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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驯 ...

  •   楚箫白在医院里躺了大半个月,总算能够下来走动了。

      这该是得益于南川令这里的药物,再加上去除了沾染的妖毒,所以好得快些。

      说到这里,就该要感谢白零歌了,如果不是他径自带她回了南川令,只怕她要多受些皮肉之苦。

      白零歌,自然就是这次同约去公园的人,他是楚箫白离开南川令后偶有联系的朋友。

      要说早知道会遇见这样的意外,楚箫白打死也不会应约。现在她这个狼狈样,实在不想让更多人看到。

      这或许就是成年人的虚荣。

      楚箫白又想。

      于是索性断了音信,再不联系了。

      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她当年的轻狂,她当年的志得意满。

      楚箫白觉得还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她在这病房里住了这么多天,来来去去的也就只见到白零歌一个熟人。

      再说她离开南川令这么久,她又是个没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的人,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人去特意记她“楚箫白”这个名字。所以她以前甚为得意的那些小事,就更不会有人记得了。

      意识到不会有人认识“楚箫白”,她就轻松许多。

      白零歌见她在窗边站了许久,笑问她在看什么。

      楚箫白这才知道他过来了:“啊,你来了呀。”

      现在白零歌已经没有头几天那样来得勤了,所以见他来了,楚箫白自然以为又是有什么事。

      两人又聊了几句,就听白零歌说他这两天就要去忙了,也许到她走了也赶不回来送送,所以现在过来瞧瞧。

      楚箫白觉得发个消息就能明白的事,倒还值得他又跑来一趟,未免小题大做。

      临走前,白零歌又说:“对了,这两天,逢露应该会过来找你。”

      楚箫白还迷瞪着:“哪个逢露?”她不记得还有个姓冯的朋友。

      白零歌见她果然是离开久了就把南川令里的这些人和事都忘干净了,连刚见过的那只妖精都没记起来,因此笑着提醒她:“就是溪小姐的那只妖精啊。”

      如此,楚箫白也就明白了,白零歌要去忙是真的,顺道过来告诉她江逢露要过来也是真的。

      白零歌走后不久,她也往外走去。她觉得现在怪闷的,想要出去透透气。

      在南川令这里,自然是只有一个溪小姐——江悦溪。

      楚箫白以前和她闹过不大不小的不愉快。

      不过楚箫白觉得,人溪小姐云淡风轻不会放在心上,只是她自己小肚鸡肠,一念就是这么久,几乎伴随了她在南川令养妖的整个经历。

      这段养妖经历,大概也是不算愉快的。

      先说她刚到南川令时,在万妖园里逛了一圈,一眼就相中的妖精早早地就是别人家的契妖了,她还跟在后头死缠烂打了好几天,最后才算作罢。

      后来可算是和园子里的一只小妖精结了契,磕磕绊绊着走到最后,算是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就等着时间一到去参加门里的考试了。哪成想这只妖精却是抛下她,转头跟别人结契去了。

      这个“别人”,自然就是江悦溪。

      这时候楚箫白说不恨是不可能的。十岁出头的小孩儿决定化悲愤为力量,又去万妖园里寻了一只妖精来。

      这只妖精也算是争气,让她把一直憋着的气吐了出来,也让她一举通过了门里的赋考——就是这么一只让她得意的妖精,在某次意外中被弄丢了。

      这只被弄丢的妖精,自然就是楚潮。

      而楚潮,现在也是人溪小姐手底下的一只妖怪了。

      这是楚箫白躺在这里的头天晚上就意识到的事情。

      那时她知道了床前坐着的是江逢露后,她就想到了这种可能,后来江逢露在话里证实了这种猜测。

      那天,江逢露带着楚潮走后,楚箫白默了默,终于问了一句:“白零歌,我以后是不是该叫他‘江潮’了?”

      南川令里的妖怪没有自己的姓,只有在和人下契后,他们才会在名字面前加上契主的姓,以表明他们是某某的契妖。

      因此楚箫白这么说,也不算错。

      她说不清当时是个什么心情,是讶异?还是无奈?也分不清自己在气恼什么,是江悦溪?还是楚潮?还是单单在恨她自己?

      她大概只是耿耿于怀。

      当时身上还有阵阵痛意,楚箫白只记得她很郁闷。

      病房里特有的气息勾着她以前的记忆翻涌,于是和楚潮有关的记忆就像根针一样将她来来回回刺了又刺。

      以前楚潮有段时间是病房里的常客,如今身回旧境,楚箫白较之平时更难受些。

      现在知道又要见和江悦溪有关的妖精,楚箫白发现自己还是没能走出某种情绪。

      外边的布置没有太大变动,偏墙边还是立着一架子花藤,风穿过便扬起一片洋洋洒洒的紫。

      多年不见,还是当时风景。

      越过十年的生命依旧立在这里,风霜雪雨之后不曾缺席,骄阳灿烂里迎着人归,恍如无言老友,楚箫白觉得有些慰念。

      以前她就常到这里坐下,赶上没花的时候也来。

      只是她没了十年前的朝气,也弄丢了她的妖精。

      她的那只妖精,已经成了别人——溪小姐的契妖。

      这个溪小姐啊,也是当初拐了她第一只契妖的人。

      楚箫白忍不住想,她大概是注定了要给人做嫁衣裳,手里边的两只妖竟然是都到了同一个人手里。

      这么看下来,江悦溪倒像是同她最紧密的人,在南川令里,在驭妖的那段经历里。

      楚箫白觉得这想法有些滑稽,不由笑着摇头。

      这天晚上,楚箫白就见到了江逢露。

      上次只是匆匆打过照面,因此再见到江逢露,楚箫白还是觉得有些眼生。

      江逢露毕竟成年了,她现在在楚箫白眼里,真的是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上次见面时,如果不是有白零歌在一旁,楚箫白真的不知道这就是江逢露。

