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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凌云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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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居里,红烛绮艳,春色无边。
“美人儿,良宵苦短,不如及早行乐啊!”慕云轩从后面搂住了水绿衣衫的佳人,低头轻嗅她脖间的脂粉香气。
这美人儿什么都好,肤如凝脂腰似细柳,只这粉香劣了点,呛人得狠。
“奴家……全凭小王爷吩咐。”女子浅声嘤咛,被他抱着转过身来,仍然低着头,恰似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地娇羞。
“嗯,真乖”,他摸了一把她的脸,“服侍爷高兴了想要什么你随便选!”
女子羞得头低得更深了,他搂着她朗声大笑步入锦绣八宝帐中。
为了行事方便,整个凌云居的丫鬟守卫都被他赶走了,此刻只他二人。
女子跪坐在他身侧,为他宽衣解带。衣袖拢下,皓腕凝霜雪,他看得心里痒痒,顺着手摸上去自摸到胸口,滑腻香浓。
果真是尤物,不枉自己一眼看上了,抢在挂牌之前带了回来才能一亲芳泽啊。
倚春阁那老货也太不给脸,他在那撒了多少银子,这样雪玉捏成的清倌儿,居然藏得严严实实怕他动了。
怕他慕小王爷出不起钱吗!!!
他手下微一用力,拉开她半幅裙衫,没有了高领的遮掩,她脖颈下赫然露出一大片青黑色肌肤。
“这是什么?”他惊而坐起。
“那你可没命管这个了!”,她缓缓抬起头,一双眼宝光流转,似曾相识。
她已经脱去了他外衫和护身软甲,此刻手已经握在他护心宝镜上,稍一用力他这唯一保命的宝贝就要离体而去了。
慕云轩自然知道王爷前次遇刺不过是为自己挡了灾,安分了几日还是忍不住要出府去浪荡花间,只是提高了警惕,偷偷开库取了父亲的宝贝戴在身上,身边也随时带着大批豢养的身手不错的护院。
王爷是武将出身,家传的紫金软甲锁心镜,被他这浪荡子拿来这样糟蹋,也没有奴才敢告诉家主。
王妃心系王爷,无暇顾他,他于是混在外面肆无忌惮地胡天胡地。
“救命啊!”慕云轩厉声嘶嚎,一下从床上翻滚下去,她重伤未愈,一时没抓住他,反被他一起拖下床去。
她撩起裙摆,取出藏在腿侧的利器。
这匕首寒光凛冽,名为,秋风。
是她当年入五杯盟时盟主赠与她的,望她将来学有所成,手刃仇人能如秋风扫落叶一样轻快无情。
慕云轩早已吸进她掺杂在香粉中的迷魂香,断不可能从她手里逃脱。
若不是王爷的解药寻到,阖府上下放松了警惕,她即使是易容扮作风尘女子,也不可能这样轻易就能进得了王府。
时机刚好,一切如她所料,她倾家之祸的始作俑者,怎么能不死在她手里!
她扑上去,一刀扎进他肩膀里,他痛号大哭,喊叫得越发大声。
她掀翻他,正欲扎进他心口了断了他,他双手乱挥乱舞之间突然一掌击在她胸口青黑处。
她痛得眼前一黑,手下一松,软下身来吐了一大口乌血。
离青散魂针,果然厉害!
颜落花只给她取了其中一根针,嘱她取了慕云轩的命再回来受死他才肯放过独孤漠寒。
以她的功力,纵然垂死之际,慕云轩也不是她的对手!
可是对方显然不这么认为。
慕云轩刚才被吓得魂飞魄散,此刻喘上口气来,不忙着逃命反而欺近来,想是以为自己戳到了她痛处,制住了她。
这下可以亲手炮制她,偿了方才的羞辱!
他一把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脸,另一只手在她耳下摸索半天,哧啦一下掀起一张人皮面具。
“原来是你!”他满眼怨毒,突然醒悟过来,“上次也是你!你怎么还没死!”
她仰着头看他,笑得气定神闲,“你还没死,我怎么能死?”
慕云飞掐住她的喉咙,“你死了我也不会死!!!”
她无力地扑打着他的手,月白色指甲刮在他手臂上,留下一道一道青黑色伤痕。
他感觉到剧痛,突然松开手推开她,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一脸嫌恶瞪视她,“你又下了什么毒?火狄散?”
她抚着胸口大口呼吸积蓄体力,“你哪里配用火狄散,上次是我高看了你。我不用使毒都能让你死得透透的!”
“贱人!”慕云飞又扑上来。
洛梅初亦在同时飞扑过去,两人一起撞上花梨木茶几,一套哥窑梅花茶盏掉下来摔了个粉碎。
独孤漠寒耳力灵敏,老远听见碎瓷声,暗叫不好,运气急急飞身过去。
屋里,洛梅初已经制服了慕云轩,她骑在他腰上,高举起匕首,寒如霜雪,映照出他眼里的绝望。
“慕云轩,枉你披了一张富贵皮,心胸却如此狭窄!”她想起老父想起兄嫂,目眦尽裂,“为了莫名其妙的一己私愤害我秦洛两门,你百死难辞其咎!”
