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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白灼菜心 ...

  •   月考结束,时间就好像安了长长发条的铁皮青蛙,在那一瞬间被拧紧,然后悄无声息地被松开,得到所谓的自由后它便开始不管不顾往前蹦跶,速度快得吓人。

      岑乐在也在那之后每天雷打不动提早半个小时起床,听新闻稿跟读,耳机里是主持人标准的播音腔,吐字清晰流畅,声音柔美温和。
      跟读时鲜明的对比,她一遍又一遍纠正自己的读音和发音,朝着尽可能相同的音调靠,变化却来得缓慢又温吞。
      她好像没有多少学习的天赋。

      “你要知道人的习惯一旦养成是很难改正的,尤其说话的口音,和从小接触的语言环境息息相关。”妈妈鼓励她,“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你要相信自己,只要再坚持一段时间,一定可以纠正回来。”

      岑乐在很难丈量出“这一段时间”的长度是多少。从秋到冬,上百个日日夜夜,宽松的校服外套下从短袖变成长袖,最后成了棉袄;主干道上的梧桐也从枝叶繁茂绿意盎然变成枯黄开始凋零,最后成了光秃秃一片。
      运动会上跳远拿的第一名,期中考的小小进步,第三次月考的原地踏步……被肯定被表扬又被鼓励,所有的所有都被融进了这些个日日夜夜中。
      这一段时间好长,长得仿佛走不到尽头。

      初中的第一个学期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容易。

      二零零九年一月十二号,五中正式进入繁忙的考试周,所谓考试周也只是为期两天的期末考,根据第三次月考的年级排名安排每个学生所在的考场,年级前一百名安排在学校的大礼堂考试,剩余的262名学生从高到低分布在各个班级里面。

      岑乐在第三次月考的成绩在142名,按照排名的顺序她正好被安排在一班的最后一个位置。

      对于会在一班遇到贺闲这件事,岑乐在的心里多少有点忐忑。
      自从知道贺闲对蒋序特有的“占有欲”之后,每次她和贝佳韵去洗手间经过一班门口或者窗户边,和贺闲对视上的瞬间,总能从他脸上看到不屑和怒意,冰冷的眼神中带着一把随时能把她喉咙割断的刀。

      占有欲是个很恐怖的词。
      她一定要告诉表姐远离这样的人。

      不久前的元旦假期,岑乐在的舅舅苏青和舅妈周晓洁两个人专门从省城坐火车回来看他们一家,他们夫妻俩还请他们去饭店好好吃了一顿,以此庆祝他们买新房搬新家,在宿海上大学的苏乐其知道父母有这种打算也赶了回来。

      几个月没见表姐,岑乐在既兴奋又难过,兴奋于她可以告诉表姐很多她在新学校发生的趣事还有交到的好朋友,难过于她曾经和表姐约定好等她长大了她一定要考上省城最好的大学,去省城找她。
      可以她现在的成绩,考上省大根本是痴心妄想。

      苏乐其很快就发现了岑乐在的不对劲,趁着大人们聊得兴头上,将她带出了包厢。

      从饭店出来,她领着她来到附近的一家小超市,大手一挥,豪气地说:“你想吃什么就拿什么,你表姐我请客。”
      岑乐在绕着货架走了几圈,拿了一包黄瓜味的乐事薯片还有一根原味的阿尔卑斯棒棒糖,苏乐其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放到柜台上:“就选这两样?”
      “嗯。”

      撕开棒棒糖的包装袋,岑乐在一口含住它,甜甜牛奶味立即在口腔内弥漫,呼吸间似乎都有一股香甜的味道。

      “表姐,”她转过头看着同样含着棒棒糖的苏乐其,“如果我以后考不上省大怎么办?”
      苏乐其从她的语气还有表情中猜出了她不开心的原因,揽住她的肩膀:“除了省大,省城还有很多很好的大学。你才上初一,还有好几年才高考呢,现在不用着急想这个。”
      岑乐在低下头,盯着地面看:“我这几次考试都没考好。”
      “在在,”苏乐其揉了揉她的脑袋,“几次考试代表不了什么,黑马你听说过吗?”

