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灵者》阿民

7、第七章 幻影走廊

　　楚怀英觉得时间仿佛凝固了,又好象自己就在时间的河流中流淌,却不知道河流要流向何方,两眼紧闭,眼前只有黑暗,他第一次感受到光明的重要,人若失去光明,人生就只是生存,或者说只是活着,而不是生活。
　　不知过了几分、十几分钟,亦或是几秒,楚怀英感觉脚下的花台静止不动了,自己踏踏实实的站在了地面上,耳畔没有了风声,也嗅不到松林里飘出的清香味了。
　　楚怀英与雷钵手挽着手站在一起,直觉得站在一个闷罐里。
　　“钵头,我们在哪里,在地狱，还是在天堂”楚怀英在雷钵耳畔悄声说。
　　“不是地狱,也不是天堂,可能在析灵所!”雷钵悄声回答。
　　稍顷,那年轻女子悦耳的声音再次传来,指示学生们立刻睁开眼睛。这次年轻女子的声音好象就在近前,显得不是那么空灵缥缈,真实多了,并且有回声萦绕在耳边。
　　“怀英,快看,我们在哪里,我们莫名其妙的就到了山洞里呀!”雷钵惊乍乍地说。
　　楚怀英急忙睁开双眼,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见所有同学都很惊懊,不约而同地寻看脚下的花台,哪里还有圆形花台和美丽的小黄花,他们的脚下是瓷瓷实实的泛着光亮的象是整块乳白色大理石铺成的地面,他们身处一条隧道里,身后是打磨得平滑的青色石墙,根本没有出路,也找不到进来的孔洞。
　　“湘玲同学,你应该知道我们是怎样进的山洞吧”楚怀英问道。
　　“我能知道么,我也是第一次到析灵所来呀!”秦湘玲诚恳地回答。
　　“我明白了,我们是被量子传送机送进来的!”楚怀英满腹疑惑,说的却很有信心。
　　“哪有什么量子传送机,不过是坐了一回向下坠的电梯吧 ”
　　“析灵所很神奇,不会是电梯,别说铁门,连墙缝都没有!”
　　楚怀英站在最前方,他眼前是一条甬道,甬道近三米高,四米宽,顶部装着荧光灯,墙壁上安装的却是白炽灯,两种灯光交融在一起,把学生们的影子投射到墙壁和光洁的地面上,楚怀英感到犹在梦境,影子飘忽着随人而移,让人看着奇怪而又滑稽。
　　“我在做梦吧,杨繁”楚怀英喃喃自语道。
　　“我们在通向析灵所的通道里,怀英,向前进!”杨繁回答。
　　“真的,我们都在梦中!”
　　身临梦幻般的场景,楚怀英心潮澎湃,也忐忑不安,看到有许多同学在身边,杨繁的话提醒了楚怀英,他的心情才慢慢平静下来。
　　“欢迎来到析灵所,请继续往前走,到候检大厅集合！”
　　这次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子,声音苍凉而浑厚,楚怀英猜想他就是欧阳觉博士，这个问题不用打听,我们很快就会看见欧阳觉博士的。
　　“欧阳雪芬为何不与我们在一起,她走的是哪条道？”
　　欧阳雪芬的面孔在楚怀英眼前忽闪了一下,这令他想起了妹妹楚怀素,妹妹一定在候检大厅吧,楚怀英想很快见到妹妹,知道妹妹安然无恙,楚怀英才能安心。
　　楚怀英有些走神,步子慢了些,雷钵抓住楚怀英的手向前走:
　　“别发愣,注意自己的形象,也许灵欲检测已经开始了,甬道里虽然看不到监控探头,可能是隐蔽的,我们的一举一动可能全在欧阳博士的掌控之中!”
　　“明白,别担心。”楚怀英回答。“钵头,照顾一下南青。”
　　“用不着,你看,有湘玲在这里，我们靠边站得啦!”
