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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天涯无踪 ...

  •   乾元宫皇帝的寝殿内,着明黄寝衣的天恒帝正极尽缓慢地踱着步子。护龙卫统领陈隐单膝跪地,低垂着头,等待着皇帝的怒火。令他诧异的是,足足等了一柱香的功夫,皇帝仍是一言未发,他忍不住抬起眼角扫了一眼,发现皇帝正若有所思的摩挲着左手姆指上的扳指。他迅速垂眸,冷汗已自额角滚落。他跟在皇帝身边二十几年,清楚的知道这位主上每一个小动作所代表的含意,每一次遇到无法掌控的事情,皇上总会下意识地摩挲左手姆指上的扳指,在这之后,恐怕便是猜忌和惩罚。

      果然,天恒帝站定在他身前,语声淡漠:“朕最想不通的是,护龙卫何以变得如此无能,二十护龙卫,竟还是失了手?”

      陈隐惶惶道:“回主上,二十护龙卫被那三十二名趟子手阻拦,掩护一队暗卫携马匹往庐州方向而去,属下已另派人前去追踪。”

      天恒帝似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语声甚是无力:“继续追踪,待事毕再去刑堂领罚吧。”

      陈隐应声告退,心中也是疲累不堪,数月来护龙卫处处受制,无论做何打算总会被他人抢了先机,也曾怀疑是否在护龙卫中有了细作,在他着力详查之后,却又无果,诸多不利令他焦头烂额。时至今日,别说皇帝质疑他的能力,就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了。

      待陈隐离去,天恒帝默然许久,口中喃喃:“他为何要用六合车马行的人?难道他不知道六合车马行是沈家的?”

      同一时间,丞相府的书房里,沈家三公子沈其屾也向二公子沈其峰问了同样的问题,沈其峰认真的想了想,道:“此事我也曾有所疑虑。那姓洛的是在西安府雇了咱们六合车马行的三十二个趟子手,那时候,他的商队还有二十八个西域跟来的随从,俱都是功底不弱的练家子。只是过了潼关,那二十八个人便带着一半的货走了黄河水道,往江宁这一道过来的,便只剩下咱们那三十二个趟子手。不过话说回来,咱们六合可是全东凌最大的车马行,十三个行省里哪个大一点的州府没有咱们的分号,他挑了六合,也不稀奇。”

      沈其峰满不在乎,沈其屾却已然深蹙了眉头,主位上靠坐的沈成书脸色青白,闻言至此,也拖着虚弱的尾音道:“或许,那洛天涯并不知道六合车马行是咱们沈家的?”

      “不会。”沈其屾道:“洛天涯是宋青的师傅,与宋家交情匪浅。上一次宋青受困北郊别院,已然牵连了六合车马行,那洛天涯必然是知道的。”

      沈其峰不以为然道:“上次也不过是查出了北郊别院的地契归属六合车马行,又没有查出六合车马行是咱们沈家的。”

      沈其屾冷笑道:“二哥真以为六合车马行隐藏得天衣无缝?恐怕在北郊别院出事之前,该知道的人便都已经知道了。”

      沈其峰不耐烦道:“知道又如何?说不定他就是觉得用咱们沈家押运才更安稳呢!”说完了他哈哈一笑,又道:“那洛天涯自作聪明,将十对汗血马蒙了肩搭子驮货,每一匹只驮两个大包,全都是香料一类轻便货,真打量咱们的趟子手都是没眼力的傻子呢!”

      沈成书忽然摆了摆手,道:“此言不无道理,那洛天涯以为用了障眼法便可蒙蔽他人,挑了六合押运,怕也只是看中了咱们在各府衙之间的便利,想尽快抵达江宁。”

      沈其屾仍旧神色凝重,低声道:“我还是觉得这一回到手的太过容易,据说那洛天涯武功深不可测,怎会轻易中计?”

      沈其峰眉头一挑,粗声道:“三弟你从未习武自然不知,咱们特制的蚀心烛无色无味毒性很是霸道,更何况,咱们行事小心,那毒也是减了量一点点下进烛火里的,自打西安府便开始行事了,也亏得那姓洛的底子不薄,一夜夜地毒烟熏着,竟还能让他挨到了琅琊才毒发,搁在寻常人,早就丢了性命。”

      沈其屾不语,但是心中疑虑不减。沈成书叹了口气,道:“此事便交给其峰去办,记住,若是有变,宁可弃马也莫要让人抓到我沈家的把柄。”

      沈其峰胸有成竹道:“放心吧父亲,那二十匹宝马已向南而去,大哥也已派了人接应。昨夜那二十个来路不明的黑衣人也被我们的人引来江宁方向。至于那个姓洛的,任那厮如何了得,蚀心烛的毒已入肺腑,定然有死无生,只是可惜了那匹照夜狮子,要是抓住了送到南疆给大哥当坐骑,啧啧……”

