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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留下 ...

  •   凌彻对自己的警惕让方了之都感到夸张。

      “大人,我不会武功,连只鸡也杀不了。绝对行刺不了皇上。你能不能把我手给解了?”
      “不行”
      “那能不能把脚解了?”
      “不能”
      “那能不能?”
      “你再说话我把你嘴也堵了。”

      “我什么时候能见到皇上?”
      “你想起来名字的时候。”
      “哦。我想起来了。”
      “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起来了,可以见皇上了吗?”

      凌彻立即带了方了之去找皇帝。
      “皇上沐温泉去了。”宫中值守的小太监禀告。
      “走。”凌彻拉着方了之就要往温泉走。
      “我说大人,你刚才见到那九儿了吗?”
      “没有。”
      “皇上明摆着带着他泡池子去了,泡着温泉会干嘛你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你现在去,合适么?”
      凌彻停了脚步,皱着眉思索了一阵。
      “好,那我们在这等。”

      等了一个多时辰,等得方了之百无聊赖,竟打听起八卦来。
      “大人,皇上为什么喜欢那九儿?”
      “这也是你能问的?”
      “我看那小太监无甚特别。”
      “你住口。”
      “皇上喜欢什么样的人?”
      “你有完没完?”
      “那我直接问皇上吧。”
      “行,我等着看你怎么死的。”

      又等了一个时辰,皇帝终于回来了,头发上湿漉漉地还未全干。九儿跟着,从走路姿势就能看出刚刚的宠幸并不轻松。

      “怎么?这人想起来了?”容珏一走近,便看到凌彻带着那遇上的乞丐在殿外候他。

      “主子,他说他想起来了,要面圣。”凌彻行礼,方了之也跟着跪下。

      “好啊,进来禀吧。”容珏推开殿门,一旁内监赶忙用干巾披上他的发。

      容珏边拭干头发边落了座,九儿接过小太监递来的茶壶,为他在案前倒上热茶。

      方了之跪在案前,莫名其妙就说了句,“皇上英姿,只得天上有。”

      “你拍什么马屁,说正事。”凌彻踢了他一脚,很是反感。

      容珏看向方了之,“你是谁?想起来了?”

      “草民没想起来。”

      “你……”凌彻气地伸手就要打他,容珏也正要发怒。

      “但是,我找到了这个。”方了之拿出一张破破烂烂的纸,上面写着“方了之”三个字。

      “还得谢谢皇上身边的那位九儿哥哥,他把我那被打烂的衣衫送还给了我。里面有张纸条,我猜大概是我名字。”

      “方了之……”容珏在嘴边念叨了几声。

      “皇上,要不要杀了他?”凌彻根本不管方了之还在旁,直接请示圣意。

      “大人,我跟你何冤何仇?快饿死了不过捡个包子吃被你抽了三鞭。如今我仅仅知道了自己名字,你就要杀我?”

      凌彻不理他,只看着容珏,等他下令。

      容珏一遍遍在案上沾着茶水写下:“方了之” 三个字。

      并没有激起心中波澜。

      "放了他吧。朕今日不想杀人。"

      "皇上,我不走。"方了之一声大喊。

      这本是极为放肆的一语,却如重锤砸在容珏心里。

      "祁宁,我不走。"当日那人告诉他真相,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不,我不走。

      “你有什么资格不走,你不过一个乞丐,皇上仁德救了你,还想赖在宫里吗?"凌彻伸脚便要去踢方了之。

      "皇上,我这几天记起来了,我字写得不错,皇上留我写个文书也好。要是不行留我做个侍卫,我虽然不会武功,但我吃饱了力气还是有的,我学东西很快,现学也行。再不行留我做个男宠,我很能吃苦头,皇上什么花样我都能受。"方了之越说越离谱,听到最后凌彻脸色越来越难看,连九儿听到男宠时都皱了下眉。

      容珏却是沉默。

      "祁宁,我们走好不好。我字写的不错,可以代人写写书信,不行我还可以去做教书先生,再不然去卖艺也可以,怎么都能活下来。"他还记得他全然不要自尊地苦苦哀求,而那人只是不说话。