　　“也好,今天只有秦湘玲才能保护南青。”
　　超越了楚怀英走在前面的人突然停住了脚步,姜依静惊叫起来:
　　“同学们,过不去啦,谁敢向前走”
　　楚怀英定神一听,听分明是姜依静的声音,几个同学勾着头向前方探视,畏缩不前。
　　楚怀英和雷钵急忙停步,还是撞到了眼前的秦湘玲和魏南青。
　　秦湘玲回头朝楚怀英做个鬼脸,以眼神向楚怀英挑衅,或者说是诱惑般的激励。
　　楚怀英壮着胆量走向前面去，他撇嘴一笑：
　　“前方应该没有豺狼虎豹吧,让我向前,好好的一条路,怎么就不敢走呢”
　　前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关,否则一向文静的姜依静不会惊叫得那么碜人。
　　“楚怀英,男子汉应该冲向前吧,快去保护女生!”
　　秦湘玲在向楚怀英使激将法,在美丽的女生面前,楚怀英不能表现出懦弱,为了秦湘玲,楚怀英内心无比冲动,给自己挣面子就是刀山火海也要闯。
　　同学们自发地站到两边,中间让出一条路来，都用目光探看着楚怀英移动的脚步。
　　楚怀英看甬道深处灯光灿烂,地面并没有什么异样,前方也没有什么凶神恶鬼拦路,他不能理解姜依静怎么会畏缩不前, 于是楚怀英大声问道：
　　“依静,你怎的不敢走,在光明坦途上畏首畏尾,你也太胆小了吧”
　　“怀英,你向前看看吧,先别款嘴！”姜依静回答。
　　姜依静和几个同学畏缩不前,怔怔地看着光洁如洗的地面,嘴角流露着冷笑。
　　雷钵陪着楚怀英走向前来站在姜依静身旁,再看地面时楚怀英和雷钵也呆住了,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楚怀英在脑海里的第一反应就是：路断了。细看时只见甬道被从地面下急速流出的清流阻断了丈多长的一段路,水流湍急,波涛汹涌,但却听不到流水声。
　　两面墙下没有可以驻足的地方,墙面也没有可供攀爬的援手装备,谁也无法跨越丈多长的断面,急流是朝向学生们涌出来的,跳进急流也不可能游到对面,只会被激流向外卷走,如果卷入地面之下,看样子必死无疑。
　　“怀英,愣了吧,有路无路看清楚了才明白!”姜依静讥讽道。
　　“杨繁呢,杨繁游泳最厉害!”楚怀英寻找杨繁,杨繁此时被姜依静挽住手臂,他微笑着向楚怀英摆摆手,示意楚怀英开路。
　　“都说人在紧要关头才显出真性,杨繁也是个重色轻友的角色!”
　　楚怀英正在犯着迷糊时,秦湘玲来到他身旁再次激将他，认真地说：
　　“怀英同学,你先游过去,再去找条绳索来,把同学们拉过去。你是我们班里的游泳冠军,看你大显身手的时刻到啦!”
　　楚怀英看看雷钵,雷钵无言,只是向楚怀英摇头,他不想让楚怀英冒险,却也无力帮他,楚怀英非常失望,好象雷钵也在冷落他了。
　　楚怀英又望望身后的男生们,大家都象发呆的木鸡毫无表情地看着楚怀英，魏南青指指受伤的腿,莞尔一笑。
　　“南青,我知道你是伤员,我不会向求助!”
　　楚怀英向女生们求助,在场的七个女生不约而同摇头,只有姜依静在说话催促他：
　　“楚怀英,你游泳很厉害的嘛,跳过去,我们就靠你了,别让湘玲失望!”
　　“我、我哪天把女生们都得罪了,都希望我跳进急流里去送死,我死了,女生们会有什么好处！”楚怀英在心底默念着,深切感到一种无言的悲情,但转念又想,所有男生女生的目光都带着诡谲的色彩,是不是大家都很清醒,只有自己独在迷局中。“我是留级生”
　　楚怀英想起自己是唯一的留级生,留级生在同学们面前低人一头,本就该死,一种悲伤的情绪涌上心头,差点哭出声来,忧伤中他又想起妹妹,妹妹先进了析灵所,自己可以向妹妹求援的,于是楚怀英昂首挺胸,冲着甬道深处大声呼喊起来:
　　“素素,快出来救援哥哥哪!”