      一个从没有听过的词。

      岑乐在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苏乐其:“黑色的马?”
      “黑马的意思是说原来不引人注意,但在比赛中一举夺冠的马。”苏乐其突然想起什么,唇角不自觉溢出了笑意,“我们班上就有这样的人,平时非常低调,考试成绩也都在年级二十左右徘徊,结果最后一次模拟考还有高考的时候都超常发挥考了全校第一。”
      “好厉害!”
      苏乐其挑眉:“我觉得你也有成为黑马的潜力。”

      晚上,岑乐只一直想着表姐那句话还有那个笑容。她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拍了拍在和什么人发短信的表姐,等人抬起头看自己的时候问:“表姐,你那时候提起那个人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
      苏乐其笑着反问:“有吗?”
      岑乐在使劲点了下头:“有!”

      苏乐其看到自己表妹大大的眼睛里充满着求知欲,思索了片刻后说:“那我告诉你之后你不能告诉其他人,尤其是我爸妈和你爸妈。”
      岑乐在抿着大拇指和食指划过嘴唇:“一言为定!”

      “是我喜欢的人。”
      “他很帅,而且占有欲很强。”

      表姐说占有欲强代表那个男生非常非常喜欢她。
      岑乐在当时只觉得新奇还有开心,表姐终于和她喜欢的电视剧里的男女主角一样,遇到了自己喜欢,同时也喜欢她的人。

      可很快,她就从贝佳韵口中听到了占有欲的另外一个意思——
      从一班经过的次数多了,贝佳韵很难不注意到贺闲对岑乐在的敌意。这种敌意产生原因很简单,不用动脑子就能想到。“你说蒋序知不知道贺闲对他的占有欲这么强?”
      乍然听到这三个字,岑乐在忙捂住了贝佳韵的嘴巴:“小声点。”
      贝佳韵从她的指缝中间挤出几个字:“怎么了?”

      岑乐在拉着贝佳韵回到教室,正好两人的同桌还有蒋序都不在位置上。她凑到贝佳韵耳边小声说:“我也看出来他很喜欢很喜欢蒋序了,所以看到我们和蒋序一起玩才会那么生气。”
      闻言,贝佳韵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他喜欢蒋序?他喜欢男生?”
      “不是不是,我是说朋友那种喜欢,”岑乐在把表姐说的话转述给她听,说完又自己补充,“因为喜欢一个人才会有很强的占有欲,朋友之间也会这样。”
      原来是这意思!贝佳韵笑眯眯地看着岑乐在:“我也很喜欢很喜欢你,但是我就没有那种变态的占有欲。”
      “变态的占有欲?”
      “对好朋友的新朋友充满敌意和怒气,这种占有欲难道不变态吗?”

      岑乐在冷不丁抖了抖身子,希望最后一门考试结束也和前几门一样,不要让她在一班或者走廊遇到贺闲,她这两天累得实在没有劲应付他像利刃一般的眼神。

      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教室外响起统一的铃声,代表着最后一门考试结束。
      监考老师开始起身收卷,坐在位置上的学生也开始蠢蠢欲动,迫不及待想要回到自己班上,将东西一收,背上书包就走人,开启接近一个月的寒假。

      走廊外面有提早交卷的学生等在班级门口。岑乐在坐在靠墙最后一排,看不到外面的状况,只听得到他们说话的声音,有男生的声音,也有女生的声音——
      “待会儿你们直接回家还是要出去玩?”
      “我听说学校后街新开了一家小吃店,要不要去?”
      “我都行。”
      “吃完要不要去玩游戏?”
      “行啊。”
      “贺闲,你去吗?”

