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水落石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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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新月初升，澈然的月光洒在玉色的窗纱上，投下婆娑的梅树倩影，现出与白日里全然不同的幽静。
翊坤宫，正殿内，赤金九凤雕花宫灯发出莹润华光，灯下，乾隆和清猗正在对弈。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错落有致的声响，似乎能将一切烦恼都能够在这不过尺余大小的棋盘中消除。
“罢了罢了，朕不下了，心里烦，怎么下也是个输！”乾隆默默地搁下黑子，懊恼道。
清猗微微叹气：“皇上还在烦恼真假格格一事？说来也是臣妾失察，才会让后宫出现混淆血脉一事，”
“与你无关，你该做的已经做了，只是琬歆那孩子怕是怨上朕了。”乾隆目光渺远，似是在怀念从前孝贤皇后孩还在的时光。
“皇上大可放心，和敬到底是先皇后留下的唯一血脉，臣妾已经遣了琬韫带着几个妹妹去乾西五所陪她，姐妹在一块说说笑笑，也好宽慰这孩子的心。解铃还须系铃人，皇上也少不得要表个态。”
时光荏苒而过，一转眼已到了七月下旬，为了查证真假格格一事，乾隆当即遣了几个可靠手下去济南，这一去便是两个月，等待的日子是漫长的。
这一日，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翳沉沉的压下来，不一会儿，漫天的瓢泼大雨便匆匆落下，在青石地砖上激荡起朦胧的水汽，宛如一张精心编制而成的天罗地网，将殿外的一切都幽禁在这一片茫茫雨幕中。
“旱了半个月，总算有雨下了！”望着檐下低垂的雨幕，容卉喜道。
“皇上派人去济南也有两个多月了，想来也该回京了。”清猗
“启禀娘娘，皇上跟前的小路子来传话了，说让娘娘前往养心殿听审。”佩筠裹挟着一身凉气入殿，低眉顺耳道。
“是真假格格一事？”清猗翻书的手指一顿，轻声问道。
“是，皇上派去查证的人已经回来了。”佩筠福身道。
清猗微微颔首，略理了下衣衫，带着容卉款步出了翊坤宫。
豆大的雨点好似断线的水晶一般，敲打在清猗头顶的黄缎绣四季花伞上，恰似清猗此刻复杂的心绪，交织成一团乱麻，一转眼，养心殿赫然在目。
养心殿正殿，乾隆，老佛爷，和亲王等有地位的宗室都早已提前到来，正襟危坐。由于此事事设皇家名声，乾隆还是在乎自己这张老脸的，是以，除了涉事的五阿哥，也只叫了两位成年的固伦公主来听审。
小燕子一身灰扑扑的囚衣，两个月的牢狱生活磋磨掉她所有的骄傲：原本如满月般丰润的脸庞瘦的脱了形，头发卷曲如鸟窝般蓬乱，脚上还带着沉重的镣铐，整个人像是被榨干了水的花朵，形销骨立。她只是低垂着头，一声不吭，没有求饶，也没有为自己辩白，谁也不知道她此时在想什么。
沈如璍却是换了浅绿色银纹的旗装，头上大多都是素净的镶银簪子，并几朵青玉珠花，她母丧未过，依旧在守孝，但这样的打扮却不会让人忌讳。
清猗迈着莲步缓缓走进，步履间还裹挟着一身雨中微醺的凉风，盈盈一福：“臣妾参见皇上，皇上吉祥；参见老佛爷，老佛爷金安！”
乾隆见了清猗，摆手让她过来，拉着她陪坐在自己身边，这才朗声道：“弘昼！把在济南调查道的结果说出来吧！”
“是。”弘昼应了一声，切切道，“当年皇兄在济南偶遇的那位沈姑娘，确实是在十年十二月诞下一个女儿，小字如璍，沈家亲族凋零，已经没人了，但是臣弟从曾经的沈家宅子里找到了一些旧物，足以证明这沈碧梧的女儿，确系沈如璍，而不是这个小燕子。这个小燕子就是个京城的小混混，无父无母，至于那口山东话，是因为收留她的柳家兄妹也是山东人，耳濡目染之下也学了几句。”
十年十二月，也就是说自己的皇阿玛在永琮死了没多久后就民间女子有了露水姻缘，难道皇额娘的死也会和这民间女子有关？和敬之前听说皇阿玛认了个义女，并未放在心上，现如今真相水落石出，和敬只觉得心头悚然，她咬着唇，努力回忆着当年每一个细节，自己的皇额娘在去世的那天早上精神还好，可上了皇阿玛龙船后就突然吐血晕倒，当晚就薨逝了，联想道这种可能，她望向小燕子和沈如璍的眼神就凌厉了起来。
和瑜注意到和敬的神情，悄悄地伸出手拉住和敬的衣袖，和敬心里明白妹妹的意思，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