      沈其峰扼腕惋惜之际,沈其屾却只是讥诮地摇头淡笑,宋青的马,岂容旁人染指?只怕前脚得了她的马,后脚便会被她五马分尸。

      沈成书心不在焉地挥了挥手,那十对汗血马,于他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事,虽然贵重难得,却也不是非得不可,相比于他另一件大事,这二十匹良驹种马,实在不值一提。

      “你叔父近日奉旨回京,河北那边,其屾你去坐阵。”沈成书捏了捏眉心,似已疲惫至极。

      沈其屾应了,想了想又道:“皇上既已对河北盐田起疑,不如便趁叔父回京交职之际,将盐田主动进献。”

      “主动进献?”猝然拔高了音调令沈成书呛咳了一阵,他捂着胸口,颤声道:“前月南疆铁矿迫不得已上交朝廷,此次若再将这盐田交了,我沈家大业休矣!”

      沈其屾胸中便有劝诫之辞,见到老父悲怆之态也只得无奈应了,然心中却是担忧更甚,南疆战事的顺理成章只能骗骗天下愚民,皇上却不会猜不到大哥的用意,如今猛虎已然归山,再想圈束自是不易。皇上也只得另辟蹊径,召回了叔父沈自芳,怕也只是第一步,给了宁王春考巡检使的差事,才是坐收渔利的一步好棋。

      天恒二十五年腊月十八,朝堂上风平浪静,朝臣们无事可奏,皇帝也无话可训,只由礼部尚书略略请示了除夕国宴的布置,便预备下朝。却在此时,内侍在大殿外请奏,称汴州都司有八百里加急军报。

      传令兵上殿将军报递上,称北辽使团船队本应在汴州靠岸歇息一晚,汴州大小官员也已做好接待准备,却不知为何北辽使团迟迟不至,待派出卫所水军去查,方知北辽使团已不知所踪。

      朝堂立时如滚沸的油锅里浇了一勺冷水般炸开了花。

      “北辽使团被劫?这,这还了得?”

      “既是走的运河水路,该问问漕运使是如何管辖的,怎地出了这等凶悍的水盗,也不知晓?”

      “若单只不知晓也便罢了,只怕是官匪勾结,若然那水盗怎敢如此胆大包天?”

      “正是!运河漕运何等紧要,怎出得如此纰漏!臣恳请皇上罢免陈元寿运河漕运使之职,并押送回京,严加审问。”
      “臣附议!”
      “臣附议!”

      刹时间,朝堂上一面倒的尽是弹劾两河漕运使的附议之声,皇帝冷眼瞧着底下跪着的一众朝臣,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刚刚领了工部尚书职的五皇子楚安忽而出列行礼道:“父皇,儿臣以为,此时尚不是商议漕运使失职与否的时机,为今之计,应尽快寻找北辽使臣下落。”

      太子也站出来跟着道:“五弟说得有理,父皇,儿臣以为,那陈元寿即便没有失职之罪,也少不得失查之过,不如便将这差事交给两河漕运使陈元寿,若他办得好,便算是戴罪立功,若是办得不好,便两罪并罚。”

      太子之后,便又是一众附议之声,最终皇上旨意:陈元寿任职两河漕运使,却任由运河水盗横行不治,使北辽使臣陷于水盗之手,难逃失职之罪。命其在七日内查出北辽使团下落,并配合当地卫所解救北辽使团,务必保证北辽王子与公主的安全。

      下了朝堂,太子去了大都督府,早有滁州卫指挥使夏江等在府堂,待行礼问安之后,匆匆报上:“琅琊山下一间小客栈昨夜遭劫,留残尸二十一具,均着六合车马行官衣,而客栈中的老板伙计均不知所踪。据卑职查探,昨晚六合车马行商队入住那琅琊客栈,亥时遭一队黑衣人突袭,之后,除六合车马行留二十一具尸体外,商队所押运货物马匹及其余人均不知所踪。”

      “均不知所踪?”太子温声道:“六合车马行连同雇主共三十三人,死二十一人,仍余十二人。商队马匹二十,货物四十包,客栈掌柜一人,伙计三人,暂且不算那突袭的黑衣人,只说这原本余下的十六人并货物已很是瞩目,又是如何自你卫所的盘查下不知所踪的呢?”

      夏江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并不敢去看那温文尔雅的太子,只用力的低着头,一叠声道:“卑职,卑职以为那些人或是被歹徒化整为零藏匿了……”

      此时,有侍卫通报夏指挥使求见,夏江只觉得冷汗湿透重衫,正欲抬了手去擦擦滚在脸颊边的冷汗,夏十三的衣摆已拂着他的肩膀过去了,吓得他一个机灵,再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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