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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松萝相依 ...

  •   乾陵十四年中秋时节,枫叶凝红,丹桂飘香,按照往日的惯例,乃是合宫聚在一起的好日子。乾隆便于漱芳斋中设下中秋家宴,后宫欢聚一堂,共同庆祝中秋团圆之乐。
      席间觥筹交错,歌舞升平,好不热闹。而宴席所供之酒乃是婉嫔亲手所制的桂花酒,宛如天宫的琼浆玉液,清冽幽郁,入口唇齿留香。皇帝大赞婉嫔的手艺。乾隆贪杯多喝了两口,兴致极高,拖着略带醉意的声音对着清猗说道:“清猗,年年都是歌舞,朕也看腻了,今日不如就学学寻常百姓,咱们也来行那雅令如何?”
      清猗掩唇一笑:“皇上若想一试,臣妾奉陪便是,只是太后娘娘。”
      乾隆当即起身,对着搂着四公主的皇太后笑道:“皇额娘,难得今日有这样好兴致,又得此好酒,儿子想效仿寻常百姓,也来行个酒令热闹热闹。”
      “皇帝既然有这想法,那哀家也不好扫了皇帝的兴致,你去吧。”太后爽朗一笑,“别过头就行了,你到底是皇帝。”
      得到太后允准,乾隆自是喜不自胜,便提了吴书来做令官。
      “今宵良辰美景,朕心甚悦,索性来行个酒令。”乾隆含笑说道:“就行个飞花令,错了就罚一杯。”众妃嫔从前基本未跃跃欲试,唯有令贵人有些郁郁不乐,她出身包衣,家道中落,何曾读过什么诗书
      “皇后,就由你来开个头吧。”乾隆侧首望向清猗,笑道。
      “那臣妾就献丑了,今日风朗气清,月明似水,就这一句了,月中霜里斗婵娟。”清猗莞尔一笑,轻声吟诵。
      皇后下首,便是纯贵妃,纯贵妃如玉的面庞微微酡红,她沉思一会,朗声笑道:“落月摇情满江树。”
      余下的嫔妃皆是对答得体,轮到令贵人魏蕙心时,她只是绞着帕子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倒是倚在太后怀里的四公主琬韫抚掌而笑,“皇阿玛,儿臣也有一句,宋苏轼阳关曲有一句,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儿臣觉得再应景不过了。”
      “你这个调皮鬼啊,皇阿玛没白疼你。”乾隆眸中含了赞许之色,笑着夸道。“吴书来,回头把朕宫里的海螺象生瓷取来,赏给四公主吧。”
      “臣妾无能,愿起舞一曲以慰皇上圣心。”魏蕙心的美眸中含了莹润水光,怯怯望向乾隆,委屈道。
      “既然如此,你去吧。”见令贵人要起舞,乾隆斟酌了一会也同意了。
      令贵人换了一袭轻软的月白色舞裙,悠扬的琴声,如雨打芭蕉,云起雪飞般回荡在整座大殿中。令贵人广袖轻挥,莲步盈然生风,缓歌缦舞,一颦一笑间皆是风情万种,旋转,抬手,直至舞罢。乾隆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令贵人。
      令贵人盈盈下拜:“臣妾别无所长,谨以此舞恭祝皇上松柏常青,圣体康泰。”
      “令贵人此舞甚的朕心。”皇帝含笑着,扶起香汗淋漓的魏蕙心。
      “令贵人方才倒是让臣妾想起一句旧书上的诗,既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婉嫔言笑晏晏,“想来正合令贵人这曼妙姿容。”
      “婉姐姐这是说哪儿的话,妹妹当不起,妹妹不过是株小小的女萝,依附着皇上才有今日。”魏蕙心害羞地垂下脖颈,声若蚊呐。
      “古语有云,女萝附松柏。适才令贵人自比女萝,可是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舒妃冷然一笑,诘问道。
      “嫔妾不知舒妃娘娘何意?”魏蕙心自认已经谨小慎微了,没想到还是被别人捏住了错处。
      皇帝眉心微蹙,眸光淡淡地瞥向舒妃。
      舒妃扬眉冷道:“松萝共倚,是指夫妻间和睦融洽,你不过是区区一个贵人,也敢以此自喻?”
      “嫔妾无知,恳请皇上皇后娘娘恕罪。”魏蕙心面色惨白,扑通一声跪下。
      “罢了,无心之过而已,令贵人不必如此。你家道中落,本宫想着你也不精于此道。”清猗并未生气,面色一如往常沉静。“只是舒妃提点你,也是为你好,以后要更加仔细着,好好侍奉皇上。”
      清猗绵里藏针的话语深深地刺痛了令贵人敏感的心,她的出身一直是心里的痛,要是她能如同皇后,舒妃她们一样生于钟鸣鼎食之家,岂会不如她们?
