孩子，麻烦你们帮忙找到他的亲人。”龙井对值班的警员丢下这句话，扬长而去。一出门，她马上招手叫了一部人力车，吩咐：“往南，越快越好！”她的声音激动得有些颤。

　　龙井回到家，如释重负。但愿就此摆脱那个奇怪的小孩子。她想。

　　“龙井啊，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正看《流星花园》的母亲问。

　　“遇上一个迷路小孩，把他送到派出所了。”龙井回答，顺便瞥了一眼屏幕。《流星花园》最近很火，几乎班上所有人都在看——杨小朗那种怪物和龙井这种兢兢业业克勤克俭自制力强的优等生除外。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将书包扔在床上，盯着书桌前贴的大幅明珠格格紫薇海报，开始在脑中串想最近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一系列事情。

　　中午，龙井一进家门，就和从里间走出的一个小男孩撞个正着。小男孩穿着龙明小时候的衣服，咬着指甲，害羞地向她笑了笑。羌龙丸！怯怯的笑意中，龙井捕捉到孩子眼中有精光一闪。“妈！这孩子是哪儿来的？”龙井问随后走出来的母亲。母亲慈爱地笑：“他是你弟弟啊。”“他哪儿来的？捡来的？”龙井脸色发白。母亲漫不经心地用开玩笑的口气说：“是啊，捡来的。”龙井终于忍耐不住，大声说：“妈，家里有我和龙明弟还不够吗？家里已经很困难了，养得起三个孩子吗？”龙井激动得胸脯一起一伏，全然不像她平时为人，“为了给家里省钱，我在学校每顿晚饭都只吃一个五毛钱的锅贴馒头，龙明弟每晚饭只打四两米饭，从不打菜……”她的声音哽咽了，“已经够困难了，妈。”母亲呆呆看着她，仿佛懵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好。“真是莫名其妙，有了亲生的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居然还要领养。”龙井越说越急，血气上涌，头开始隐隐的疼。

　　“你这孩子怎么了？根本不是领养，他就是你的亲弟弟龙明啊！”终于，母亲严肃地说。

　　仿佛平地响了一声炸雷，龙井望向羌龙丸，他偎在母亲身旁，牵着围裙一角，咬着指甲，向她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