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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第一百零四章、曾参杀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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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元晟去相府确实频繁了一些,特别是林长生身子不适的时候,他去得是越加勤快了。
林长生的身子,在他悉心的调理之下,确实大有起色,也让元晟安心不少。
这一日,他照例去了相府替林长生诊病,又照例陪着他吃了午饭,这才准备离开。
如今他在相府也算是个脸熟之人,自然不必劳烦李管事再送他了,一个人拎着药箱往大门口走去。
“嗳,你说那个元大夫同咱们少爷到底是个什么关系啊?”
将将穿过九曲廊桥,打算穿过花园时,听到自假山之后传来的说话声,不由令他停下了步子。
“就是说啊,这隔三差五的来咱们府里,还陪少爷吃饭,你们是没看到,少爷每回见到他,笑得跟朵花似的。”
“哪有你这么说自家主子的,我瞧着是那个元大夫有问题,你说外头现如今也有不少断袖的,嗳,你们说,那元大夫不会也是个断袖的吧。”
“呀,元大夫是不是断袖我可不管,只要他别将咱们少爷带坏了便是。”
之后的话,元晟没听下去,只是埋着头背着药箱,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往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元晟都未再去过相府,一来,长生的身子经这段时间的调养,好了不少,二来,他的师傅万如亭突然病了。
说起来,这病也是因着摔了一跤引起的。
饶是万如亭平时再如何的保养得当,这毕竟也是五十来岁的人了,这一跤摔下去,大腿骨断了,人也就病倒了,在床上躺了十来天,便坐不起身了。
元晟晓得,他师傅这一回怕是逃不过了,故而这些日子,他连着安意医馆都没什么心思打理,只想着多陪陪他。
“晟儿啊,为师这一回怕是在劫难逃了。”躺在床/上的万如亭意识有些昏沉,握着陪坐在榻旁的元晟轻语道。
“师傅,你胡说什么呢,会好的。”元晟弯下腰身凑在万如亭的耳边说着,然心中却也明白,他师傅心里敞亮着呢,自己的身子比他还清楚。
这也是医者的悲哀,行医治病一辈子,也看了一辈子旁人的生老病死,临到自己头上时,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等死。
那种心情定然十分煎熬。
“傻孩子,师傅的身子比任何人都清楚,你也不想想,你的那些医术还都是我教的呢。”
万如亭的笑有些浮虚,看着元晟的眸子虽有些浑浊,却仍是眉眼带着浅笑。
他这一辈子,无儿无女,临老也无个相伴的妻子,年纪尚轻之时,一事无成被人嫌弃,到后来凭着医术功成名就后,也就再无娶妻的心思。
幸得十数年前,元晟来了安意医馆,这十来年,他一直专心于医术,回家的次数极少,而他万如亭虽无子,但总算这个徒弟填补了他这份遗憾。
“晟儿,这医馆日后就要交给你了,师傅不求你有多大的名声,只盼着治病救人,莫忘初心。”
元晟抿着唇瓣,重重点了点头。
他也晓得,师傅一旦驾鹤西去,这安意医馆大抵是要交给自己的,毕竟师傅没有子嗣,只唯有他这么一个徒弟。
原本他还觉得自己将师傅的医术学得七七八八了,然眼下师傅一重病,他反倒有些忐忑起来,总觉得倘若师傅去了,也不晓得自己能不能将这医馆撑起来。
“师傅放心,徒儿不敢忘。”
他望着万如亭,应承着。
服侍着万如亭睡下后,元晟才得了空,去往前头的医馆。
他近来每日总要花上不少的时辰在万如亭身上,对前来求医者也说了个明白,故而近来到是显少有人再来撞一鼻子灰了。
将将开了店门,抬头就看到一人站于门外头,他不由怔了怔神。
“你……”他张口,却接不出话来。
“你可是好些日子未去我府上了,所以,我只能来医馆找你了。”
门外头站着的,正是数日未见的林长生,此时他到是一如往昔般浅笑言语,反倒是他,见了长生之后,却实难再如昔日一般肆意了。
元晟不语,只是转头避开了身,同时也避开了他探究的目光:
“可是觉得身子何处不适?”
