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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 ...

  •   撕开信封,是上一本书的稿费,不错的数字,我每次都给月泮一半以上的钱。不是什么善心虚伪的施舍,只是我写文字是一种喜好,一种释放,一种发泄,钱对我来说不代表什么。而月泮是需要钱的,她因为我扔给她一个青鸟的名字而背负着许多我逃避掉的东西,本来我是给月泮所有的稿费,她强硬的不要。
      “月泮,我们去吃火锅吧,和你的男朋友。”我再次看了看手里的支票,“反正冬天,而且我刚拿到稿费,我付钱。”
      月泮犹豫了一下,有些歉意想要开口。“好,说定了。”没等她出声,我就喊到,怕她拒绝。我不能给月泮什么,只能用我这一点的钱对她好一点。
      月泮不再言语,只是从她复杂的眼神中我能看到一丝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让我害怕,让我恐慌。我有点逃避的不再敢看她的眼睛,我不喜欢,不喜欢那种陌生的感觉。
      “紫来…你变了……”月泮突然说道,我怔住了,唯一能感觉只是无助的绝望和无边无际的黑暗。我笑,对这月泮笑。我知道自己现在的笑容一定比哭还难看,但我还能做什么?除了虚假的笑容,我还拥有什么?

      快过年了,大街上热闹的特别拥挤,都在准备吧。而我疲惫的看着对我来说陌生的一切。过年,在我生命的日历里从来没有过这个词,新年快乐对我来说好像异国的语言。我从来就没有发觉到这世界也在无声无息的变化着,每天低头走过这条大街,从来就没有花心机观察周围的事物,对我来说,我生存的地方只不过是一个举世隔绝的世界,那里什么也没有。
      天空又开始飘着雪花。我不明白,今年的雪似乎特别多,想要覆盖住着世界的丑陋和肮脏吗?再次低下头,只能感觉到某种压抑,沉重感让我难以呼吸。
      肩膀被撞了一下,我猛然的抬起头,眼角瞄见一个黑色的身影。那身影并没有停下来,只是继续的向前走去,匆忙的朝自己的目的地走去。他们那样,幸福吗?找到自己的生活后就能开心吗?快乐开心的时候你幸福了,那你幸福的时候就一定快乐开心吗?对没有个人来说幸福都有不同的意义,贪得无厌的人很难得到幸福,那我呢?我幸福吗?我贪得无厌吗?还是我更本就不知道自己想要些什么?
      “小姐,你没事吧?”陌生的嗓音传来,抬头对上的是一双完全没有印象的眼睛。我摇了摇头,“没事,谢谢你。”乱想什么呢?我轻笑着从那陌生人身边走过。即使我的未来一片漆黑,但只要知道我并不孤独,那就够了。
      走进火锅店,看见月泮他们已经在座上等我了,他也来了。我淡淡的微笑,坐下,“紫来你好慢哦。”月泮笑着抱怨道。“路上有点事耽误了一会,对不起阿。”我顿了顿,“你们怎么没有去拿东西吃?”“等你啊。”月泮说这站了起来,“沙,去拿点东西吃吧?”男生笑着点头。月泮和她男友离去后,我才正眼看向他,峰尘。今天的他穿这一件白色的衬衫,而我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多么协调的搭配。我在想什么啊。“你不去拿点吃的吗?”“不饿。”气氛又沉默了下来,我努力在脑子中寻找着话题。突然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的正在做多么愚蠢的事情。
      他一只手在手袋中摸索着什么,另一只手伸向我。我拿出打火机放在桌上,轻轻一推,打火机便朝桌子的那头滑去。他拿起,点燃,正准备还给我,却被我出口阻止了,“这本就是你的。”“我不需要。”他无所谓的把打火机抛给了我。接下,放进口袋中,正好月泮和毅沙也拿好了东西。
      “你们两个不吃吗?”月泮有点奇怪的问道。“不了,不太想吃东西。”我笑着答道。“峰尘,你呢?”他耸了耸肩,吸完最后一口烟,起身朝拿食物的桌子走去。刚刚还说不饿,奇怪的家伙,我淡笑着。
      转头望向玻璃窗,窗户上被薄薄的水汽覆盖,一片渺茫。门开门关,一位客人走入店内,寒气随着他的到来传遍了整个店里,我微微的打了个冷战。眼睛在门关前朝外面看去,无焦点的扫过一切事物。偶尔的几个情侣顶着笑颜走过,有时候学生也会打打闹闹的成群结队而过。再次转过头来时,月泮已经不见踪影了。“月泮呢?”我疑惑的看着毅沙问道。“她去洗手间了。”他的眼神不再温柔,冷漠的看着我。我点了点头,不再言语。我和毅沙之间,连熟悉的陌生人也算不上,我们的认识,也只不过是因为有月泮这座桥而已。
      “不要让她受伤,别让她哭,要不我不会放过你的。”我悠悠的说道。我能感觉到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我,我也抬头看向他。他的眼神还是一概的冷漠坚硬,仿佛一块铁石般。“伤害她是我在这世界上最后一件想做的事。”说完他不再看我。我笑了,这也是一种了解不是吗?至少我知道他不会辜负月泮,不会让她无缘无故的流泪。和我认识后月泮太累了,现在上帝终于请来了一位可以让她快乐的人陪伴她,爱她,让她幸福。幸福对月泮来说,也就这么简单吧。

      逃避,对所有人来说都是那么的轻而易举边能做到。我也一样,但逃避太累了,不想再这样欺骗自己了,所以要选择面对。原本以为已经放弃的曾经,却只是被我忽略到了一边而已。生活毕竟还是生活,曾经的生活也还是生活,即使再怎么想要逃避,却还是终有一天会被现实追上。
