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子传奇（上）》钱徒

20、南十字星

　　第二天，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我把躺椅拖到甲板上，享受阳光的沐浴。
　　然后就听见了望台上的夹子兴奋地喊：“我看到南加枝岛了。”
　　郁郁葱葱地像完全被树木覆盖住的岛屿出现在我的视线里，还有停泊在海边的那艘船，黑色的海盗旗在空中飘扬着，南十字星在阳光下闪耀。
　　只是这样远远地看着，就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我设计的船，棒吧！”焚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身旁。
　　“嗯！”我大声应着，不想让视线离开它一秒。
　　距离一米一米拉近了，终于它整个的呈现在我的面前。我迫不急待地跳下船，踩着浅浅的海水向它跑去。
　　传说里的南十字星啊，南海上的英雄。硕大的黑色主帆上绣着六颗星星组成的倒十字，烨烨生辉。
　　越来越近了，我张开双臂，就想来一个热情似火的拥抱。
　　“哔——”
　　“啪——”
　　我倏地往上一跳，右手吊在船舷上，身体悬在半空中。尽管离地已达数米，火弹爆炸的烟气还是呛得嗓子里很难受。
　　乖乖，是谁和我有仇哪！
　　如果再迟钝上那么0.001秒，三叔你就要来替壮烈烧成烤鸭的那依收尸啦，那么大个洞，直接性连海水都蒸发得不知道哪去了，全是白花花的沙子，哦，不，是白花花的盐类物质，好像还有几条不幸的动物的遗体。
　　我满腔怒火，双眼如炬扫向火弹的来源处——

　　哦，上帝啊，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要让我到这世界上走一遭！
　　只因为原来你在这里！
　　我会毫不犹豫地冲到你的面前，匍匐在你脚边，亲吻你火红的裙裾，让我的世界里只有你迷人的香气，妖娆的身姿，璀璨的眼睛，我的生命随时可以为你燃烧——
　　如果我不是女人！
　　但是我还是想拥抱你，感受你温暖的呼吸，只想确认你是真的！
　　哦，我惹你伤心了吗？你为什么要逃？

　　“喂，焚，她是不是疯了！”

　　哦，你为什么要那么惊慌失色？明媚的脸转眼苍白？

　　“喂，你不要过来，再过来，我要对你不客气了！”

　　哦，你的声音即使颤抖还是那么让我心醉！我的百灵鸟啊！我的天使！

　　“喂，我真的要不客气啦！”

　　哦，我的眼里只有你，不要拒绝我，我的——
　　我张开双臂，像迎接我最向往的光明，向你奔去。

　　“啪！”

　　“爱”还没有说出口，我站在船上，冷冷地看着趴在海水里，狼狈之极的女子，看她漂亮的发，漂亮的脸蛋，漂亮的衣服被海水湿得像只落汤的火鸡。
　　“你怎么这样对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呢！”某人在身边发出义愤填膺的声音。
　　“是吗！那阁下，你呢？看戏吗？美人有难，英雄还不出场！”我没回头，那刚才老鹰扑小鸡的档儿，我可没耳聋地听不到那一声声惨烈的“焚，焚，——”。
　　“王子正疯狂地向公主倾吐他的心声，我哪里有那么不识相，来打扰王子的雅兴！”
　　身后有人急匆匆地跑来，“那依，你没事吧，有没有被火烧着！”
　　我和焚相对一笑，转过身来，面对满脸担忧的飞鱼和夹子，早换上一幅吓得魂不守舍的脸。
　　“妃姬小姐！”飞鱼看我被熏得乌七麻黑的脸，一脸不悦地狮子吼。
　　飞机，火鸡才对吧！
　　一声喊过，无人应答，看飞鱼摆开架势，准备再大喊一声，离他最近的我怕可怜的耳朵聋了，可怜兮兮地扯扯他的袖子。
　　“那依，不要害怕，飞鱼大哥替你出气！”
　　大哥，拜托，大叔还差不多！
　　“那个，我刚才有看见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姐姐——”
　　“她在哪？”
　　我朝后方指指，飞鱼一个箭步跨到船边上——
　　“妃姬小姐，你想洗海水浴吗？”极其惊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抬起头，用无辜的，纯真的，疑惑的眼神看向显然也有些奇怪的夹子，“那个，为什么漂亮姐姐看见我就想逃呢？”
　　“做贼心虚了呗！”夹子有些幸灾乐祸地撇撇嘴。
　　“发生什么事了？”不怒而威的声音打断有些乱七八糟的局面，凤眼眯着，像红外线探测仪似的从夹子脸上看过，在我黑乎乎的脸上顿了顿，然后看向焚。
　　焚看老大盯着自己，连忙汇报，“妃姬小姐可能不小心失手把火弹投到那依脚边了，那依反应也大了些，妃姬小姐没料到那依能跳那么高，惊了一下，没注意身后，就栽下去了！”
　　好个痞子，可能，不小心，失手，简直是变本加厉地陈述妃姬蓄意害人的事实，存心叫这小姐颜面扫地，也不怕船老大发火。想来叫小姐，虽然听着就讽味儿十足，倒也说明这妃姬来头不小，看她倒长的还算美人，难不成她是船老大的女人！
　　“她是我妹妹！”船老大瞥了我一眼，仿佛看穿我的心思。
　　“噢，噢！”我上下点头，发两个单音以示明白。

　　也不知道为什么，前天晚上被他逮到的郁闷被刚才一折腾，心里倒舒服了不少，甚至觉得被他逮到就逮着了呗，以后练功更方便了，反正早晚都会被抓住，这样一想，心胸开阔，他阴阴的脸也没啥感觉了。