      凌彻和九儿都眼见着皇帝的脸色忽地阴晴不定,变得极度不好,于是都紧紧闭上了嘴,不敢再说话。

      重重的麒麟纸镇扔了下来,方了之的额头被砸掉一小块皮肉,血立即就往外涌。

      "主子息怒。"凌彻跪下。他知道赵容珏真的发了怒,后果将极为严重,方了之要死这毋庸置疑,却很可能波及池鱼。两个月来,成了皇帝的主子时常阴晴不定。眼下好不容易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却冒出这个烦人乞丐,这真是不让他们这些在御前当差的人好过。

      然而凌彻以为的一场暴怒始终没有发下来。方了之的血流了一地后,容珏居然同意了让他留下。

      方了之欣喜若狂,慌忙磕头谢恩,也不管自己的血流的到处都是。

      凌彻吃惊至极,抬头看着容珏,隐约觉得主子那双暗淡无神了许久的眸中透出一丝亮光,而这一点亮让他心中喜忧交加。

      "你弄脏了朕的地方,还不快点滚。"容珏开口,方了之便用袖子去擦地上血迹,急忙道,"是,是,我马上滚。"

      九儿对方了之比了个口型,让他自称奴。方了之立即明白,"奴才马上滚。"

      "皇上,他身份不明,胡言乱语,真的要留他?"凌彻见主子的脸色仍然很差,小心翼翼问。

      "凌彻,朕有时觉得当了皇帝又如何?这每一天都毫无滋味。"容珏一句无关的话,让凌彻无言以对。容珏之苦,他知道地清清楚楚。

      容冕与容珏,皆是先帝最宠爱的惠贵妃所生。皇后无子,两人从小就在储位最有力的人选里。容冕天资甚高,自幼早熟,极为好胜,文章骑射样样要压过容珏一头。容珏也总是五哥哥五哥哥的叫,对他崇拜非常。

      然而先帝与贵妃不约而同地宠这个小儿子。两兄弟虽都继承了母亲的美貌,但容珏生来贵气,心性单纯,眉心的一点痣在他脸上却不像瑕疵,倒让他原本华丽的气质填了几分灵气。

      兄弟两人自小感情甚笃,只是年岁见长,到了容珏十五岁这年,皇帝渐渐大不如前,兄弟俩身边就开始围着不同的人,二人便开始知道亲兄弟注定要对立,只因那帝位只有一座。

      他那哥哥实在太了解他,一个祁宁,专对着他的性子而来,一颦一笑皆讨他喜欢,一见钟情,不可自拔。朝中传他断袖,父皇为他声名,禁他和那人来往,他却不惜抗旨。父皇恼怒要杀祁宁,他以命相逼,跪到晕厥,最后是救了祁宁失了君心。原本唾手可得的皇位几乎就要双手奉送给容冕。他却不在乎,心里盘算着以后要一块封地,和心爱之人白首到老。

      眼看局势将定,祁宁却跟他坦白,自己是四年前被安排到他身边的一颗棋子,只为让他失掉君心,由始至终都是容冕的人。不论他如何让步,如何恳求,对方也不为所动。他一下跌落地狱,心志全失。

      跟了他多年的属下们各个以死相谏,到底是凌彻的话让他回转。"主子,做了皇帝才能要到你想要的人。"

      只有半年时间,可容珏到底得先帝多年宠爱,根基不浅。他愿意花费心力,又与过去斩断关系,饶是装,也在父皇面前装出了一个痛改前非,改头换面的样子。二十年来,只有这半年,他有了与容冕争高下的心,从前容冕凡事要高他一头,他毫不在意,然这半年里,不论政务还是骑射,通通进益非常,令他的父皇也大为震惊。

      先帝终还是传位于他,容冕大概失望之极,竟宁为玉碎。容冕自刎,那人却已死于容冕刀下。太后得到消息伤心欲绝。只为报复父母不公,这位从小好胜的皇子以命相抗。

      凌彻回忆起这位主子的过往,不禁打了个寒颤。容冕本可以不费一兵一卒拿这天下。若不是祁宁的最后一次决绝,主子只怕还做着归隐的美梦,那般痴情,放在一个皇子身上,简直是场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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