      我对死亡并不陌生,曾经好几次在生存和死亡间徘徊,但每次都更加倾向前者。死亡对我这种人来说几乎就是家常便饭,没有父母管制,一天从早到晚打架喝酒吸毒。而在闹事的过程中一个个同伴都被死亡夺走了生命,逐渐的已对这种事麻木不觉了。从来就没有想过我会再次因为死亡而悲痛,也不能说是悲痛吧,是震惊。
      艺姐,她从来就是那么的冷静,接近冷淡。从来就没有想过她会复仇,即使复仇,也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突然的去找那帮人拼命。阿玮昨天晚上突然打来的电话还是让我感到不可思议,艺姐,死,复仇,拼命,一个人。如果这件事没有发生,我永远也不会把这五个词连想到一起去。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激动,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还在关心那些人。混乱的脑子中我现在只知道一件事,就是:艺姐肋骨断了,胸腔出血,已无法抢救,她要见我。
      医院,我最讨厌的地方。雪白的墙壁让我觉得空虚无助,那种虚有却不存在的地方,就似极乐世界,一种概念信仰。这医院里,曾经带走了我多少同伴的生命。现在似乎还能听到当时的我,那种几乎绝望的声音。
      “艺姐在哪?”见到阿影,我急忙问到。她那原本还有生气的眼睛变得好空洞,苍白的嘴唇抖动着,却挤不出任何字眼。她只是抬手指了指一间病房,我不再言语,朝病房走去。
      “艺姐……”推开门,我叫道。几个护士回头看见我,叹了口气走出门。我看见病床上躺着的女生,苍白无血色的面容,她听到声音后微微的睁开眼,看见是我便笑了。
      “紫来……”她虚弱的声音轻轻的唤着我,我走过去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那种不舍,那种畏惧都是我从来没有感受过的。“艺姐,你怎么这么笨?”我抓住她的手,声音中的颤抖连我自己都能察觉到。艺姐不语,一滴泪划过她的面颊,但她的眼睛如此的晶亮,仿佛看到了未来,看到了死亡后的未来。“紫来,你答应…我…要求…好不好?”她恳求道,我平静下来,咬着下唇点了点头。“不要…让他们…再去报仇了,阿鹏死后…他们就已经…很害怕…恐慌了。”她顿了顿,接着说道,“带他们…走出这种生活……”艺姐边说边流泪,而我却只能看着她痛苦。我苦笑着点了点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死丫头,不要哭啊,你也要…坚强……”艺姐抬手摸了摸我的脸,她冰冷的指尖是我不熟悉的变化。曾经,艺姐会在黑夜中抱着我,为我取暖,她的手永远能温暖我的心。一丝冰凉划过,我知道自己流泪了。我仰头,想把正准备流出来的眼泪止住,但却被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响声吸引了过去,“嘀——”我猛然的看向心跳仪,最顶端的绿线不再跳跃。“艺…艺姐…艺姐…?”我拼命的摇着艺姐的肩膀,感觉到这是自己做过最傻的事,明知道她已经不会再睁开眼,确崩溃的抓着她喊着。房外的阿影听到了我的叫喊,急忙闯了进来,她愣愣的站在门口。“你他妈的快去叫医生啊。”我朝她喊,却没有想到过病房中有个紧急呼叫的按钮。这是我第一次,失去所谓的理智。
      死亡,我并不害怕,但看着待我如亲人般的朋友一个个离我而去,我能做得只是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流泪心痛。艺姐,仿佛我的亲姐姐般呵护我,我从来就不曾想过她会离我而去,我从来就没有想让她走。艺姐在我记忆中一直是那么坚强,我没有看到过她哭,即使在被打之后,她也会忍住痛对着我笑,告诉我没什么。我从11岁开始便跟着老大混,直到14岁我脱离帮派,这3年期间一直是艺姐在照顾我。而我现在能为艺姐做的,只有帮助阿玮他们找回希望吧。
      “阿玮在哪里?”几乎上次在酒吧中看到的人都已经聚集在医院了,认识的不认识的,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渺茫。我转头问阿影,她摇了摇头,但另一个男生却说话了,“他好像说他要去工地。”工地?我心快速的跳了一下,有些微痛。阿玮不是去找他们单挑了吧?我朝门外跑去,只听后面好几个人在叫“大姐,你去哪里?”但我顾不得这么多了,阿玮,就知道他会做这种没脑子的事。
      搭上出租车后,坐在副座的我上下不安的心情似乎都写在了脸上,司机几次用眼角瞄了瞄我,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打消了主意。突然而来的手机震铃让我吓了一大跳,低头看见月泮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我挂断了,心中只能默默的道歉。对不起月泮,我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
      到工地了,我叮嘱司机让他等一会后便朝里面跑去。周围静悄悄的,没有声音,没有打斗的声音。工地中只站着一个人,月光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寂寞的背影。是阿玮,他没事,我的心如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般。我走到他前面,他看到我后只说了一句话,“大姐,他们失约了。”眼神中的落寞和被抛弃的神情让我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我张口想说话,却遗忘了那些最普遍的安慰。
