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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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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我去个地方?
齐昭远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邱臻能带我去哪里?他完全想象不出来邱臻为什么要带他出去,也想不出来邱臻会带自己去哪里。
他还没回过神来,上课铃声就急促地在耳边响起。
等到了上课,邱臻又恢复了平日里懒洋洋的模样,趴在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历史书,时不时在书上随手涂上几笔。
但他这可不是在记笔记,只是听课听得实在无聊了,开始照着历史人物的卡通头像描摹起来,然后更加过分地在历史人物脑袋上画上各种奇怪的图形和线条。
齐昭远把满黑板的笔记在扉页上写得密密麻麻透不过气来,感觉手都要断了,他甩甩手,脑子里邱臻的那句话又冷不丁冒出头来。
齐昭远忍不住用笔敲了敲邱臻眼前的那块桌面,低声问他:“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邱臻沉浸在手中侮辱先哲伟人的浩大工程中不可自拔,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下午你就知道。”
搞什么啊……这么神秘!齐昭远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又抬头看了一眼教室正中央挂着的那块永远慢五分钟的白色大圆盘钟。
终于,圆盘上的指针不紧不慢地指向了5点20分。
“又不是不回来了!赶紧地!”邱臻不耐烦地拉了一把还在手忙脚乱地划拉着桌子的齐昭远,齐昭远就这样被邱臻半推半拉地赶下了楼梯口。
邱臻不愧他“校规破坏者”的江湖称号,竟真的大摇大摆地把他的那辆电动车开到教师停车专用的车位。
可能守在校门口的门卫和值班学生万万没想到会有学生这么猖狂,以为是老师的车,就这么蒙混进来了。
邱臻跨上他那辆泛着金属蓝光的电动车,调了调后视镜,一副整装待发的潇洒样子。齐昭远还没坐稳,电动车就轰地一声发动了,在门卫大叔凶狠的喊叫和奔跑声中,宛如一道闪电嗖地窜出校园。
放学后,暮色低垂,夕阳隐没在一望无尽的泊油路与天空交界处,他们穿梭而过的,是无数株栽种得笔直挺拔的榕树,斜阳为苍翠茂密的枝叶镀上层朦胧的金色,那是落日的余辉,是太阳信手拈来的画作。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多,电动车沿着一条长长的堤坝,行驶了不久便渐渐停了下来。迎着习习微风,展现在齐昭远面前的,是一条蜿蜒而浩渺,泛着粼粼金波的大江。
邱臻伏在堤坝那生满铜锈的护栏上,朝着江水流逝的方向极目远眺,半边脸洒上了夕阳的光辉,黑色的发梢和睫毛在照耀下变得晶莹发亮。
齐昭远有些疑惑地走到栏杆前,不知道邱臻到底是什么用意。
“我小时候住在江边,心情不好,总是喜欢出来看江……”
邱臻突然开口,齐昭远侧过脸,邱臻并没有回过来看他,仍然微微昂首,朝着江水入海的方向望去。
此时的邱臻,跟平日里那种顽劣不羁完全不同,他的眼里浮动着江水最后的波光闪闪,不知为何,让人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温柔和深沉。
“你如果心情不好,也可以来这里转转。”邱臻转头朝他微微一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你也会喜欢这里的。”
齐昭远有些惊讶地看了看身边的邱臻,又转头看着落日的余晖,洒在堤坝下静静流淌的江水上的片片金光。
他轻轻点头,说道:“嗯。其实我一直觉得,自然的世界总是比人类的世界要美。”
邱臻愣了愣,若有所思地问道:“这就是你那么喜欢数学的原因吗?”
齐昭远点了点头,又摇摇头,整个人伏在栏杆上,有些自嘲地笑道:“你一定觉得我很神经病吧……”
“咳咳咳、没有啊!我一直觉得喜欢学习是一件特别好的事啊!”