　　“哥，他欺负我！”火鸡一到甲板上，哪里记得要向救命恩人道个谢，仿佛蚂蚁见着蜜似的直往船老大方位冲，速度之快，船老大躲也躲不及，早被她一把抓住胳膊，略去那幅“花容月貌”，也算是个麻雀依人。
　　“这色狼，看见我就流口水。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什么德行，□□想吃天鹅肉！”想是找到强力靠山，气焰顿涨。
　　“我——”
　　“你还想狡辩什么，哥，你一定要替我出气！”可怜船老大那件挺帅的衬衫，活生生被蹂躏。
　　受害者忍耐得极其辛苦，想推开身边大喊大叫的女人，却被妃姬八爪章鱼似的缠着。
　　我良心发现，想做一回拯救他人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天使，从包里掏出一面小小的镜子。
　　那妃姬转过头又想开骂，一下瞧见那镜子里的自己，当下“啊”一声惨叫，捂着脸，逃也似的跑向船舱。
　　众人皆呆愣，船老大先回过神，一双黑夜似的眼睛看着我，面无表情，高深莫测。
　　“刚才，你想说什么？”
　　“噢，没什么，只是想提醒妃姬小姐——”
　　“啊！”一声尖叫响彻云霄，“该死的螃蟹！”
　　我笑笑，“不用说了！”
　　众人忍不住，焚第一个笑出声来，哈哈声一片。

　　我微笑着走向船老大，“老大，那个我的房间在哪儿？”我仰头看着他，看着他唇角还留着的笑花。
　　“那依，你喊老大什么？”焚注意到我称呼的变化。
　　“怎么，我不能喊老大吗？”我反问着焚的话，视线却没有从杰希卡脸上移开。
　　他的眼睛依旧那么深沉，没有丝毫的起伏，讳莫如深。忽然，他笑了，“不，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老大！”
　　“谢谢！我会尽心尽力，不辜负您的期望！”我退后一步，作了一个表示尊敬的弯腰礼。
　　“焚，你带那依去她的房间吧！”
　　我朝他颔首，准备走，被他叫住，“养精蓄锐，今晚还有好节目！”
　　“是！”

　　这间房间很大，分成两半，前厅作了医务室，后面半间是我的卧室。
　　卧室在二楼，窗子向南，采光很好，有完善的卫生设施，这是我之前最大的担忧，我可不想半夜里偷偷溜到男子浴室去。
　　“怎么样，布置得很漂亮吧！”焚一脸邀功似的笑。
　　“是很齐全呀，连女孩子们用的胭脂花粉你都替我买全了！”我斜他一眼，看见床边摆着一口箱子，“这是什么？”
　　“衣服呗，乔送过来的！”
　　“看来你们蓄谋已久了啊！”我阴恻恻地说。
　　“唉，你都认老大了，旧事不提！”焚想起什么，“说起来，老大也颇看重你耶，没见过见面礼，就认你做兄弟了，啊，不对，是兄妹！”
　　“什么见面礼，你是指老大说的今晚的好节目？”
　　“正确，好歹南十字星是有点名气的海盗船，不能什么猫狗都随便进得来的！”
　　“莫不是要上刀山下火海什么的吧！”
　　“天机不可泄漏，晚上你自然会知道！”
　　我嘲弄地看他故弄玄虚的模样，赶他出去。不管怎样，今晚势在必行，关系以后在这海盗船上的生存问题。

　　往床边走，又看到那箱子，也不知里面装了什么。
　　那锁是用咒语缚住的，念了解语，应声开了。有几件贴身的衣物，几套男装，一盒珍珠金叶子，几本常看的书，还有一个锁着的小盒子，黑乎乎的，不知道藏了什么宝贝。
　　右手按在那盒子上，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浮上心头，很不舒服，好像暴风雨来临前沉闷的天空。
　　我忍住心中的不安，这道咒意念很强，必须拼起我十二分的精力，缓缓自右手中指尖输入一股精气，随即遭到强大的抗衡，就仿佛两个人拿着剑生死相拼，剑峰摩擦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我感觉到全身的精气都在翻腾，冷汗湿了颊边的发，时间一分一分过去，忍着喉口腥甜的感觉，耗尽最后一份力，颓然倒在床边。就在我以为失败的时候，“咔嚓”，盒子打开了，空荡荡，只有一片竹叶，枯黄——

　　还记得有一天在亭子里陪爷爷对弈。
　　那是一个秋天。
　　风从竹林间穿过，叶子簌簌地响。
　　我在亭子里发呆，对面老爷子对着棋盘上看下看。
　　有一片叶子顺风飘到亭子里，我一伸手，捏住了，拿在手上把玩。即使是深秋，叶子还是一样的青翠欲滴，不觉有些奇怪，再想想，好像这几年都没发现这片竹林枯黄过。
　　我不解地问老爷子。
　　“爷爷，怎么这里的竹子常青呢？”
　　“这个啊，嗬嗬，全部要归功于我！”爷爷得意地笑，把输棋的打击抛到脑后。
　　“你！我好像从来没见你去伺候过那些竹子！”我当然不信。
　　“怎么没有！那是你根基浅，没看到！”爷爷一脸当然因为你的表情。
　　“这和根基有什么关系？”我越听越茫然。
　　“爷爷也练习木术啊，这片林子从小就是我练功的朋友！
　　爷爷利用他们，吸取，释放精气，这些竹子就和爷爷共存！只要爷爷还活着，这些竹子就不会枯！”
　　刹那间，天旋地转起来，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喷出，散在空中，点点滴滴落在白色的地毯上，分外触目。有无数的黑暗涌入脑中，身体的感觉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