　　楚怀英的喊声未落,前方二十来米处一道乳白色的铁门从洞顶落下,严严实实地堵住了甬道。这下情形更加糟了,甬道被堵无人救援,后无退路,只有拼死一搏了。
　　楚怀英闭目养神片刻,也许命运就该如此,天命不可违,他想父亲和母亲也是经历过灵欲检测的,可父母亲从未提及过此类情景。
　　岳芸香和妹妹是第一船进入析灵所的,她们又是怎样涉过激流的呢，真是无法理解,多想无益,只会使自己的脑袋发胀发晕,可楚怀英又不得不想,是不是在考验我
　　楚怀英再次回望男生们,他们表情肃穆而且淡漠,女生们对楚怀英好像寄于期望而有催促之意,一双双水灵灵的眼睛里满怀深情,而又感觉是冰凉的。
　　秦湘玲身边的魏南青也没有为楚怀英说句话的意思, 多年的友情在生死面好象一钱不值了。
　　楚怀英想自己是不是成了魏南青的情敌令魏南青不快,多少男生知道,能够追求秦湘玲是人生的一个幸运和机遇,同时也是一种冒险,楚怀英不想冒险了,悲观地念想着干脆让激流把自己冲走了算了,那样做自己也给魏南青留下了一份义气。
　　楚怀英又瞟了秦湘玲一眼,她的目光咄咄逼人,楚怀英忽然觉得,自己是爱上秦湘玲了,为什么这种情愫只有在生离死别的时刻才会强烈,那自己对东方紫玉的想念又是什么呢楚怀英可以认怂的,让别人去冒险,那样他在同学们眼里就是个懦夫,做一世懦夫还有生活下去的必要吗
　　“不,我不能对秦湘玲有非分之想,不过,在她面前我也不能太虚弱！”
　　没有爱情的人生活着就只是一个躯壳,我楚怀英决不要那样活着,男子汉就是死,也要轰轰烈烈的,不能让秦湘玲看轻了自己。好了,就算为没有表白过的爱而献身吧, 即便是死也要死得有些尊严。
　　“怀英,抬头看看前方,欧阳雪芬在向你招手!”雷钵指着前方。
　　楚怀英放眼望去,只见那道乳白色的铁门门面就如一道电视显示屏,欧阳雪芬的上半身影像显示在屏幕上,她满脸笑意,姿色艳丽,眨巴着灵动的眼睛:
　　“怀英,我的勇士,勇敢的向前走,我等着你哪!”
　　楚怀英先是一怔,疑惑大铁门怎能把欧阳雪芬栩栩如生的显现出来,一定是欧阳博士的杰作,但楚怀英对欧阳雪芬不屑一顾,迅速作出决定,向欧阳雪芬摆手,果断地回答：
　　“你走吧,欧阳雪芬同学,我不会为你去送死!”
　　“不识好歹的家伙,给你生路你不走,自寻绝路啊!”
　　屏幕上欧阳雪芬的影像突然消失了,东方紫玉的影像显现出来,她明眸皓齿,端庄秀丽,比欧阳雪芬的浓妆重彩可爱多了,可她说的是同样的话语:
　　“怀英,我的勇士,勇敢的向前走,我等着你哪!”
　　楚怀英脸绽微笑,他真想纵自一跳,跃过激流向东方紫玉奔去,可现在的楚怀英异常清醒,他想那大铁门上显现的影像是虚幻的,并不是真正的东方紫玉在召唤他,东方紫玉应该还在灵湖畔，他拒绝了欧阳雪芬的召唤,欧阳博士应该看在眼里,刚进入析灵所绝不能先得罪了欧阳雪芬父女,于是,他又作出了决定,以同样的口吻回答东方紫玉：
　　“你走吧,东方紫玉同学,我不会为你去送死!”
　　“喔,不识抬举的家伙,光明与黑暗就在你眼前,何去何从呢”
　　屏幕上东方紫玉的影像忽闪一下消失了,秦湘莲的影像显现出来,她朴素大方,也如东方紫玉般端庄秀丽,但她比东方紫玉老练持重和严肃,可说的是同样的话语:
　　“怀英,我的勇士,勇敢的向前走,我等着你哪!”
　　楚怀英愣怔了片刻,回过神来时暗自思忖,秦湘莲更是不能得罪,她此时可能在监控台前注视着自己呢,也不能重复前面的话,这回要说得婉约一些:
　　“湘莲同学,我来析灵所是为了考国务员,现在真需要我冒险,我为了妹妹楚怀素!”
