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派遣总部》肖河

47、47章

　　神棍看到自己被掐断了脖子，双眼瞪大，嘴巴张开，舌头向外伸得老长，旁边的魔物在讨论给猫剥皮并保持皮毛完整的可操作性。
　　神棍想完了，老子不仅死了，还死得脸面全无。
　　突然一双手把他的身体翻过来，神棍猜应该是魔物要动手了，如果死了被剥皮是没痛苦的吧，可是为什么这么想哭呢？
　　他眼睛眯成一条线，看到一个白色影子，好像是个老熟人。
　　一定是做梦，为什么死之前看到的不是自己这一生最威武雄壮的和天狗干架的场景，或者吉光片羽般生命中美好的值得反复回味的片段，比如，邻居家那只白毛蓝瞳性格高冷的布偶。
　　那只手拍拍他的脸，说：“确定神棍是装死吗？他简直死的如假包换。”
　　神棍咻地睁眼，大着舌头：“%￥#@*&&&&%）？”
　　胡风锦：“把舌头缩回去！”
　　神棍收回吊死鬼般的长舌，说：“老胡，你怎么在这里？”
　　江凯做了个嘘的动作，说：“明野和阿晨呢？我们是来帮他们的。”
　　神棍叹口气：“别提了，”他露出一个天真无辜的小眼神，“我问你们一件事，你们必须发自内心的回答我。”
　　胡风锦：“快点！我们能隐藏气息，但是这里到处都是魔尊耳目，太危险了。”
　　“你们两个到底是跟明野亲近点还是阿晨？”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现在阿晨和魔尊一伙儿，明野和孟兰谷一伙儿，打得死去活来，你们说到底是帮哪一边儿！”
　　江凯：“……”
　　胡风锦：“……”

　　大地发出一声巨响，一条纵深的裂纹从转仑山脚下蔓延，长河被裂缝撕成几块，河水咆哮着灌入裂缝。

　　地面上无数个魔物，尸鬼，□□的黑色傀儡从裂缝里钻出来，宛如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密密麻麻地集结，空气中浓郁的黑气结成团团乌云，成千上万个鬼脸犹如京剧脸谱一样从天空俯瞰大地。
　　千万双眼睛千万张脸，同时眨眼扭头，发出恐怖的闷笑，天地间充斥着怨念和戾气。
　　神棍：“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被发现了，死神代表神界，闯入魔界，相当于两界宣战，这已经不是明野他们个人的战斗了。”胡风锦说。
　　江凯沉着地：“我们去绝阴山北。”绝阴山是两界界碑，以北的地方属于神界，以南属于魔界，三人目前在南边，情形相当于就是两军交战，他们单枪匹马深入敌方阵营。
　　神棍咻化成一个小毛球，钻进胡风锦的胸前的口袋里，露出一个头说：“不能去，魔尊现在在绝阴山北。”
　　……
　　江凯：“那明野在哪儿？”
　　“山南。”
　　胡风锦：“等等，我现在有些糊涂，到底是我方阵营叛变了，还敌方老大投诚了。”
　　江凯站起身，沉重地向两边看看。他们现在所在的是转仑山和绝阴山两山相对的中间地带，长河下游从中间地带穿过，千万年冲积出辽阔河岸，两侧高山无声耸立，像两头沉默的野兽，千万年于无声处对峙。
　　而南边的转仑山山头站着明野和孟兰谷，在他们身后是用猩红双目狰狞扭曲的千万个魔物。
　　北边的绝阴山山头站着白境晨和魔尊，在他们身后则是代表天道的滚滚天雷。
　　剑拔弩张的气氛中掺杂着荒谬。

　　所有人都像走错了片场，站在本来不该站的地方。

　　绝阴山北方的上空，滚滚乌云上出现了李河带领的死神界众专员，各个身穿黑袍，手握斩魂刀，翻飞的衣袍下浮动着白色骨链。
　　李河一身长啸，威武霸道，搭配着乌云下凝聚的条条闪电，颇有天兵神将的气势，但是看到眼前一幕他也有些泄气：“老大，我们该帮谁？”
　　江凯：“谁也不帮，先站着，镇住场子！”

　　李晓宇从李河后面露出头，惊呼一声：“耶？不对啊，我哥怎么跟魔尊在一起？”