邱臻心虚地咳了几声,坚决表示自己从来不歧视同学。
“好……假……”齐昭远满脸黑线,这还不如不回答呢……
“你……”
邱臻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对这小子太好了,别人谁敢这么拆他的台,可是对着齐昭远他又有点发不出火来。
“谢谢你,真的。”齐昭远突然开口。
他现在明白了,邱臻是想让自己开心起来,才花了这么多心思,把自己带来这里散心。
齐昭远望着美得不动声色的江水,映照着亘古不变,东升西落的日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眼前这秀美壮丽的风景,让他的心情突然变得豁然明亮起来,仿佛一切痛苦和折磨都没有发生过,自己还是从前那个可以随时随地都可以笑出声来的少年。
“你心情好一点就好了……”
邱臻看着齐昭远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不爽突然全都一扫而光了。
直到天光微暗,夜幕即将降临,齐昭远才回到家里。
他今天要回家里收拾东西,老师怕他再遇到事故,让他今晚就回家收拾东西,搬到学校来住。
打开低矮的房门,爸爸竟然真的没有再酗酒,而是默默帮自己把东西收拾着衣服、课本、洗漱用品。
齐昭远看着老爸忙碌的背影,一时心里百感交集。
除了妈妈车祸后他陪着爸爸到省里的医院去照顾妈妈了一个多月之外,他从小就没有离开过家。没想到这么早就要自己一个人寄宿,他舍不得家里,也放心不下爸爸。
可是现在家里的环境,自己住宿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齐昭远看着爸爸头上已经长了不少灰白发丝,把不想住宿的话都憋在了心里,便只是低头说了一声:“我以后每周日回来一次。”
“嗯。”齐国强点头回了一声,没有转头多看他一眼,仿佛看到自己的儿子会让他想起已经逝去的妻子。
爸爸自从妈妈出事之后就好像彻头彻尾变了一个人,齐昭远虽然明白他只是接受不了妈妈的离去,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跟他沟通。
因此两人也只是默默地吃了饭,默默地一起坐车来到宿舍楼,默默地把床位整理干净。
初中部学生少,因此虽然一个宿舍是四人间,但是一般都是一两个人住一间房的,宿舍显得十分宽敞。齐昭远是半路住进来的,为了方便,就把他安排到跟他同班的同学身边,他们班住宿的男生只有吴含文一个,所以吴含文理所当然成为了他唯一的舍友。
吴含文本来就是一个热心的烂好人,班上不论谁有点事,他肯定是脑袋一拍先答应下来再想自己能不能做到。这次自由自在的一人寝室变成两人,他也没有任何不高兴,反而忙着拿行李打水擦桌子。
等到把一切都整理完,把爸爸送出了校门,齐昭远累得直接瘫在刚刚铺好的床上,一动也不想再动。
吴含文捧着一大桶的德克士鸡块从门口走了进来,拿到他身边问:“吃一点不?”
齐昭远爬起身来,拿了一块,竟然还是热乎的,散发着面粉和鸡肉混杂在一起的浓郁香气。
“德克士离我们学校挺远的啊,这么晚了你怎么跑那里去买东西了?”
吴含文眨巴眨巴眼睛,十分坦白地交代道:“嗯,隔壁班卫晴刚刚送给我的,说是上次帮她组织学生会的谢礼。”
齐昭远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二班的卫晴是学生会会长,也是唯一一个留在学生会的初三学生。学习成绩倒是没有很突出的,但是从小学主持和舞蹈,声音甜美人也大方开朗,所以学生组织方面的工作,比如什么晚会主持啊,运动会广播员啊之类的活动,都少不了她靓丽的身影。
怪不得大家有时候会开玩笑说吴含文是妇女之友,他在心里微微一笑,这家伙果然很受女生喜欢啊!
虽然是新宿舍,但是齐昭远晚上竟然睡得出奇舒坦。
到了清晨六点,寝室里的广播就开始超大分贝地播放着贝多芬的欢乐颂那悠扬的旋律,齐昭远睁开眼有种莫名的错觉,感觉自己待会儿要去的不是学校,而是教堂。
齐昭远走到教室里,没想到大清早教室门已经开了,里面还传出水桶和竹扫把碰撞发出的清脆“乒乓”声。
他一探头,发现门里竟然是邱臻的另外一个死党,尹励。
尹励在年段上也算是一个知名人物。
自从他写的一首非常长的据说非常优秀的现代诗被语文老师们争相传阅并在每个班都朗读过一遍之后,他的外号就彻底固定成为了——“诗人”。
“嗨,诗人!”齐昭远打了一个招呼:“这么早就来做卫生了啊!”
“嗯……哦……”尹励两眼无神,精神恍惚地点点头。
只见他一手捏着块黑得快要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抹布,一手拎着水桶,仿佛严重睡眠不足,随时随地就要倒下去——俨然就是一个早上还没睡醒,就要去擦(1)班的校园包干区的倒霉蛋。
不知道是为了传承热爱劳动,艰苦勤劳的传统优良品德,还是为了省掉请扫地阿姨的钱,初中部所有的卫生基本都是由学生来打扫的。
但是总的来说,还是有的班级比较倒霉,比如要打扫厕所周围的初三一班。
尹励跟齐昭远含含糊糊地打了个招呼,走出门吹了一阵凉风,脑袋这才逐渐清醒起来。
然而他就算清醒了,脑子里想的,也是他构思了三天三夜的新诗。
没错,虽然在这个时代,称呼人是个诗人简直就和问候人家妈差不多,但鉴于尹励创作的灵感,以及创作的事实,他的的确确,货真价实是一个少年诗人。
不过这个头衔对他来说,除了为他的几个哥们在茶余饭后带来无尽的笑料之外,其实也并没有卵用。
此刻尹励正在构思自己的新诗,他觉得现在正在构思的古体诗怎么都压不了韵脚,准备往最俗气的以“啊”开头,以“!”结尾的现代诗转型。
正当尹励陷入深深的沉思,思考厕所是不是一个不适合创作的地方时,猝不及防身后被一只手狠狠在肩膀上拍了一下。他手上一抖,那块破得看不出形状的抹布差点都拿不稳要掉到地上去。
“赵子晗!”尹励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个让他会做噩梦的名字,根本不用回头他都知道是谁在做这个幼稚到极点的游戏吓唬他。
他转过头,只见四班的班长赵子晗正伏在他刚刚擦过的栏杆上毫无形象地狂笑,笑得他恨不得直接拿手上那块湿淋淋的抹布糊到那张平日里让女生们心动不已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