她扬手欲要狠狠扎下,不期然间想起风扬袖含羞带怯的脸,刀尖犹豫了一下。
大门“砰”地一声被撞开,独孤漠寒第一眼见到的,是她罗衣半解以一个暧昧的姿势跨坐在慕云轩身上,不管不顾一刀挥下!
匕首刺进皮肉里“噗”地一声响,像刺进烂泥塘里声音一样。
慕云轩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她翻身下来,捂着愈发剧痛的伤口,整个人都失了力气。
他看着地下躺着的毫无声息的慕云轩,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一丝半点同情。
她抹了一把脸上溅上的血滴,冲他浅笑,“你看,我报仇了。”
他突然觉得无比心酸,走过去搂住她,拉起散落的衣襟遮住她玉色裸肩,柔声道,“你既然已经报仇了,那我们走,我带你去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她咽下喉头一口甜腥的血,笑问他,“我杀了慕南王府的世子。王爷就算被你们救活,知道这消息也会气死过去吧?你还敢要我?你还能要我?”
她满脸血污,逼问到他脸上来,还笑得如此艳丽张狂,形如罗刹。
“我要你!我只要你!”他情潮翻涌,一把把她揉进怀里,“救了王爷就当我偿还了他当年带我回王府的情分。慕南王府今后如何我却管不着了。我只想要跟你在一起!”
她掩藏了半天的那一块青黑伤口撞上他硬梆梆的胸口,痛得她差点昏过去。
她咬紧牙关使出全身力气推开他,气喘吁吁犹自含笑看他,“我却不想要你了。”
她抬起一只手臂抵住他,“你的恩报完了,我却还没有呢。”
她眸中月华流转,笑得无比残忍,“你忘了?我是要嫁给颜落花的。我是五杯盟下一任盟主,你凭什么要求我跟着你浪迹天涯?”
他不顾她阻拦想靠近她说话,没防住她迅如疾风般点了他的穴道。
她定定看着他,眼里是他不懂的复杂情愫,交杂着不舍、凄婉、绝望……
踮起脚来,她吻住他的唇,唇瓣软香,却冷得他忍不住要颤抖。
他闻到浓重的血腥气息,可是他动不了身也开不了口。
“永别了,寒哥哥!”她留下这一个冷冰冰的吻,在闻讯过来的护卫仆从包围这里之前迅速离开了,像一个从来没出现的梦。
蔷薇小筑。
她坐在云罗镜前,看着那一抹青灰色一直往上爬,逐渐蔓延过整个脖颈,侵蚀到她的嫣华娇颜,……
越来越模糊,
她伸手去抹镜面,这才发现她连手指都已经被那种邪恶的颜色所占领,铜镜的凉,一下子寒彻心肺。
“姐姐……”雪如薇、风扬袖双双立在身后。
“答应我……”她对着镜中那两个模糊的身影说话,“他若回来,不要让他看见我濒死时这幅丑陋的样子……”
“夜姐姐……”风扬袖到底没能忍住,扑到她肩上泣不成声。
她微温的眼泪渗透进衣衫里,令她觉得没那么寒冷了。
雪如薇的碧色身影也在微微颤抖,她一贯冷静自持,从不动情。
此时见她如此惨状还惦记着不能让情人看见自己不好看的样子,心里惶惑不已:情是什么,令人生令人死令人生不如死。
洛梅初方才回来后先去见了颜落花,他见她一身狼狈,反而笑了,饶有兴致问她慕云飞死了没。
“我没有杀死他”,她俯首跪在地上,痛得几乎整个人要贴在地面上,“最后一下扎偏了。他虽然没死,以后也不会好透了。王爷已经老了,世子身子骨不好,慕南王府以后即使不为三皇子所用,也断断不会成为他的威胁。”
“你倒聪明,还是猜得到是谁下了这单。”他从铺着玄狐皮的座椅上起身走近来。
他微微低下身,抚摸她的头发,无比温柔,“现在再给你一个选择,你是愿意嫁给我还是回去等死?”
她仰头,一张苍白色脸,眼珠子好似清水里两丸墨珠,清寒无比,“无论我选哪一个,你都会信守诺言,放过独孤漠寒,对吗?”
“是”,他颔首。
“那我就放心了。”她俯下身去,无比虔诚朝他叩首跪拜,“谢盟主这些年栽培恩德。”
颜落花看着她与他跪别,心里的怒气在瞬间达到顶峰。
“属下告退。”她叩拜完毕,站起来躬身退下。
他一把掀翻了手边的棋盘,一罐黑白玉棋子扑棱棱滚了一地,大珠小珠落玉盘一样的声响,他没有丝毫愉悦,只觉得头痛欲裂。
“夜姐姐”,风扬袖出得门去,风扬袖第一个上前搀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她偷听了半晌,确定慕云轩没有生命危险了,已经放下心来。
雪如薇从未合拢的门里看到一片狼藉的地面,想了想,吩咐风扬袖,“你先带夜姐姐回蔷薇小筑,我去看看盟主就过来。”
风扬袖点点头,扶着洛梅初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