　　滚滚乌云下小木屋简直如危城下的一颗鸟蛋，脆弱不堪。白境晨站在小木屋前，魔尊站在他身后，两手搭在他肩膀上，像是贵妇盯着自己的珠宝生怕下一秒长翅膀飞走了。

　　魔尊悠然地回头看了看头顶的乌云，乌云下窜动的紫色游龙，说：“此情此景像不像你当初遭天谴？”
　　白境晨回头看到了乌云上的李河，李河身后一脸深情宛如找到了妈妈的小蝌蚪——李晓宇。
　　像，又不像。
　　突然间想起李晓宇是明野送给自己的玉佩转世。虽然明野和他的感情对自己来说已经变成一场荒诞的悲剧，但是从情感上来说，他并没有把错误归咎到李晓宇身上，在那个二傻子一样的弟弟身上，他还是感觉到了曾经短暂存在过的奢侈念想——如果有个家就好了。

　　一道闪电轰隆划过云层，树枝状割裂天空，耀眼的白光中白境晨和明野死死地对视，一刻都不曾把视线从对方身上移开。

　　“白境晨，我来带你回家！”明野笑着说，向白境晨走去。在身后魔族或恐怖或愤怒的吼叫声中，长发垂下，白袍镶红色滚边，宽大的袖袍笼着猎猎山风，宛如太阳神君降临，散开万丈荣光。

　　李晓宇内心咔嚓一声闪过万道天雷——这装逼惯犯也有正经得一塌糊涂的时候！

　　明野的四周游动着紫色闪电，天道正统的力量将天地间浓郁的戾气驱散了许多，身后聚集的魔物发出嘶吼声。

　　魔尊在白境晨身后，淡淡地说：“看到了吗？他代表的就是天道正义，许多年前就是以这种面目杀了逆反者。”
　　“闭嘴！”白境晨冷冷地说，“我和他之间的事，不用你插手。”
　　明野再次从空中俯瞰，向白境晨伸出血肉模糊的右手。“你打也打够了，有什么事回家说”
　　白境晨冷淡的目光从他的手上移到脸上，明野像个傻逼一样笑得一脸灿烂。

　　“你是真不怕死？”
　　明野眼中瞬间燃起一片光彩，“哟，这是在担心我吗？我就说我老婆怎么能轻易被挑拨！”他又望向魔尊，“老混蛋，你给我老婆灌什么迷魂汤了？小心老子把你脑袋揪下来当尿壶……”
　　唰的一道白光闪过，明野身边的闪电顷刻被驱散，他低头看向胸膛，白境晨手中的剑无声无息地插在他胸口。

　　天际一声闷雷，闪电噼里啪啦地从乌云中窜了出来，鞭打在绝阴山以南起伏的山峦中间，一股浓郁的烧灼气味冲天而起，魔物嘶哑凄厉的叫声响彻天际。

　　明野伸手握住不断往自己身体内刺入的剑身，鲜血从手心滴落。
　　“你还真是下得了手！”
　　“我说过我要杀你，你不相信，好像我说什么你都不是很在意，总觉得你能够掌控一切。”白境晨双手握剑，猛地向前一抵，长剑抵着明野从高空翻落。
　　身后的黑影悄无声息地窜起，瞬间出现在明野头顶，魔尊化出利爪直取明野头颅。

　　明野艰难地举刀向上格挡，胸口长剑又深入几分，他觉得自己几乎要被贯穿了，脓腥的血从唇角溢出。
　　白境晨另一只手划出一柄羽箭，叮的一声直戳魔尊咽喉。
　　魔尊骤然起身，从白境晨头顶飞过，落在他身后。

　　白境晨一手执剑刺入明野胸口，一手执羽箭指着魔尊。冷冷地说：“你还真是和明野一样的毛病，我说过不许你插手，你是长了猪耳朵吗？”
　　明野哈哈大笑起来，“老婆，骂得好，咳咳……”他咳出一口血，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魔尊：“你到底想怎么样？想杀了明野我可以帮你。”
　　白境晨；“管好你自己吧，天雷就在身后，你要是死了，我还依仗谁？”
　　魔尊的脸色缓和些，从白境晨模棱两可的话语中似乎琢磨点被需求的意味，明野脸顿时就拉了下来，“我跟你说，结婚后你可不能再和别人搞得这么暧昧！”
　　白境晨手上使劲，长剑没入明野身体更深，明野痛得直跳脚。