      楚箫白对她的印象停留在了十年前,真的不能怨她。

      那时候江逢露还没有成年,在同时期的契妖中总是显得矮小许多,还有些黑黑瘦瘦的,丝毫没什么亮点,而她的主子也不怎么在身边指引她。

      当时就有人开玩笑说,她的主子上有千年的大妖要供,下有刚带回来的幼崽要哄,自然就顾不上夹在中间不上不下的她了。

      他们说的或许有点道理,不过这实在不合她那主子的性子。

      她这位主子是什么人?那是一个眼够高手也够高的人,她可不会允许自己手底下的契妖毫无长进,因此也不会在别的方面亏待了他们。

      江逢露那个样子自然不是因为自家主子顾她不及而致,而是因为她的种族在小的时候本就比同龄的显小得多,再有就是她主子手底下的契妖实在太厉害了,她不赶着上进的话,只怕哪天就被自个儿主子抛下了,再入不了她的眼,因此对自己的训练就狠得多。

      只能说,这个溪小姐手底下的妖一个比一个狠,她对她自己也足够狠。楚箫白一直是这么想的。

      江逢露那时的担忧不是没有缘由,能和人结契,自然也会被人解契。

      在南川令里,一般是人主动解契的多,像楚箫白那样被妖精主动解了契的,实在不多见。所以也能想见她当时被妖怪解契后要面临怎样尴尬的一个境地。

      楚箫白当时境况,确乎是有些难看。一来妖精是只小妖精,又不是成了气候的大妖,结契与否并不必看他们的脸色,而楚箫白显然是被一只小妖精摆布了,是以无威信可言;二来被契妖解契,即是从妖精方面否定了驭妖的资格,这对被解契的人来说无疑是个打击。

      当时听白零歌说这是江逢露,楚箫白当真有了一丝惊艳的感觉。就是现在,她还是有这种感觉。丑小鸭变白天鹅的那种惊艳,她可算是体会到了。

      江逢露现在所展现出来的气势,能够让人发自内心地认为,这就该是溪小姐手底下的契妖该有的样子。

      江逢露自然不会去在意楚箫白想了什么,跟在主子身边多时,她的性格也更像她主子一些。

      她的主子所在的位置是艰难的,该见识的不该见识的她都见过了,所以到了楚箫白这里来,反倒是十分轻松的。只不过在江逢露眼里,楚箫白总是傻得有些奇怪。

      自然,这些话她不会同别人说,面前的楚箫白也就更不会知道了。

      楚箫白大概是真有些奇怪的。

      比如她好端端的怎么就想要离开南川令?丢了一只妖精,另养一只就是了,她又不是没养过。偏她白白任一身的灵力散去,叫好些小妖精痛心不已。

      楚箫白大概不知道,其实有好些小妖怪想同她结契,尤其是在得知她的契妖走失后。那时候稍微有些风声的小妖们可都伸长了脖子,眼巴巴地等她再一次到万妖园来。

      那毕竟是小小年纪就通过了门里赋考的楚箫白啊,尤其是只需两三年的时间就能带出一只通过赋考的妖精。这对他们那些小妖怪来说,实在是太有吸引力了。

      但谁能想到她说走就走呢?她竟然对南川令的这一切毫不怜惜。

      江逢露看着眼前的楚箫白,又想,现在的楚箫白,也已经不值得万妖园的小妖们倾心了。

      大概是契主对自己的契妖总是偏爱,所以这次伤了人的楚潮没有再来,只来了一个江逢露。

      楚箫白倒也没生出别的情绪,只应付完了江逢露的场面话,还能心平气和笑出几声来。

      江逢露这次主要是过来带话的,她家主子想在南令会时和楚箫白见上一见。她还留了自家主子的手柬,好像生怕她遗忘似的。

      和江逢露说完了话,心里还能毫无波动,楚箫白笑叹自己可真是出息了。

      她还无端想着,妖精真的是很养眼啊。叫人移不开眼睛,又叫人生怕自个儿的目光污了他们。

      大概是到了年纪,很多事情就没有太多的感觉了。

      楚箫白以前,其实并不乐意接触江逢露她们,她总是抹不开面子的,也说不开。

      当然了,抢了契妖这回事,是怎么也说不开的。

      这是属于那个时候的死结,结在了那时候,现在也是解不开了的。也许最好的结局就是让时间把它风化、裂解、碎得不能再碎,再把它遗忘,到这件事不再有存在过的痕迹。

      楚箫白回想起来,心里已经没有什么波动,不过还是会叹上一声,她那时候太过冲动,也太不知天高地厚。

      她冲动地问那只妖精,她和江悦溪,他到底选谁?

      然后她看着那只妖精头也不回地走向江悦溪,任江悦溪牵着他的手走了,徒留她一个人在那儿,抬着胳膊抹眼泪,一次又一次,红了眼睛。

      如果再将她放回那时候,他要走就任他走,她绝对不留。她也绝对不会再去问他要选谁,她绝不要再自取其辱。只是那个时候她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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