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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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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间,冬天便越过所有人的防范,硬是闯入了我们的生活中,挡不住。许多事,也会仿佛这冬季般,即使极力的想阻止,却还是无能为力。感情,缘分,生死,痛苦都是那许多事中之一。
“今天我们整节课都要练习写作。”老师扫了一眼班中的所有人,说道。只听所有人都几乎绝望的低声抱怨,我嘴角淡淡勾起弯度。每个人在遇到自己头疼的事情都会像要逃避,面对现实这词似乎已经完全被忽略,我们逃避,但终有一天会疲倦不堪,始终会被现实追上,甚至超越。就好比此刻正坐在我前面的两个窃窃私语的女生,两人正在讨论这如何翘掉这节课。
“安静,今天的主题是‘未来’,想想看你们的将来,想想看这世界的将来。1万字,明天交。”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未来二字说道。等老师话末,我拿起笔,但头脑却一片空白。未来,我从来就没有想过,就连我会不会有未来也没有想过。在我的字典中,未来二字只不过是两个问号而已。
——未来是什么?短信发了出去,我静静的等待。许久,没有任何回音,我正准备把手机收起来的时候,手中的一阵震动令我几乎绝望的希望再次亮了起来。
——人们对未知的代名词,都说未来是你自己的选择,那也只不过是自我欺骗的想法而已。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未来,一生好比一条路,即使有岔路口,但最终还是会带领你回到原路上,差别也只不过是长短而已。
‘未来,人们对未知的代名词……’这是我除了小学的时光外,第一次抄袭别人的话语,我看着自己纸上的片语,无奈的放下了笔。放眼望向学校的操场,按理说已经不应该还有人在场上奔跑了,毕竟已经是冬天了。但此时却还是有一个体育班在操场上跑着,黑白相间的足球在男生的脚边停留又再次被传出去,女生则在一边为自己心目中的对象呐喊助威。
“哇阿!是峰尘!”本来寂静的班级却突然炸开了锅般闹哄哄的。我看见月泮从写作中抬起眼,无奈的看着那些发痴的女生。我转眼继续看着操场上,只见有一个男生已经带球跑到了门前,抬脚,提出,球朝门中飞去,守门员跃起,伸手阻挡,却还是慢了一秒,球在他手指上擦过。进了,只听一阵有些吓人的欢呼声,我已经分不清这欢呼是从球场那边传来的还是从我们班级中传出的。我眯起眼盯着那个进球的男生,好眼熟的背影,但却一时想不起到底是谁了。
“峰尘好帅阿。”“耶,进了哦!”“峰尘最厉害了嘛。”花痴的女生又开始发疯,老师一声严厉的安静,女生只有不情愿的回到座位继续抬起笔思考。我耳中似乎又出现了轻微的忙音,能感觉太阳穴上的青筋剧烈的跳动着,有点眩晕,意识也似乎在瘫痪。“月泮,我头疼。”我说道,声音中的虚弱令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那我带你去医务室吧?”月泮放下手中的笔,担忧的看着我。“没事,我自己去就可以了。”我摆了摆手,从座位上起身朝门外走去。
风在屋檐下挂过,吹得我几乎全身僵硬,却也似乎让我清醒了一点。从口袋中掏出烟,拿出打火机,却才发现没有气了。叹了口气,痛苦的闭上眼睛,从来就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这么剧烈的感觉。“没火了?”冷淡的嗓音,睁开眼。是那个DJ,碎碎的刘海因为汗水而贴在额头上,银白色的耳坠在发中忽隐忽现,短袖衫外面还套着一件球衣。“嗯……”我轻声哼了声,并不确定他有没有听到我。再次闭上了眼睛,只能感觉仿佛又千万只小虫在腐蚀着我的脑子。许久,没有声息,我缓缓的睁开眼睛,他还站在那里,见我睁开眼睛,便伸出了手来。“我没火。”有点恼怒,我的脑子现在正处于混乱状态。“你欠我根烟。”他并没有因为我的口气而生气,反而自傲的看着我笑。我紧皱着眉头,掏出一个香烟递给了他,他接过,从口袋中拿出了个打火机。点燃,休闲的吸着,再也不看我一眼,仿佛我并不存在般。“火。”我伸出手,缓缓道。他吸完最后一口,捏灭,扔在了地上。我刚想再开口,只见他轻轻抬手,一个小小的东西边朝我飞来,我接过,拿出烟点燃。想还给他,但他已经走出了很远,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那个射门的男生,他的背影似乎和那男生很像,连身后的数字都一样。原来他就是那些女生口中所谓的峰尘啊。我淡笑,深深的吸了口手中的烟。