　　神棍探出头：“现在战况如何？”
　　胡风锦；“呃……阿晨一打二。”
　　神棍：“这么厉害！”

　　江凯：“阿晨，你们……”
　　明野和白境晨同时侧头，与胡风锦江凯两两相望，曾经同生共死的兄弟如今在这么一个荒唐可笑的境地隔着远山隔着长河互相揣摩心情。
　　一瞬间让人陡生时光流转物是人非的伤感。
　　“阿晨，我曾说过我的这条命是你的，如果你想让我死吩咐一声就行了，但是我要知道为什么。”
　　白境晨回头，目光满含凄楚和诀别，“你杀了阿原？！”
　　明野如同当头棒喝，不可思议地盯着他。“怎么可能？你听我解释……”明野刚要说，倏忽一股厉风迎面扑来，魔尊在天地咆哮中露出真容，长臂肌肉隆起，将白境晨当胸一扫，划过天空撞在山壁上。
　　白境晨噗地喷出一口鲜血，抬头便见魔尊伸出利爪直取明野心脏。
　　噗嗤——利爪扎进血肉的声音，明野啊地痛叫一声，额头上瞬间溢出细密的汗珠，痛感迅速传遍全身，犹如千万头野兽在啃吃他的身体。
　　“呵呵，”魔尊化出山头般巨大的身形，面孔逼近明野，巨大的眼瞳仿佛天边两颗红日，闪着灼灼冷光，烈火般将倒影出的两个小小的明野围困在中间灼烧。
　　“让你体会一下心脏被抓出的痛，没有心以后就不会有爱，也不会有恨了。”
　　明野死死地盯着他，鲜血从伤口里像是水泵一样流出，顺着袖管汇成一道欢快的细流。
　　“老混蛋，满嘴谎话，你，你以为骗……骗得了阿晨……”一句话没说完，他已经大汗淋漓。
　　“这不重要，你死了就没人敢把真想告诉他。”魔尊将利爪抽出，一瞬间伤口处血淋淋的肉向外翻卷，然后对准心口准备再次直捣。
　　血肉和天道法力的气味在空中飘散，万千魔物发出亢奋的叫声。
　　“该说再见了。”魔尊道。
　　“该说再见的是你——”白境晨突然出现在他们中间，后背紧贴明野胸口，只觉心脏处骤然一通。
　　噗，热血溅了他满头满脸，他从浓稠的鲜血中睁开眼，看到手中匕首刺入了魔尊心脏。
　　“一命还一命，你不是喜欢我吗？我们可以一起远行了。”白境晨露出一个狰狞恐怖的笑，旋即全身脱力。
　　“阿晨——！”明野怒吼，一手拖住他的腰身，把他禁锢在自己怀里。
　　魔尊呻吟一下，缓缓道：“你到底还是想杀我……”他把利爪抽出，却没有抓出白境晨的心脏，喃喃道；“而我至始至终想要的，不过是一个你而已。”
　　明野拔出肩头长剑，一剑劈下，刷出一道冷冽白光，把魔尊震开。