“好大的胆子！竟敢混淆皇室血脉！皇帝，此事断然不可轻纵！”太后勃然大怒，原先这民间格格一事已经让她很是不悦，结果还是个假格格，对着轻信于人的真格格沈如璍也不满起来。
乾隆这次破天荒的没接老佛爷的话茬，目光审视地望向欲言又止的五阿哥永琪：“永琪，朕觉得你倒是有话说？”
“皇阿玛，请饶过小燕子。现在如璍也回来了，皇阿玛也确认了她皇女的身份，还君明珠，小燕子也算功过相抵了。”五阿哥永琪定了定心神，凛然道。
刹那间，四下一片寂静，乾隆愣怔了一会，陡然暴怒起来：“永琪！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欺君大罪，岂可儿戏！”
“皇阿玛，儿臣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儿臣心悦于小燕子，请皇阿玛看在儿臣的份上，宽恕她这一次！”永琪终于把自己心意全盘托出。
乾隆愕然，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儿子会喜欢小燕子，这下要杀小燕子只怕没有那么顺利了。
“永琪，无论如何你和小燕子还有兄妹名分，你对她生出这种心思，只怕乱了伦理纲常吧！”清猗冷笑道，
这一连串的话语如同寒冬腊月的雪水，兜头泼在五阿哥头上。五阿哥强硬道：“皇额娘，我和小燕子到底没有血缘之亲，如何算乱了伦理纲常？”
“够了！”看着自己重视的皇孙一而再再而三地维护小燕子，老佛爷气的脸色发青，一口气没喘上来，当即晕了过去。
养心殿瞬间乱成一团，乾隆让清猗在后殿照顾老佛爷，自己疾步走了出来，迎上的却是和亲王弘昼担忧的面庞。
“皇兄，皇额娘如何了？”
“没事，只是急火攻心，朕让你皇嫂先去照顾了，这永琪！简直大逆不道！”乾隆恨恨地拍了下桌子，冷冷道。
“皇兄息怒，打死了老鼠还怕伤了玉瓶儿，永琪到底只是一时糊涂才会气倒皇额娘。”弘昼心思一转，笑道，“去之者纵之,纵之者乘之。现在永琪对这小燕子无非就是新鲜劲儿，此时处置了她反而伤了父子情份，倒不若把这小燕子赐给永琪做格格，只是此格格非彼格格。到时候皇兄和皇额娘大可为永琪娶几个名门闺秀，等到永琪对她失了兴趣，要动她不过就是皇兄一句话的事，难道她还能翻出天去不成？至于那沈如璍，既是皇兄亲女，只是身份尴尬，就让她顶了还珠格格的名头，如此一来，也能堵住百姓的悠悠之口。两全其美，皇兄意下如何？”
“自小就是你鬼主意最多！就这么办！”乾隆抚掌一笑，随即话锋一转，“琬姝这丫头嫁去蒙古也有十年了，朕也想她了，过几日，朕便让她和驸马回来吧。”
弘昼一愣神，良久才谢恩道：“臣弟谢皇兄恩典。”
真假格格一事尘埃落定，小燕子被赐给五阿哥做格格，沈如璍顶了小燕子的名头，册封为多罗还珠格格，原本乾隆想给个和硕格格的，只是被老佛爷压了下来。
清荷顺理成章地被乾隆收入后宫，破格封为常在，封号为柔。至于福家，福家的行为到底在乾隆心中扎了根刺，加上五阿哥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小燕子，只得暂时按捺住处置的念头：只给福伦罚俸，福尔康降为最低等的蓝翎侍卫，考虑道福尔泰到底是塞娅内定的驸马，乾隆只是把他打发回家。
谁能料到，就在处置真假格格的这段时间里，齐克尔一家也是听到了一些风声，当下便觉得这福尔泰不是良配，塞娅虽然性子有些大大咧咧，但到底是个女儿家，看错了人，心里自然烦闷，索性出宫散心，结果又遇上了另一个年轻人舒穆禄·阿布凯茂林，说来还是原先齐王府的远亲，只是已经出了五服。塞娅和他性情相投，齐克尔为了女儿的终身幸福不得不来试探乾隆。
乾隆求之不得，他之前拟的圣旨又还没正式宣布，又给了齐克尔恩典，允许塞娅在宫内完婚，还亲自和老佛爷定了个黄道吉日，就是八月十二，和硕和欣格格塞娅正式下嫁舒穆禄·阿布凯茂林。
福家顿时傻了眼，这和令妃传来的话不符啊，额驸不是他们家尔泰吗？
福家一直笼罩在一片惨淡愁云之中，福尔泰成日借酒浇愁，别人误以为他是因为丢了一门大好婚事而忧愁，殊不知他是为了小燕子，小燕子终究还是成了五阿哥的格格。哀大莫过于心死，从此之后，他和小燕子之间只会越来越远，如同隔着天堑的牛郎织女，遥遥相望。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水落石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