——我先回家了,帮我把作业带回来吧。发了个短信给月泮后,关掉了手机,塞进口袋中朝校门走去。校门对很多学生来说都是一种释放,但对我,只不过是另一个岔路而已,要选择方向,渺茫的走下去,在未知中寻找我的未来。
隐隐约约似乎闻到了炒面的香味。我睁开眼,雪白一片现入眼帘,白白的天花板。我朝墙上的挂钟看去,7点半了,外面的天已经乌黑到什么都看不见了。起身坐了起来,走出卧室,只见月泮正在往炒锅中加盐。“别加太多阿。”我淡淡的笑,提醒道。虽然头还是有一点痛,但已经不是什么大碍了。“头还痛吗?”月泮把锅中的炒面分别盛出放在两个盘子上。我走到餐桌前,看着橙黄的炒面,才突然发觉我已经好久没有好好吃一顿晚饭了,每天这时候我都是呆在酒吧中让自己坠落。“谢谢。”我说完,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你小心噎着啊,喝点水吧。”听声音,月泮似乎在笑。眼前出现了一杯白水,我咽下嘴中的面,喝了一口水,才对月泮感激地看了一眼,便又低头开始吃。“今天你还会去那个酒吧?”月泮突然开口说道,我拿着筷子愣了冷,本想点头的,但看到月泮担心的眼光时却强迫自己摇了摇头。我已经没有资格让月泮替我担心了。
“对了,你的作业在电脑前面。”月泮把她的那份炒面推到我面前,笑着说道。我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却又再次摇了摇头。吃完后我起身来到电脑前坐下,月泮连她的也一起拿了回来,我拾起她的开始默读:
‘未来,是什么?未来,有多久?这些都是普遍的问题,但从来就没有人得到过答案。在很多人的眼中,未来是一个目标,等到你达到这个目标后,便又开始了另一个新的未来。但这个解释太广泛,太简单,太概念化。对我来说,未来就是命运,命运就是未来。我们每个人的未来都已经被安置好,没有人有逃脱的希望。都说我们有权力选择自己的未来,那也只不过是想象中的而已,就仿佛梦想,有很多都是可以想却不可能实现的。未来对我们来说太朦胧,已经变成了一个不可能达到的高点。我们的未来,世界的未来,这些都是已经定好了,就仿佛佛教的定数般,就仿佛我们口中所谓的命运般。当命运的齿轮开始旋转,我们都会变成那被一条隐形的线操纵着的木偶,只能一直表演下去,只要死亡的那一刻来临。
还记得……’
“紫来,你的手机里来了条短信。”月泮的声音传来,我没有继续读下去,而是把她的作业放好,起身朝卧室走去。“荒漠是谁?”月泮把手机递给了我,随口问到。“网友。”我拿起手机,打开了信箱。——你不是问我未来是什么吗?其实未来什么都不是,未来只是那些我们必须经过克服困难来达到的目标而已。他的解释和月泮一样,未来只不过是个目标。我苦笑,不是都说少数服从多数么,看为未来应该只是个目标而已了。
“网友?你什么时候开始对聊天感兴趣了?”月泮一直盯着我,等到我看完短信后,再次发问道。“他很特别。”我顿了顿,才说道。是啊,我对聊天从来不感兴趣,而我的文章中多数都是描写感情,人与人之间的对话少之又少。月泮只是难解的看了我一眼,不再追问。关上了手机,我又再次坐在了电脑前面,开始在电脑前面打我的作业。
百无聊赖的站在车站前,抽出根烟,点燃。最近烟瘾似乎很大呢。左手拿着香烟,右手玩弄着打火机。峰尘给的,也有可能只是借给我而已。回神,才突然发觉自己竟然在思考这么无聊的问题,我轻笑着把烟和火都放进了口袋,愣愣的仰头望着天。
冰冷感在面上嚣张的扩延,看不见雨滴,但那几乎黑暗中的一摸纯白抢入我眼中。街上少数的人散懒的走过,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冬天的第一片雪花和这即将来临的第一场雪。我并不讨厌雪,却也没有那么喜欢雪。雪得白净让我感到自卑,我的世界是浑浊的乌黑,没有白,没有任何颜色。而然每次看到白色,对我来说似乎就看到了我永远不可能达到的彼岸,从这里到那里,短短几米的距离,却是我永远永远都不可能达到得。那一面,有颜色,有我没有的一切,有我渴望的一切,却都在逐渐离我远去。
