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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年年花相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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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溪峰的青石小径一共一千三百阶。
斗技大会结束后的第二十天。
明晃晃的日头挂了大半日。
师成璧在石阶下跪了整整三日。
他还是没能控制住心底的冲动,想再看她一眼,亲口问一句。
若是她果真不愿收下自己,那他就离了这灵界,到人间去,因为他不知道,没有她的日子,再留下来还有什么意义?
徒增烦恼而已。
反正他孑然一身,到哪去都一样。
身上的伤好了大半,但底子依旧是虚的,师成璧已经觉得,自己快到极限了。
他想,如果自己晕过去,最先出现的,应该是药翁那唠唠叨叨的家伙,或者是跟药翁一样爱唠叨的周珂。
再……坚持一会吧?
就在脊骨微微发颤的时候,一只柔荑扶住了他的肩,接着便看见一双古井无波的眸子——
师成璧一个激灵,战战兢兢地就要叩首:
“仙尊……不要赶我……”
什么亲传,什么记名,统统不重要了,他只要留在她身边就好!
那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丝波澜:“这样的身子骨,怎好说是本君的弟子?”
师成璧彻底懵了。
他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意思,按着原本的想象,师成璧以为,仙尊大人会在是否留下他这件事上作一个明确的答复,但她却偏偏反问了一句。
这是在嫌弃自己身子骨太弱?
还是表达别的意思
师成璧又有磕头解释的冲动。
师流瑾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大约是捡了一个大麻烦。
于是灵力一托,小徒弟被她从地上拉起,拖……拖走了。
师流瑾是很不满意这倒霉孩子的。
资质不够、悟性不强、性子还木讷,犯倔时毫不含糊,逼得她只想撸起袖子抽他。
比如现在——
“把衣服脱了。”师流瑾秀眉微蹙,这孩子,呆呆愣愣的,看着就糟心。
小徒弟僵成雕塑,脱衣服是个什么意思?
仙尊大人扶额。
师流瑾睨了他一眼,声音冷了冷:“给本君把衣服脱了自己去后面的池子里泡三个时辰。”她口中的“池子”,是玉溪峰上的一眼灵泉,受灵脉而生,因景色极好,满月之时可见玉轮浮于粼粼波光,四周桂香幽幽,宛若月宫,故号“揽月潭”。
只是他不曾去过。
师成璧如梦初醒,紧巴着点头,转身就跑。
“等着。”师流瑾喊住他,扫了一眼身前的石案:“把衣服拿去。”
师成璧浸在揽月潭中,思虑纷乱。
仙尊的意思……大约是答应了吧?
可是方才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或许自己是真的太弱了,惹得仙尊不喜吧?
——这样的身子骨,怎好说是本君的弟子?
自己仅学了吐纳生息之术和一些基本的阵法,尚未入道,身子自然是不能与其他弟子相比。一想到那些早早就被其他峰主收为亲传的同龄弟子,师成璧愈发颓丧。
他简直想把自己埋在水底。
潭底一片碧色,软软的水草和凉凉的卵石触感清晰。
“再不出来今日就不授课了!”师流瑾清冽的声音使得周遭鸟兽都扑棱棱散去。
师成璧赶紧从潭底起来,这才发觉外头早已日薄西山,夕阳余晖洒在潭中,碎金流光,竟也别有一番景致。
一摸边上的衣服,师成璧愣住了——方才走得匆忙,竟没发觉仙尊给自己的,是一件玄色长袍。
长袍一展,袖口用白线绣着一个小小的山峰,这是君行宗的标志,落羽山主峰归元峰。
师成璧走出来的时候,师流瑾明显愣了愣。
曾经,也有一个人,穿着同样的衣服,给自己行拜师礼,喊自己“师父”。
“师父。”
那声音用得传音入密,极其平板,在她听来,尚带着一丝怯意,与之前那孩子完全不同。
师流瑾垂眸平复了一下心绪,完全没注意到眼前青年的欢快情绪——
“随本君来。”
受戒台在归元峰后山,地处极高,终年云雾缭绕。
“跪下。”师流瑾换了一身紫袍,腰带的金色流穗上压着一只碧玉扣,这身装扮是师成璧以往从未见过的。
那紫袍袖口也绣了一个山峰,想来是她为显庄重穿的礼服。
一旁的莫沧海穿着往常的紫服,唯一与往常不同的是,头上莲花冠上加了两道穗子,今日是来做个见证的。
“南华老祖在上,今日我敬武元君师流瑾收师成璧为亲传弟子,请掌门通玄真人莫沧海做个见证。”师流瑾声音沉稳,“师成璧。”
“弟子在。”
“今日本君为你授戒,本宗三条戒律:一、不得滥杀;二、不得贪痴;三、不得入魔。你可听清?”
“弟子知晓。”
松涛阵阵,若有回响。
一直沉默的莫沧海负手远望群峰,突然发话:“此山名为落羽,是因上古大战时众神将魔青羽击落此处得名,本宗既在此开宗立派,便容不得入魔之人。”
师流瑾垂眸不语。
“弟子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