　　“考国务员,怀英,你也像留级生,去炼铁厂挖铁矿也不行,割草喂牛去!”
　　秦湘莲的影像消失了,楚怀英的心尖格登响了一声,好痛,刚进析灵所就把人得罪了,他黯然神伤,可眼前还是那汹涌的激流挡路,他铁了心了,只有一死明志了。
　　“楚怀英,只要你答应一声,激流就会消失,你都拒绝了,怎么办”秦湘玲呵斥道。
　　“同学们,我爱你们,来生我们依然做同学,我还想做个留级生等你们!”
　　楚怀英做好了跃入激流的准备,想象着扎进水面的那一刹那,拼尽全力两脚蹬水、两手划水,如果能抗击水流的冲力向前抓住对面甬道的断层,还有活命的希望。
　　“勇敢一点,楚怀英,我们都等着你拯救呐!”秦湘玲催促道。
　　“湘玲,我对你是一厢情愿,你的心意是要我去死？”
　　楚怀英自怨自艾地默想着闭目凝神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力量屈膝一瞪,腾起了身子向前一跃,不料身子重重的摔下,噗的一声跌在瓷实的地面上,落地的那一刻楚怀英的两腿在蹬,两条臂膀在划拨,可惜他并没有碰到流水,地面是光滑的,他的膝头和手肘麻辣辣地生痛,幸好脑袋没有撞地,避免了可怕的脑震荡。
　　“见鬼呀,是谁在耍弄我!”
　　同学们没有顾及楚怀英的痛楚,顿时爆出一阵哄堂大笑,是楚怀英在地面上的蹬腿挥臂的滑稽动作把大家逗笑的,楚怀英刚才的样子象极了在冰面上扑腾的青蛙。
　　“不许笑,不要幸灾乐祸!”
　　姜依静一声断喝,奔向前来搀扶楚怀英,紧接着魏南青和雷钵也赶上来搀住楚怀英的手臂把他扶了起来,其他同学围过来七嘴八舌的安慰楚怀英,唯有秦湘玲站在一旁窃笑,害怕笑出声来转脸对着光洁的墙面抿住了嘴,她好象事先知道这是析灵所设的迷局。
　　“同学们都是清醒的,唯有我是一条糊涂虫哪!”
　　楚怀英站稳身子往下看时,地面是一块巨大的玻璃砖,玻璃砖晶莹透亮,晶莹的玻璃下面根本没有什么激流,只是灰红色的砂岩罢了,楚怀英刚才所面对的是一种幻影。
　　“怀英,科学技术的展现而已,可能是博士在考验你,你很重要!”雷钵认真地说。
　　楚怀英巡视着同学们,脸露愠怒,两眼胀得彤红,不由分说的挥起拳头给走到他面前的雷钵当胸一拳,吼道:
　　“钵头,你原来是知道的,合伙算计我”
　　“不知道,怀英,我真不知道!”
　　雷钵被楚怀英打痛了,拼命摇着头,他似乎很委屈，也不还手。
　　“幻影制造,什么东西,跌断腿摔折胳膊谁负责”
　　楚怀英的目光转向姜依静,她轻轻摇头,她好象也很无辜,屏住声息不说话。
　　楚怀英又盯住魏南青,魏南青连连摇手,楚怀英明白他摇手的意思,他也正犯迷糊呢,楚怀英凄然一笑：“唉,我是有气无处撒,有冤不能申呐!”
　　楚怀英再看看其他同学,其他人都是一脸的疑惑，他最后转眼盯着秦湘玲时,她回过身来冷笑一声,指着前方:
　　“同学们,走吧,铁门打开了,袁检析员在迎接我们!”
　　秦湘玲是故意转移楚怀英的注意力,她的话非常灵验,大家立刻把目光投向甬道前方,那大铁门已经收起,真是来无影去无踪。
　　道路畅通了,谁也不再顾及楚怀英的伤痛,拔腿跟着秦湘玲向前走。
　　只有雷钵对楚怀英表示一点关心,边走边说:
　　“怀英,能走吧”
　　“你走,钵头,我没事。小妮子湘玲，心肠够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