我转头,无意间看见车站玻璃上的自己,接近死亡的惨白。因为贫血,我的皮肤总是比一般人都白好多,或许有人会羡慕,但这对我来说简直是讽刺。撇过头去,弹掉了烧尽的烟灰,深深吸了一口,一轮轮烟从我嘴中缓缓升上天空,变大,慢慢消失。
——你逃课逃到哪去了?月泮的短信把我从黑暗中拉了出来。——车站。回完短信,抬头才发觉刚刚那稀少的几片雪花,此刻已经变成了鹅毛大雪。——在那等我。还没反应过来,短信的铃声再次从我手机中发出。合上手机,把烟扔在了雪中,剩下的几缕灰烟朝天空飘去。转身朝大路走去,每一步仿佛都艰难的要命,似乎都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迈出的。
“紫来。”月泮远处的声音令我停下了脚步。没有转身,我似乎突然爱上了那种朦胧的被追随的感觉。
“不是叫你在车站等我嘛,幸好你的喜好没变,要不我找你都难。”月泮半责怪半抱怨的说道,说完又笑着拍了拍我的肩。喜好?我愣了愣,却又很快反应过来了。是啊,我的喜好一直没有变过。喜欢在冬天穿黑色的衣服,特别是大雪天,一身黑色在白茫茫的世界中穿梭。我在笑,透过月泮水灵灵的眼睛,我才忽然发觉我在笑。
“你笑什么?”月泮奇怪的问道。我摇了摇头,收起了笑颜。“不过很少能在你脸上看到,除了嘲笑外其他的笑容了。”月泮见我不答话,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今年第一场雪,而且还是大雪,真的好美。”月泮向前跑了几步,在雪中笑着转了好几个圈,跟个小孩子似的。
忽然想起去年和她的对话,“紫来,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喜欢在雪天穿黑衣服了。”“说。”“你害怕被抛弃吧?即使表面上装的对任何事情都不在意,其实心中却害怕得很。所以你选择在雪白的世界中变成最醒目的一个,那样就不会被埋没,不会被丢失了。我说的对吧?”“……”“紫来,我永远都不会抛弃你的,即使我们相隔两地,但我还是会在远方为你祝福的,所以你并不孤单。”当时我无言对答,现在,我还是无话可说。
“紫来……”月泮在前面对我笑,我看着她想回报个笑容,却没有一丝力气勾起嘴角。瞬间,雪花轻柔的飘落,但在我耳中却变了沉闷的撞击,只能看见月泮的口型在变化,但却始终听不见她的声音。闭上眼,想告诉自己这不是真实的,但惊慌却还是在我心中弥漫开,那种突然而来的恐惧,从未有过的害怕。一切的事物在我眼前依然的行动着,而这回是真正的寂静。
“你…没事吧?抖得好厉害,紫来你生病了吗?”月泮的声音再次响起,仿佛安定剂般有用。我睁开眼,疲倦的摇了摇头,用沙哑的声音说,“没事,不用担心我。”“你真的不用去医院吗?”月泮还是不放心的再次问道。我揉了揉眉心,想把刚刚的惊恐忘掉,“真的没事。”
我讨厌那种突然卷来的感觉,那种感觉多数都是极端的。从小到大就送来没有想过自己应该拥有什么,甚至有时候连自己还有感觉这种事都会忘记。在别人眼中我是那种坏小孩,抽烟、打架、喝酒、我想尽办法伤害我自己,但却没有人知道我只不过是想在那里找到真正的自己而已。从来都不曾想过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也许是从小没有得到过母爱父爱的缘故吧?母亲曾经是小有名的演员,恋爱史都被曝光,母亲好不容易隐瞒了我的存在,久而久之我也就真的几乎从她脑海中消失了般。父亲,我不了解他,他对我来说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我也没有办法测量,我对他几乎陌生。一年只在家中呆两个星期,而其余的时间我从来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在干些什么,我也从来不敢问。
常人言:这世界上并没有不爱子女的父母。每次看到我也只能苦笑,也许在他们眼中,我算不上是他们的孩子,只不过是突然闯进他们生活中的陌生人。也有可能,他们在用他们的方式在爱我,只不过这并不是我能了解的方式而已。还记得在小学,有许多都是诸如“我的妈妈”“我伟大的爸爸”这一类的题材,而我,却始终百无聊赖的打开作文书来抄。在我的记忆中,父亲他说过最感人的一句话似乎就是“生日快乐。”那是唯一一个父母都陪我一起度过的生日。也许,他们的确在用另一种方式爱我。
伸手,一片雪花落入掌心,融化。但那霎那间的冰冷却镶如我手中。手轻轻颤抖,手心那粒晶亮的水珠也微微晃动。时间,无声的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