如今论起来,似乎他与长生的相识相交,皆是因病而起,细细想来,除却谈及病情,他们也无什么好谈的。
“难不成除了来瞧病,我便不能来瞧瞧你?”长生浅笑着,提步迈过了门槛,怡然自得的在店里晃着步子。
正踱着步子,许是有人见着医馆门开了,随即进了门来,倒是替元晟解了围。
“林相若无其他要事,还请先回去吧。”
元晟忙着替人诊病,一副不愿多搭理他的模样,让长生微微皱起了眉头。
想他在外头都等了大半个时辰了,好不容易待他开了门,这还没说上两句话,就被他往外赶,当真有些憋屈。
然最终长生还是什么都未说,转身离开了。
之后的几日,万如亭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元晟将医馆彻底关了,悉心地伺候在床前,眼瞅着怕是拖不过这几日了。
元晟对于死别也见过数回了,然待事到了自个儿身上时,想着这个一直视他为己出的师傅,还是添了一分伤感。
第三日的凌晨,万如亭在元晟的陪伴中,走完了这略有些遗憾的一生。
元晟雇了人,将万如亭不失风光地下葬了。
如此,又歇了一日,他养了养精神,才又重新的开了门。
这一番搅和,倒教他有些日子没再掂念林长生,若不是这日夜里,林府的人深更半夜的来敲大门,他觉得自己不日便能将他忘了。
前来敲门是张安,道是他家少爷突然发了病,求他去出诊。
元晟到不晓得林长生会发什么病,只是知道他素来身子骨弱了些,到还真不知还有别的什么毛病。
不过即便不是林长生,换作旁人深夜寻上门来,他自是也要走上一遭的。
于是,他拎了医药箱,关好了门,上了林府的马车。
路上,张安不停跟他叨叨,说这些日子他家少爷吃不好睡不好,也不晓得是着了什么魔了,整宿整宿的不睡觉,坐在书案后头一坐就是一整夜。
又加之这些日子朝局风云变幻,老将军的许多旧部都起了回京的念头,以至于局面许是要发生变化,林长生免不得又要操心一番。
元晟自是不管他们所谓的朝局变化,他只不过是个小郎中罢了,每日吃睡行医,只要这头顶的天不变色,他也没什么好忧心的。
马车从林府的后门而入,一直到了后院长生所居的院前才停下。
他拎着药箱下了车,张安只是同他说了一声,让他自个儿进去,他就驾着马车离开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也没见着下人伺候,他晓得长生素日里就不喜有太多人在身边转悠,只是没想到他身子不适时,也没见人在外头伺候。
他轻敲了敲房门,没听到里头有什么动静,若不是他早前来过长生的寢房,还道是自己走错了呢。
他站了片刻,推门而入。
房内的小厅桌上,点着一盏油灯,火苗颤颤微微地抖着。
他转头,果然见林长生披衣坐在书案之后,听到动静抬头望来。
他瞧着长着好似也没什么不适的地方,只是张安也不像是个会诓人,难道是他方才发病了,眼下又好了。
不过,饶是元晟上看下看,也没瞧出丝毫不妥不处啊。
“你身子不适?”
他静静地站于房门口,侧头看着书桌的方向。
长生放下手里的书,起身走了过来,而后径直经过他的身侧,关上了房门。
“我这几日睡得少,浑身有些泛力,想来是张安他们太过操心,才深夜去叨扰你的。”
他说得气定神闲,然在元晟看来越是怎么瞧都不像他说得那样,张安此人看着是个老实人,一向以长生之令为命,不像是会擅作主张的。
只是他都这么说了,元晟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跟着他在小厅的桌旁坐了下来,开了医药箱取出了脉枕。
长生顺势将手放在了脉枕上,两人静默无声,而长生的目光却灼灼地落在他的身上,惹得他有些静不下心来。
“你师傅病逝了?”默然了许久,长生问道。
元晟搭在长生脉上的手颤了颤,而后点了点头。
“对不住,我这些时日一直忙于朝中之事,未去探望,也没帮上什么忙?”长生说道。
实则,这话只说对了一半。这几日来,他确实忙于朝事,但也因着元晟突然对自己的冷漠而有些恼怒,才刻意忍着未去找他。
然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刻意的几日,错过了他最为需要旁人相伴的日子。
如今想来,教他好生后悔。
“也没什么要忙的,行医者,早就见惯了生死,师傅亦有遗言不必大肆操办,自然也没什么大事。”
元晟说着,收回了手,又小心翼翼地将脉枕收回了药箱,抬头看向他:
“症结所在还是你太过操劳,若你不能静下心来多是休息,我开再好的药也无用。”元晟说着,起身走到他的桌案旁,取了一张纸便写起了方子来。
长生跟着他起身,走到桌旁,倾身靠着桌案,看着他埋头疾书。
许是经常开方子的缘故,元晟练就了一手好字,只是腕力差了些。
“方子你自行交给张安他们吧。”元晟搁下笔,看着墨迹未干的方子,转头扫了他一眼说道。
眼见着元晟转身要走,长生忙伸手拽住了他。
“夜深了,住一晚再回去吧。”
元晟未回头,只是深吸了口气:“不麻烦了,我还是先回去了。”
说着,他想挣开长生的手,却没想到看着身子羸弱的人手劲却大得很,竟让他一时挣不开,只能无奈地转头看向他。
“我是有何处做错了么,为何你突然变得如此冷漠?”
长生皱眉看着他,不明白他好端端地突然与他又保持起距离是为了何事,好似他们又回到了初初相识的时候。
元晟回望着他,末了垂下了眸子不敢对上他:“我后来想了想,依着你我的身份,实在不容走得太过亲近,日后还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吧。”
长生未说话,然元晟即使是埋着头,也能感受到他心绪的起伏,想来他是恼了吧。
“元晟,你抬头看着我。”
须臾,长生冷声说道,元晟犹豫了许久,晓得自己避不过,这才缓缓抬头快速的扫了他一眼,又转开了头去。
“你以为你这般说我便会信?”长生冷笑了一声,“元晟,你这个借口找得并不高明。”
元晟紧抿着唇瓣,蹙起了眉头,如长生这般的人物,他自然斗不过。
“你还不如同我实话实说,许是我还能顺从你的心意。”长生看着他满脸的纠结,徐徐说道。
“既然你想知道,我便如实告诉你。”
元晟抬头看着他,在烛光之下,他的黑眸之中闪着一抹光亮,只是他却分不清那是烛火的映衬,亦或是他原本眸中的星光。
“你年纪轻轻便位高权重,外表又俊俏,是多少闺阁女子心中夫婿的人选,然如今你与我走得过近,难免引来话舌,还不如在引人误会之前,你我各走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