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相公养成指南》徐徐氏

17、一颗麦芽糖

　　周小昀的话音一落，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她身上。

　　“你在我姐姐面前瞎说什么！”
　　江棠“嘭”地拍案而起，窜过去就要抓她的小辫子，程牧霜没拦住，小姑娘疼地哇哇直叫。

　　“江棠！”
　　程家二小姐吓了一跳，连忙拦腰将他抱住，捉回来，他还不从，对着空气拳打脚踢。
　　陶遣上前帮忙，看阵仗，又无从下手。

　　周小昀的眼角挂着泪珠，捂着自己的脑袋，清澈的大眼睛里头燃起了熊熊怒火。
　　“偏不遂你的愿！偏要嫁给你了！怎么着！”

　　“小昀！莫失礼！”
　　周时通见场面失控，出言喝止。

　　小女孩浑身一颤，惮于周先生的威势，不甘地低下了头，铰着衣袖，依旧气鼓鼓的。
　　还依旧拿余光瞥江棠。

　　江棠却扭头向着身后的女子，急急地捧住她的脸。
　　“程牧霜，你不要听她乱说！”

　　她一怔。
　　随后，对着江棠的脑门就是用力一拍。

　　“啊。”
　　江棠也抱住自己的脑袋。

　　“欺负小姑娘还有理了？我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你的？”
　　“明明是她......”
　　“住口！”

　　程牧霜将他摁回座位上。看了看，又不太敢让这小子和周小昀面对面坐着，强行让自己与他换了座。
　　江棠不高兴，扭动上半身在她腿上滚着。
　　“姐姐......”
　　“软骨头吗？这在外头，不是家里！你注意点形象......否则，下回不带你出来了。”
　　程牧霜低下头，在他耳侧悄声说着。

　　江棠觉得痒，咯咯笑了两声，端正坐好。
　　“对不起......周先生，让你见笑了。”
　　他还识相，不由程牧霜提点，就低眉顺眼地先倒了歉。

　　周时通摆手。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不打不相识，今后一齐求学，小棠......可得同这位小昀姑娘好生相与了。”
　　陶遣微微笑着结束了这场闹剧，忽然眉头一蹙，将程牧霜的手臂捉起来。

　　怎么还......没完没了......

　　程牧霜正暗自嘀咕呢，陶遣又出言问她，眸光担忧。
　　“没事吗？”

　　眼角扫到桌上和袖面一片水渍，这才明白了过来。
　　方才江棠和周小昀打架，弄翻了桌上几盏茶，茶水横流，她也遭殃及。

　　他是......怕自己烫着了？

　　思及自己刚才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程牧霜嚅嗫着有些说不出话来，两腮和耳尖也薄薄地飞红一片。
　　“没，我......没......没关系......”

　　陶遣看着她的目光有一瞬间的痴怔，但很快恢复过来，自然地放开她的手腕。
　　“无事便好。”

　　“......都这么久了，哪里还会热......真是戏多......”
　　江棠虽然底气不足，却还是低声自言自语着，语气忿奈。

　　程牧霜微笑着，拿手肘捅了捅他的侧腰，江棠“哎呦”一声，捂住自己的嘴。

　　“浑小子，回去再跟你算账！”
　　那女子悄声从齿缝中挤出这句话。

　　陶遣唤了小二过来擦净桌面，重新换过茶水，又上了一些小菜。期间因为袖子湿透，程牧霜离席换下一件衣裳。许是天气闷热，大家都不怎么动筷，一直到结束，也没再出什么岔子。

　　程牧霜有意要为江棠赔罪，虽是陶遣与周时通请她过来，也务必要将席金记在程府账面上。掌柜的如何不认得她，连连说不必，就算店家做东，程二小姐坚持，便作罢。

　　开办私塾一事往后再详谈，周时通欲带着周小昀先行离去。
　　后半席一直闷坐着的小姑娘终于忍不住，跑过来，往江棠手里塞了一块什么东西，然后做了个鬼脸，才在周先生的呼唤下回到他身侧。

　　江棠见周小昀没影儿了，看也不看，就把手里的东西丢在地上。
　　程牧霜斜他一眼，蹲下身捡起来，是一小块牛皮纸包着的麦芽糖。
　　小姑娘必是握了很久，乳白的糖块变了形，还有些黏糊糊热乎乎的错觉。

　　“你不要啊？”
　　蹲着的程牧霜抬头问江棠。

　　小男孩断然摇头。

　　“不要算了......”
　　程二小姐左右看了看，没什么外人，飞快地撕开牛皮纸，把麦芽糖丢进嘴里。
　　“以前宝书总不让我碰这些幼稚玩意儿，说是杂七杂八的吃多了，牙口不漂亮......她自己倒还总是猛吃......你说她是不是为了独吞唬我来着的？”

　　她费劲地咬着韧性十足的糖块，腮帮子鼓起一块，江棠看得有趣，也蹲下来，拿手去戳，嘿嘿傻笑。
　　程牧霜打开他的手。
　　“做什么.......哎呀！粘住牙了！”

　　她忽地抿住唇，把嘴缝紧紧地闭在一起。
　　好死不死，身后忽然传来陶遣的呼唤。

　　“牧霜......”

　　“嗯......嗯？！”

　　她躲进江棠身后，舔了一把自己的牙齿上的大块附着物，纹丝不动，当即放弃，站起身，神态自若。
　　陶遣见她脸色似乎有异，又看不出什么。

　　江棠的大眼睛看着她，满是笑意。

　　“别动。”
　　陶大公子忽然向着程牧霜的脸上伸出了手，程二小姐吓得一呆。
　　不会吧？今天丢死脸了......

　　起风了。他的食指和中指微微一错，将黏在她唇瓣上的碎发撩开，别在耳后。
　　“今日我......甚是高兴。”

　　陶遣退后半步，拉开距离。
　　“我知......你不喜我靠你太近，我不会勉强，只需......你往后待我，能如今日一般，不有他变，便满足了。”

　　程牧霜一怔，忙不迭点头。

　　“还有......母亲早便想见你一回，我实在拦不下，毕竟......你也是陶家将来的儿媳妇......我便自作主张，过两日请你来陶府待上一阵，你可愿意？”
　　又是点头。

　　陶遣见她同意，这才放下心来，又总觉得她的表情有些奇怪。
　　“牧霜你是......不舒服吗？”

　　程二小姐猛摇头。

　　“姐姐你怎么不说话呀......”
　　江棠开始耍赖，抱住她的腰身，脸埋在她的衣裳里闷闷地笑。

　　程牧霜想推开他，又不好动粗，更不能开口，只能对着陶遣强颜欢笑。

　　“那便说定了......”

　　程牧霜见程家的轿夫过来了，获救似的，单手把小男孩的双手一挟，然后另一只手捂住嘴，含糊不清地道，“说定，说定。”
　　逃也似的，那方还未停稳，便拥上了轿子。

　　江棠的大笑从轿中传来。
　　“快走！回家！”

　　陶遣站在原地，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目送那摇晃的软轿上了主道，消失在拐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