      是贺闲!
      希望落空了。

      岑乐在给自己鼓劲,眨着眼睛练习待会儿和他面对面遇上的时候,应该怎么回看他。

      “蒋序,”贺闲叫住从他身边走过的人,“等下一起回家吗?”
      蒋序定住脚步,回过身的瞬间扫过一班靠走廊的窗户,视野角度有限,并没有看到第一列最后排的人。“我和朋友已经约好了一起回家,对不起。”
      贺闲愣了一下,直到身边的人撞了撞自己胳膊才回过神,笑着说:“行。”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蒋序的关系越来越淡的?
      好像是去年的国庆假期,他们俩一起去书店,在书店遇到了他的那个新朋友,从乡下来的乡巴佬。
      他在三班也有几个相熟的同学,没少听说她在班里闹的笑话,学习成绩不好,说话不标准还有口音,皮肤又黑又黄,一副土包子的模样……和蒋序待在一起,属实一个天上云,一个地下泥,滑稽又搞笑。
      可偏偏这样一个人,蒋序居然愿意和她当朋友,甚至是在开学的第一天就和她成为了朋友。

      为什么他不愿意和沈含知当朋友,却愿意和一个乡巴佬当朋友?
      他想不明白,凭他和蒋序的关系,他很轻易地就把自己心里所想的话全告诉了他。他信誓旦旦地以为说完这些蒋序肯定会幡然醒悟,肯定不会再和那样的人当朋友,可蒋序却让他为自己说的话道歉,在他道完歉之后头也不回地走了,没有等他和沈含知一起回家。

      渐行渐远、摇摇欲坠的友情。
      他尝试过修复,可蒋序并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他很难让自己不在意经常出现在他身边的那个乡巴佬,对她的嫌弃和鄙夷总在不经意间就留露出来。

      “岑乐在。”

      从教室后门出来,岑乐在拿着笔袋往自己班级走去,奇怪的事发生了——
      经过贺闲身边时,他竟然没有看她,甚至好像完全没发现她。

      凶横瞪人的能力还没有练习成功,和贺闲对视势必会输。她正准备松口气,没想到蒋序叫了她的名字。
      结果可想而知,聚集在一班走廊的人先是看了蒋序,而后默契地朝她看了过来。

      又被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岑乐在决定反击回去,张大眼睛回瞪,然后昂首挺胸从他身前走过,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蒋序好笑地看着岑乐在挺着背,昂着头朝自己走来,等人走近了才开口问:“你在表演什么?”
      岑乐在眼睛睁得老大,一时半会儿收不回来,落在蒋序身上时也像是在瞪他:“不是表演,是在展示练习成果。”
      “瞪人?”
      “差不多。”

      两人回到教室,每个月轮换位置,这个月他们组又回到了靠窗边。

      在大礼堂考试的几个人除了蒋序都没有回来。岑乐在坐回自己的座位,开始整理书包,上周老师都已经把寒假作业布置,今天考完最后一门就可以直接回家。

      蒋序伸长胳膊,用手戳了戳前排认真收拾东西的人:“岑乐在。”等人转过头,他又问:“你的生日是这个月三十一号?”
      “嗯。”
      “那你放假要回乡下吗?”
      “嗯。”
      “什么时候?”
      “等我爸爸妈妈放假,可能是……”岑乐在掐着指头算时间,按照岑青山和苏韵往年回家的日子算……“二十二号。”

      还有十天。

      蒋序默默算出剩余的天数,静了一瞬后问:“我过几天可以去你家吃饭吗?”
      岑乐在想也没想就点头:“好啊!”她爸妈一定会很开心。

      从第一次邀请蒋序到她家做客,他因为家里有事没去,一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三个月了。
      岑乐在知道他每周有五天都要去上竞赛补习班,剩余的两天还有钢琴、游泳、跑步,兴趣班多到她想都不敢想。

      “你喜欢吃什么?”
      “白灼菜心。”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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