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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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考虑好了吗？”
我靠在墙角，喉间横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我却不在意，只是仰着头朝他笑，丝裙粘上了些灰尘，多少显得些许狼狈。“你知道靠这个又杀不了我，又何必脏了这幅你喜欢的皮囊呢？”
到底是我大意了，没想到有一天栽在了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人手里。
我试着推了推刀锋，果真推了开去，心下一松，有的商量就是好事。手用力撑了撑，想直起身来。
大佬似看出我的意图，拿开了刀，在手心随意地敲击。“药效还没过，浑身无力的感觉怎么样？”
闻此，我干脆也不挣扎了。
“大家都是生意人，有商有量，什么生意不能做？”我看着他背着手在我身边踱步。
他的步子停了一瞬，回头靠在桌上，点燃雪茄。“只要你杀了他，东西就归你。”
太阳越过最后一丝地平线，火烧云远远地就烧了起来，房间里暖光的灯光点亮了一角。
电话线在我手中纠缠，纷纷乱乱如同人类常说的命运线。电话接通了，我听到自己慌乱的声线“拾……拾孑。”
“怎么了？”温润的声音随着电波传进我的耳里，我闭了闭眼，声音抖的立马下一秒就能哭出来，手上却把电话线一瞬间拉直。
清晰明了。
“我……杀了他。”
盛装以待，恭候一场死局。
门猛的被拉开，拾孑站在门口。外面惨白的灯光在他身后闪烁，留下一条深黑的倒影。
我扑进他的怀里，手指在他的纽扣上摩挲，拾孑身上好闻的气息环绕着我。我抬头看他，脸上泫然欲泣。
我一直都知道这身皮囊怎样最好看，我族从来都是天生的猎人。
我从未想过他会吻我。
在拥挤的车厢他没有，在那古朴的钢琴上也没有，却在此刻。
眼中的泪最终落下，我此刻开始明白人类一直在嘲讽的命运。
不知是不是在人群中待的太久，竟学会了人类的多愁善感。
可笑可悲。
五
我们准备分头行动，约好在火车站见。临行前他又将我抱在怀里，我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全身心地扮演初次杀人之后应有的表现。
我下巴靠在他肩上，他呼吸喷在我耳边，“我在车站等你”，酥酥麻麻。
突然有点舍不得。
他帮我理了理鬓发，我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掌。
还好只是有点罢了。
大佬早已在办公室等我，坐在办公桌后吞云吐雾，看起来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商人。
但心却是黑的。
为了一场假死便可将自己弟弟送上黄泉的人从来都是黑心的。
“东西呢？”
他朝我笑了笑，起身从保险柜中取出一个戒指盒。
我握在手里，不用打开就知道它是属于我的。
它是我曾经被夺走的骨骼，他们将它磨成了一对戒指。
“事成给你另外一只。”
无甚异议地点头，我收起戒指盒起身。“合作愉快。”
月上树梢，星星却黯淡无光。
我远远地就看到拾孑的车停在前面。我站在车旁等他，一手攒在口袋中，锋利的指甲刺破了我的手掌，有股淡淡的血腥味。
血腥味刺激着我的头脑。
我看到他了。
他从车内的阴影走出，西装挺拔，像是最危险的恶鬼。我笑着迎上去，触碰到的却是冰冷泛着银光的枪管。
谁先埋藏祸心，谁先逢场作戏，又是谁沦为笑柄。
我曾嘲讽命运，换无数皮囊行走于世，命运却甩给我最不屑的耳光。
我看到黑色皮鞋在我身边停下，修长的手指从我的皮箱中拿出戒指盒。
六
街上行人如织，拾孑裹紧黑色的风衣，匆匆而过。车门刚开一条缝又被按下，拾孑回头，看到一张保镖面无表情的脸。
保镖的身后大佬笑着向他举起雪茄示意。
“喝一杯怎么样？”，大佬举着烟走近。四周的保镖微妙地阻碍住拾孑的去路，腰间的枪管闪着冷硬的光。
拾孑跟着大佬走近一家酒馆，大佬要了两杯酒，随意地给了他一杯。“你看到我一点儿也不意外。”
拾孑看了看他，无所谓地点了点头，没有开口的意思。假死虽然是瞒天过海的一招，但蛛丝马迹也并不是找不到。他摸不清对方的意思，只能见招拆招。
“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大佬和他碰杯，指间烟雾缭绕。
拾孑靠在吧台上看他，一副静候佳音的样子。
“她只想把戒指拿回去，但戒指只有在我们手上，它的价值才能扩散到极致。你一直都是我最认可的对手。”
拾孑把酒瓶往吧台上一搁，打断了滔滔不绝的大佬，“失陪一下。”
大佬透过烟雾看着他的背影，伸手把雪茄掐灭。
这家酒吧很安静，走廊里面光线昏暗。
哒，哒，哒，哒。
拾孑突然听到了不属于自己的脚步声。他回头，我站在他身后笑的灿烂，“哎呀，被发现了呢。”
我慢慢向他走去，高跟鞋敲击着地板，长发抚过他的手背，我伸手描绘他的五官。
“冬无？”
“嗯。”
我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消弭，尖锐的指甲扣在他的后颈，那是女人拥抱恋人的姿态。
我最后在他唇上印上一吻。
你算出了一切，只是可惜，人类的武器，从来都杀不死我。
冰凉的水流没过我的指间，我收紧衣领，头发后梳，露出光洁的额头，我把眼镜放在水池边，露出那双我望过无数次温柔的眼。
拾孑这身皮囊，我也熟悉。
我在大佬身边坐下，重新开了一瓶酒，对视间已然交流了讯息。
高跟鞋的声音从后传来，我曾经寄生的皮囊袅袅地走来，波光流转，媚色横生。
大佬将另一个戒指盒推给了我。
我将帽子戴上，压低帽檐遮住眉眼，不声不响地退了出去。
屋外的阳光灿烂地有些恍惚，我回到车厢，车内后视镜照出我有些苍白的脸。
拾孑啊拾孑。
胸腔的心脏火热，以我不熟悉的频率跳动，我擦掉唇角溢出的血迹。
强制吞噬终归有些勉强，但这一切终于都有了结果。我找回了自己的骨骼，虚弱的身体需要完整的灵魂。
我细细地将这枚戒指磨成粉末吞下，我的骨骼融进他的血液里。
同生共死，这将是我最后的皮囊。
七
我将大衣披在身上，随意推开街上的一道门。
屋里屋外浑然两个世界，黑色的油灯挂在墙上，以书架为墙，书本杂乱无章，从底部一直堆到屋顶。
随意找了个座位坐下，褪下手套露出一双怪异的手。
粗糙皲裂的皮肤，厚重的指甲，这不是一双人类该有的手，也不是动物的。
这幅皮囊已经很老了，老得我可以看到时间的界限。
当我与他骨血融合，这身皮囊便成为我在人世间最后的禁锢。
狮子的感情向来鲜血淋漓，人类的情感具是看不清的刀光剑影。
罢了罢了，这般结局也算不上讨厌。
时光无趣，最后不过腐化沦为尘土。
一同腐化。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