      这段不愉快的小插曲在太后的主导下,被直接略过。令贵人却难受了,如坐针毡,瞧着谁都觉得像是在嘲讽她。
      待宴席散去,清猗送太后并各位妃嫔离开后,正准备收拾残局,乾隆却径直拉着她出来,到了御景亭,乾隆望着清寒月光下清猗的精致脸庞,如星子般的眼眸中泛起缱绻的暖意:“清猗,今日之事是朕疏忽了,让一个贵人冒犯于你。”
      “皇上不是很喜欢令贵人吗?令贵人家世如此,不通诗书也不足为奇,臣妾想着她应该是无心的。”清猗抿嘴笑道。
      “令贵人柔婉,是颇得朕的心意,但你却是朕亲自册封的皇后,朕不许任何人轻慢了你,今日之事她是蓄意为之也好,无心之过也罢,朕少不得要冷落她一段时间。”乾隆替她正一正发髻上的冷翠色碧玉明珠钗,柔声道。
      “说来也是你没有嫡子傍身的缘故,孝贤皇后的两个嫡子早夭,朕一直很希望有个嫡子。”乾隆握着清猗的手,默默叹道。
      “也是臣妾不争气,一直未能给皇上生儿育女。好在还有琬韫和兰馨,一个娇俏可爱,一个气度端华,臣妾也不觉得寂寞了。”清猗伤感地抚着肚子,默默叹息。
      “也是你这个额娘把琬韫教导的这样好,皇额娘可是打心里疼琬韫呢。朕瞧着兰馨也比原来开朗许多,可见你是个会调教人的。所以趁早给朕生个嫡子。”
      清猗羞赧得退后一步:“皇上出来也有好一段时间了,晚上风大,还是趁早安歇吧。”
      中秋夜宴过后,原先还算受宠的令贵人突然就失宠了,除了皇后,也就是景仁宫的舒妃叶赫那拉沅芷圣眷不断。
      乾隆十五年七月,入宫七年的舒妃终于迎来了她的第一个孩子十阿哥,而紧接其后出生的便是嘉贵妃的十一阿哥,这给了前不久才失去大阿哥永璜的乾隆很大的安慰,昔日他曾经在孝贤皇后丧仪下叱骂老大和老三,以至于永璜一直不得志,抑郁而死。永璋见了他更是像老鼠见了猫一样,瑟瑟缩缩的。事已至此,乾隆唯有下诏追封皇长子为定亲王,谥“安”。
      这一日,乾隆下朝回来,有意想考效下阿哥们的功课,径直到了位于乾清门内东侧南庑的尚书房。乾隆并未让人通报,立于菱格轩窗下朝里头望去,偌大的书房里唯有五阿哥永琪一人在认真地听着师傅的讲解,六阿哥手握着书本,但眼神迷离,压根没在听师傅讲课;而更小的八阿哥永璇索性直接瘫在桌子上睡得正香。这一下可把乾隆气的半死,乾隆怒气冲冲地走进尚书房,五阿哥被唬了一跳,吓得当即跪在了地上,而被伴读摇醒的六阿哥和八阿哥更是惶恐。
      “朕让你们上尚书房念书,你们就是这样念得!”乾隆神色冰冷,怒道。
      “皇阿玛恕罪,儿臣知错了。”六阿哥八阿哥抖若筛糠,哭着告饶。
      “皇阿玛,两位弟弟想来是过于年幼,念书又辛苦,所以才会犯困的,请皇阿玛饶过六弟八弟一次。”永琪说着,又是一阵叩首。
      “永琪,你觉得这样念书累吗?”乾隆摩挲着手上的青玉扳指,淡淡地问道。
      “儿臣不敢说。”永琪俯首恭谨地答道。
      “朕让你说你就说。”乾隆审视了永琪一番,说道。
      “儿臣遵旨。儿臣每日寅时就要起来念书,午时下学。儿臣年纪稍长些,尚且觉得歇息时间不足,何况两位幼弟,但儿臣曾听师傅提过孝贤皇额娘当年的事迹,孝贤皇额娘年仅九岁就工书善诗,解圣祖诗意,儿臣身为皇子又岂能懈怠,况且儿臣曾在孝贤皇额娘膝下承欢,断不能令皇阿玛和孝贤皇额娘蒙羞。”看着九岁的永琪板着小脸一字一句地说着,乾隆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燧囊,,把手上把玩的麒麟玉扳指赏给他长叹一声,:“你,很好。”
      乾隆转首望向尚书房的师傅,沉声道:“吴书来,传朕的旨意,尚书房师傅管教皇子不力,着罚俸半年,打二十板子以儆效尤。纯贵妃和嘉贵妃教子不善,罚抄经书十部。至于你们两个,朕这次看在你们五哥的面子上只罚你们抄写论语十遍,好好反省下。”
      “你们两个是五阿哥的伴读?”乾隆端详这两个长相尚可的少年。
      “回皇上的话,奴才福尔康,这是奴才弟弟福尔泰。”蓝衣的锦袍少年毕恭毕敬地答道。
      “你们两个也算得力,吴书来,赏!”乾隆丢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松萝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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