      “艺姐…死了。”我凄凉的看着阿玮,他像被雷击到了一样僵滞。我不说话,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微微的道,“走吧,回去吧。”像我们这种人,从小就不曾拥有什么,所以在得到我们一点的时候,我们会珍藏起来。但这样当我们和其他人失去相同的东西的时候,我们却似乎比其他人的损失更加惨重,因为这是我们唯一拥有过的一切。
      回程的路上我的手机不停的震动着,都是月泮。而我无不一次是挂断,最后关了机。该怎么面对她,该怎么解释给她听我的曾经,那些纷乱黑暗的曾经。希望沉至谷底,那块最黑暗最绝望最深陷的地方,坠落下去,一直下去没有停止。沉重的呼吸,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背起那重担,不知道我能坚持多久,石头般的把我深埋在地底,而就连我最后一丝阳光也要夺走。
      一个星期了,我没有回去。没有回到那个“家”,有月泮的“家”,也没有去那个酒吧。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月泮给我来的电话不下数百通,但都被我挂断了,不下数百条短信,而我却只给她回了一条。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天,看着艺姐的尸体被推进焚烧炉,不知道这是我见过的第几个了。耳边听见的只有微弱强忍的哭声。我了解他们,如此的要坚强,可是心脆弱的如玻璃,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他们是最需要保护的人们,可是现在的人如此的不了解。从被推进去到铲骨灰,就只有短短的十多分钟,但我相信对所有人来说,都有一个世纪般的漫长。我不知道如果艺姐看见了这场面,会怎么说。也许说笑着告诉我们不要哭,然后骂我们懦弱,也有可能就只是看着我们微笑。但答案是我们永远也不会揭晓的,毕竟可以告诉我们答案的唯一一个艺姐已经不在了。她在我心里刻下这么深的印子,命运可笑到让她义无反顾的离去,而我一直很想问,艺姐,你从来有没有后悔过。

      “他妈的,艺姐临死前让你们坚强,你们忘了吗?谁再流一滴眼泪试试。”在艺姐的墓前,我对他们喊道。我需要发泄,需要大喊,需要把心中的仇恨散发掉,需要找到我自己的平衡点。他们个个都惊恐的看着我,不再有人哭泣抽啼,而我却只能在心中苦笑。
      “听好了,所有人都不准去报复,不准再去惹事生非。这个帮派已经不再存在了,你们要学会如何在自己的天空中飞翔。”扫过他们每一个人的脸,抓住了他们每一个人眼中的惊慌。我脑中一片空白,已经没有意识自己在说些什么。雨水的浇淋让我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有点忧伤,有点深沉。“这是艺姐的期望,她放弃了自己的生命把期望注射进你们的生命中,不要辜负了她,她在天上看着你们每一个人呢,知道没有?”明显感觉自己的声音软下来,有些惆怅的说道。没有一个人说话,有好几个女生又开始偷偷抹眼泪,也许不是眼泪吧,是雨水。一滴一滴,代替了我们哭诉。
      “知道没有?”我再次问到,声音大了好多。很多人点了点头,但我却能看出他们眼中的不服,不甘心。我冷笑着“这并不是我在逼你们,是艺姐的愿望。不要辜负了自己。”转身离去,这次我不会再回头,这次我不会再留念。我的曾经在今天,在这里结束。
      “大姐,我不会就这么坐视不理的,我不会就这么放弃的,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我的手被抓住了,阿玮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能感觉到我的愤怒会在瞬间爆发而出。“大姐,帮我,我知道你可以。”阿玮那小子接近恳求道。
      “闭嘴,你他妈的再说一句我宰了你。”转身,抬手扇了阿玮一巴掌,不响却一定很痛。我微微眯起眼睛盯着阿玮一字一顿的说道。阿玮果真不再说话,松开了拉着我的手,低着头,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的双肩颤抖着,湿漉漉的头发变的一缕一缕的。
      “不准去。”这是我离去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遵守,我不知道这让做到底对他们是好还是坏,但我已经不能再想下去了。头痛,钻心的痛,超越了我可以忍受的极限。不只是头痛,所有的一切,发生的那么快结束的也那么快,在我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下一次又一次的偷袭了我,让我一次又一次的受伤。而我,却必须一个人忍受这一切的一切。
      我感到从来没有过的疲倦和愤怒,我感觉自己快要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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