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南柯梦（坑）》褪尽铅华

10、２－4 记忆之城

　　白马停在浅河边吃草，萧遥呆呆地站在马旁。已经三个月了，三个月来，他一直这样无所事事，遍地流浪。陪伴她的只有那匹白马――灵儿。
　　“早知如此，就不应该学什么绝技。”萧遥的思绪又回到了一年前。那天，大师兄萧然和小师妹萧楠正和他对打，当然，他们两个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他是公认的练武奇才，入门不到三年，就打败了所有的同辈；又是三年，他又赢了所有的前辈。只有宗师萧楚南，他没有打败过，或是说，从没有想过要打败他。毕竟，他是闻名江湖的四圣之一啊。
　　白门镇之役后，并行武林的白家和李家都元气大伤，为了抵抗日益崛起的黑门，武林进入了”四圣时代”。北有剑圣萧楚南，南有酒圣玉莫烟，东有棋圣东方格，西有心圣九重天。他萧遥本是个孤苦伶仃的孤儿，有幸被萧楚南收入了剑宗门下，所以萧楚南是他的恩人，他怎么会和他刀剑相向呢？更何况，以他的功夫，那不是白白去送死？可事实却往往不尽如人意。在他那天刚刚用一只竹剑砍断了师兄的铁剑，又翻手点住了师妹的穴道时，就被师父传了去。他一见到师父就举手投降了，他从未想过挑战他老人家。师父却笑了，他笑着将萧遥带入了平时他闭关修炼的秘洞，笑着和他过招，笑着把萧门三十五代掌门人的绝技在七个月里，不知不觉地让萧遥学了个遍。
　　终于那一天，师父说，”萧遥，你就是萧门第三十六代掌门人。”
　　萧遥笑了大半年，头一次哭了，”师父，您饶了我吧！我发誓不当什么掌门人的。”
　　师父却笑的更灿烂了，”我就欣赏你这种不争抢的个性。”
　　萧遥一怒之下把间折断了，斩钉截铁地说：”不行！”
　　“可是你已经同意了。”
　　“我什么时候同意了？”
　　“你一定又在年度大会时偷睡了。”
　　“是又怎样？”
　　“我上次在年度大会时说过，我会将绝技传给合适的继承人，而且，掌门交替仪式就以断剑为誓。”
　　萧遥只顾得把嘴张到比师父的脸还大。然后呢？然后他就先用断剑断了师父的剑，又点了他的穴位，就跟他对付师兄师妹那样干净利落。
　　然而他想不通，堂堂剑圣怎么会被这种雕虫小技给制服了呢？还让他这个被强推上位的新掌门在外面四处流浪？
　　唉，他该去哪呢？灵儿只懂得和他大眼瞪小眼。
　　堂堂一剑客，兴许还算得上好手，风华正茂，潇洒倜傥，翩翩少年，怎么会落到浪迹天涯的地步了呢？
　　怪只怪，当初不该跟了剑圣。当初，他一心以为其他三个”圣”是文人，喝个酒，下个棋，说个悄悄话什么的，不如刷刀弄剑来得过瘾，于是糊里糊涂的跟了剑圣。谁知道，那三圣也不是吃素的，个个都是武林高手。不如去投奔玉莫烟吧，玉归中和玉心奴这对活宝是最好的下酒菜了。
　　正这样盘算着，灵儿突然躁动起来。这是有杀气逼近的标志。灵儿是一匹灵驹，有找超乎寻常的直觉，正如他一样。萧遥静静等待他的出现。
　　这个人，居然是姜若诗。
　　萧遥愣了一下，松开了手中的剑。

