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徒》贴吧柳猫

2、一枪涤尘埃

　　师流瑾笑道：“难得你还未休憩。”
　　整个君行宗也就莫沧海会按辈分称她一声“师叔”。
　　至于其他人啊……自从她七千年前得道，便陆续飞升、殒没甚至失踪了。
　　只有她一把老骨头，还在这灵界逡巡不已。
　　“沧海啊，本君是来跟你讨要说好的东西的。”师流瑾俏皮地眨了眨眼。
　　莫沧海一愣，旋即想起百年之约，立时苦了一张脸：“师叔，可怜弟子穷苦……”
　　师流瑾却已足下生云，飘忽入殿，边走边道：“沧海师侄颇能勤俭持家，想来这出关贺礼早已备好了。”
　　归元峰的天缘洞，乃是莫沧海的私库，他虽身为掌门，却难得地从不因公谋私，洞里的东西，皆是自己收罗所得，其余弟子进献、他人所赠或秘境开采之物，都叫他归入了公库多宝阁。饶是如此，这天缘洞中所藏也可媲美天界仙府。
　　师流瑾率先入洞，莫沧海紧随其后，面上原本肉疼之色早已消失不见。
　　其实，他比谁都希望这出关之约，早些兑现……
　　师流瑾受封敬武元君，不是没有道理。她以武入道，修的还是极少有女子所学的枪法，据传其原先乃是镇国将军之后，因家室遭变，不得已上山修行，拜入太元圣人门下，成为太元圣人飞升前的最后一位弟子。五千年前，仅有三千余年修为、位列散仙的师流瑾受命绞杀鬼界，虽然那时她还算不得主力，但却是唯一一个随着各位上仙圣人攻入中庭的散仙，甚至凭着一人一枪在十大鬼修之一的魅沙手下救下后来的亲传弟子、广弘子荀青锋，一战成名！
　　至于百年前——
　　魔界挑衅正道，君行宗也损失不少弟子，其中甚至包括莫沧海座下第四徒、师流瑾看着长大的莫晚亭，师流瑾一时悲愤异常，杀上不归崖，最终以一身重伤为代价踏平修罗界……
　　一介上仙，竟被那人一剑戮心！
　　莫沧海望着她的背影，喉口一滞，只觉得白色仙袍衬得她愈地发萧索无依，她虽有战天斗地之能，却依旧抵不过人心所伤……
　　敏感如她，如何不知身后之人灵气微动，不必探问她就知他心意，心下一叹，原来自己不知何时变成小辈们担忧的对象了啊。
　　心念一动，师流瑾周身溢出一波暖流，如春风四月，莫沧海也是一震，心绪立刻平复下来。
　　“沧海，当日你可没说送我多少贺礼。”面对一室珍宝，她舔了舔唇，像极了一只偷腥的猫。
　　“师叔明鉴！弟子实在穷苦！”莫沧海险些一口老血奔涌而出，不顾形象抱住师叔大腿。他是真的心疼！
　　别人不知，他却是知道，自己这个师叔道心坚定，唯独对珍藏之物欲壑难填，别人收集宝贝，都是按需索取，唯独她，不分修为高低、不分契合与否，只要对上眼，通通来者不拒。更甚者，有段时间她偏偏对丁零当啷的饰品产生了浓厚兴趣，跑去跟碧瑶山掌门打赌，赢来一堆女儿家饰品，毫不避讳地挂在自个儿的断寒枪上，将个神器装点成俗不可耐的挑子，大损原本素衣出尘的女仙形象，真是令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若单是这样还好，在莫沧海看来，师流瑾还有个“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臭毛病——喜欢把玩腻了的东西送人。说好听点就是慷慨，说难听点就是败家啊败家——
　　三千年前：
　　“师叔，我送你的那个乾元盘呢？”
　　“咦？问这个做什么？紫苑仙子看着挺好，送她了。”
　　“咦，师侄，师侄你醒醒！”
　　两千年前：
　　“师叔，怎么不见流光琴？”
　　“哦，不会弹，就跟晖明上仙换了晖月甲。”
　　“可是师叔，晖月甲是男子穿的。”
　　“哦，那本君就再收一个男弟子吧。”
　　……
　　“行啦行啦。”师流瑾想要抽身，却发现自己被师侄搂得动弹不得，只得退了一步：“咳咳……嗯，未免旁人说我以大欺小，那个，我就挑三件，好吧？”
　　腿上一松，莫沧海赶忙跳起，一整衣冠，：“嘿嘿，师叔说得哪里话，莫说三件，三百件也使得，那个……就三件吧！”
　　得，话都说出去了，要悔改也不可能。
　　琉火烛、烈焰剑、凤羽屏风……都是些难得的珍宝，但她还看不上眼。
　　莫沧海这个吝啬真人，绝不会把好东西放在显眼之处的。
　　思及此，师流瑾红唇一勾，也不客气，直接放出神识将这天缘洞翻了个底！
　　一刻钟，莫沧海只觉得漫长无比，比之千年也不为过。
　　“咦？”师流瑾缓缓睁眼，莫沧海只觉得自己就像引颈待戮的鸡鸭一般，等着她决断。“你怎么不告诉本君，这里还有一件罗刹战袍。”
　　“师叔，那个战袍……”莫沧海一惊，战袍是他上次在魔界大战上得来的，当时一眼瞧出此物出自最擅工器的罗刹族之手，便当做战利品顺手带回，后来才发觉此物有灵，已修成意识，乃是认主、甚至噬主的邪物，自己也不得炼化法门，一直封存至今。
　　“无妨。”素腕一翻，缠天锁便将战袍带到面前，魔物幽幽泛着蓝光，一股邪佞之气，“若是连一件战袍都炼化不了，本君也枉担一声仙尊。”狂妄之态不减当年，“不过——”师流瑾将战袍纳入墟鼎，微微一笑：“贤侄还需把昆仑冰种送我。”
　　莫沧海心头肉一抽。
　　昆仑冰种，说是神物也不为过。此物能冻结一切法术意志，若是操控者实力极强，甚至能以此物直接灭杀对手，将其修为和肉身皆碎裂成冰，不入轮回。
　　何况修仙者都知道：上仙以下，不入昆仑。这不仅仅是因为昆仑乃上古神迹遗址、天界禁地，更是因为昆仑上有众多古神遗留之物和资源，未免引发争端，天界定下规矩，每五千年开一次，由上仙以上的飞升者进去寻宝。莫沧海至今只是地仙，自然无法亲自进入，因此能得到这昆仑冰种，可以说是莫大机缘。
　　说话间，一只玉瓶摇晃飞出，立在师流瑾身前。
　　她伸手去拿，不动。再拿，还是不动。
　　蛾眉一挑：“师侄——”
　　玉瓶松动，莫沧海掩面欲泣。
　　师流瑾笑眯眯地把东西收下，收了缠天锁，“本君听说，你有一副鬼方骨？”
　　鬼方，上古遗族，非人非兽，其骨极坚，能断铁，可炼器。
　　莫沧海一口气终于顺了：“师叔想要，焉有不舍之理。”左右此物他用不着，鬼方骨虽难得，但就坚硬度来说，并不算极品，因此鬼方骨对很多修仙者而言如同鸡肋，收着占地方，扔了可惜。
　　“不过鬼方骨并不在此，弟子将它收在珍宝阁了。稍后就让人送到玉溪峰。”
　　师流瑾点点头：“师侄破费。”转身满意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