　　“怎么，连我的气息都感觉不到了吗？”
　　“怎么会，师姐。”萧遥不知该怎样回答。他的确认不出她了。一别已是四年，她已经成为彻头彻尾的杀手了，全身散发着冷酷杀手的气息。他有种说不出的悲哀。
　　“楚姐姐，”萧遥收起一副调侃表情，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那个十五岁的少年，而她只比他大一岁，就像亲姐姐一样无微不至的照顾她。他们一起做竹蜻蜓，一起去山谷采野花，一起到偏僻的山洞比划比划….虽然只有三个月，但那却是他记忆中最美好的三个月。她走的那天，漫天的大雨。
　　一个身着青绿色衣衫，步伐轻盈的女子拉着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四年了，她已经变成一个成熟而高贵的女人，而他也已经是个高大俊美的男人了。
　　“姜若诗”，她说，”我现在的名字叫姜若诗。”
　　“萧遥，”他说，”我现在的名字还叫萧遥。”
　　这难道就是他们之间唯一的对话吗？
　　“姜姑娘有什么事吗？”他心里有一种莫名的酸涩。
　　“我偶然听说你也被赶出来了，所以想问问你，想不想来御人堂。”
　　“我确实跟你一样，是逃出来的。但不一样的是，我不可能去过你那种受人拘束的生活。”
　　“无所事事就是你所谓的不受拘束吗？”
　　萧遥脸一下子红了，在她面前，他永远是那个长不大的小弟弟。
　　“那么，就算帮我一个忙吧，我找到你，也算有缘。”姜若诗叹叹气，”我可是用十坛女儿红才向玉归中问出你的下落的。”
　　萧遥心想这玉归中还真是了得，”包打听”的业务都宽展到朝廷了。但嘴上仍然不服输。
　　“怎么，我就值十坛女儿红？”
　　“你究竟值多少，就要看你的能耐了。”
　　“什么事？”
　　“四个月前，奉大内廷尉之遣，我和玉心奴等人去寻找偷跑到了民间的公主。二个月前，我们终于找到了，但随后朝廷派人来佛山告知我，公主又失踪了。而且这回，她身边还跟着南宫派的南柯梦。”
　　“就是找个人嘛！你连我在哪里都打听得到，打听个公主不是轻松得很？”
　　“玉归中和玉心奴被朝廷扣在宫中，指名要我拿公主去换人。念在萧门与酒圣的交情，我这个做姐姐的，也应该帮这个忙。但是我私人还有些事情，所以才想起你。只有你，可以让我放心。”
　　萧遥一笑，”看来姜姑娘你早已打算把我往火坑里推了！也罢，她们现在在哪？你总得告诉我个大体方位吧。”
　　“如果我知道，就不必找你了。”姜若诗冷冷看了她几眼，”你这么大了，还是做事不经过大脑。”
　　萧遥挠挠脑袋，也并不闹，”玉归中又远在京城，你叫我去哪里打听她们的下落啊！”
　　姜若诗说：”你听说过记忆之城吗？”
　　“啊！就是那个传说中巫婆扎堆的地方！”
　　姜若诗皱皱眉，”不是巫婆，是幻术师。”
　　“她们又能易容又能学别人说话的，根本不是正常人；记忆之城到底存不存在还是个问题呢！”
　　“你最好相信它的存在，”姜若诗，”因为能帮你找到南柯梦的人，就在里面。”

　　萧遥按着姜若诗所指点的，在坟地里坐了三天了，棺材旁边点一根清香，也快要烧到头了。最重要的是，他已经饿了整整三天，就算是有功夫撑着也精气神丢了一半。
　　“唉，楚姐姐不会是耍我呢吧，也好，我饿死在这儿就不用回去当掌门了，直接死在棺材里，省时省力。”
　　他看看烧到尽头的清香，又看看无精打采的灵儿。
　　“只是连累你了～”
　　灵儿突然四肢直立，警觉起来，萧遥虽然有些腿软，但也立刻爬了起来。
　　远处，传来幽幽笛声，一抹青色，飘忽而来。
　　难道是鬼吗？
　　萧遥揉了揉眼睛。
　　“来去两无痕，客做野孤坟，夏尽秋知了，青色满黄昏。
　　生在此尘中，日钟晚晴风，快剑断情处，乐是萧遥翁。”
　　来者还是个会念诗的鬼？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仅仅是个巧合吗？萧遥放着胆子问：”你是谁？”
　　青色的剪影停在远处，他和灵儿一动也不敢动。
　　“你已身在记忆之城，你说我能是谁呢？”
　　女子声音传来，空灵回荡，与这孤坟冷清之地甚是相应。
　　“原来我已经找到这传闻中的记忆之城啦！”萧遥缓和气氛的说：”敢问您是幻术师吗？”
　　“天下幻术师不计其数，不知你所找何人？”
　　“我找一个能找到南柯梦下落的幻术师！”
　　青影倏的模糊了，萧遥只来得及看到她留下的一抹暮色。
　　远方回荡着一个答案：”佛驼铃。”
　　但是此时萧遥已经没有心思想这些了。
　　这抹青色，正是他记忆深处的那个漫天大雨中，把楚姐姐带离他世界的那个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