　　“阿晨……”他抱着白境晨缓缓飞落到河岸的石滩上。
　　河中无数个魔物在捕猎的本能的驱使下拖着缓慢的步伐朝他们一步步走来。
　　白境晨心口被前后贯穿，翻卷的血肉中能看到心脏在有节奏地跳动，他伸出手抚摸一下明野的脸庞。
　　最终还是下不了决心杀他。
　　细小而缱绻的黑丝从他伤口下长出，伸出细小灵巧的触角如爬山虎般开始攻城略地。爬上他的前胸穿过脖颈，在他侧脸向上蔓延，很快从左肩到脖颈再到左脸布满血管般密密麻麻的黑丝，宛如一朵绮丽的黑色蔷薇。
　　“这是……”明野慌乱地看着那些游走在白境晨身上的细丝。
　　“杀了我。”白境晨艰难地说：“我已经无法跟你走了，别让我成为魔尊的俘虏。”
　　一滴泪顺着眼角滑下，没有悲伤，没有愤怒，甚至也没有任何留恋的意思，眸低晕染开一片空洞和茫然，像是皈依般平静。
　　明野颤抖着手抚上他的脸庞，热泪滴在他脸上。
　　“我爱你。”白境晨说，“杀了我。”
　　明野俯身吻上他的嘴唇，又在另一边还没被侵略的耳旁说：“阿原还活着。”
　　白境晨浑身一震，双眼难以置信地瞪大了。
　　“活下去，我就带你去找他。”
　　下一秒明野眼神骤然发狠，手中多出一把匕首，准确地刺入白境晨心脏。
　　“哥——”李晓宇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眼泪瞬间溢出。
　　李河难过地转过身想帮他遮住眼睛。
　　白境晨痛的五官都在扭曲，而他脸庞上的黑色细丝也如一群细蛇一样疯狂地扭转身体，在他脸上快速地蔓延又撤退，如潮水爬过荒滩，如日升日落，如花开花谢，时光流转，沧海桑田。
　　“咯……”白境晨发出痛苦的倒吸冷气的声音，冰冷的匕首在他温热的心脏里搅动，仿佛是要他切割的支离破碎。
　　明野近乎无情地看着他，脸上一片狰狞和扭曲，像是在欣赏他的痛苦。
　　片刻后，只听一声难听的吱嘎，一个拳头大小长满尖锐小刺的黑色的核被匕首挑了出来。
　　白境晨发出剧烈的喘息。
　　黑色的核已经长出几十根细小的根须，在落地的刹那便像长了脚的小人撒开蹄子要跑。
　　明野怒吼一声飞扑过去，一刀将它钉在石滩上，用力摩擦。
　　核剧烈扭曲翻转，发出吱嘎吱嘎难听的声音，然后一根黑丝颤抖着想要抚上明野的脸庞。
　　明野迅捷地扭头避开，一脚踩住核，用匕首开始一刀一刀地猛戳，几乎将它戳成一滩肉泥。
　　“妈的，原来是你这玩意在捣鬼！”他恶狠狠地骂到。

　　白境晨身体一震，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明野一脚踢开被他刺的面目模糊的核，俯下身。
　　“阿晨，你想说什么？”
　　白境晨使出全身的力气想要抬起手。
　　明野不解，“你说什么？”
　　白境晨张张嘴，清亮的眼瞳中瞬间倒影出魔尊的身影。
　　明野瞬间抽刀格挡，却还是晚了一步，被魔尊用力一抵在石滩上划出丈余。
　　魔尊身上的伤口已经全部修复，铁黑的鳞片覆盖全身，红色火星在鳞片上窜动，看看脚下的白境晨，笑着说：“我不杀你，让你亲眼看着我杀了明野。”
　　明野喘着粗气从地上站起来，他全身几乎是鲜血淋漓，心口一个巨大残缺的伤口，鲜血源源不断地从里面流出来，双臂被白境晨的火灼烧得一片模糊。“老子正想废了你。”他另一只手抓出另一把刀，豹子般窜了出去。

　　魔尊不动，只是抬起胳膊一挡，只见空中炸开流星般的火花，明野后退丈余才勉强稳住，抬起胳膊擦掉嘴角的血迹，阴测测地盯着魔尊。
　　魔尊怒吼，“你以为你能杀了我？在这魔界，上不听天神号令，下不听地狱恶鬼哀嚎，我就是万物，我是一切，你以为你能杀了我！”
　　“老子想杀谁就杀谁！”明野叱骂一声，把长刀插在地上，几乎能闪瞎人眼的白色光芒骤然腾空，在他头顶盘旋出远古巨龙的样子，烈焰在他脚下生出。
　　下一秒他手中抓着一条闪电，凌空劈下。
　　巨龙咆哮着向魔尊伸出利爪，攀附他的全身，烈火刮开地面，瞬间在魔尊脚下化出火海。闪电照着魔尊面门竖直劈下。
　　魔尊全身爆出大团白光，几乎将黑色夜空照得如同白昼，地面不堪重负，发出沉重地低吟，裂开巨大的缝隙，绝阴山和转仑山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剧烈晃动，甚至各自往后移了一步。

　　空气中漂浮着铁灼烧的刺鼻味道，白光渐渐减弱，明野骤然在地面消失，下一秒骑在巨龙身上。
　　魔尊在烈火和闪电中朝他咆哮，“这就是你的法力，你太弱了，太弱了。”他一身的鳞片将巨大的能量冲击阻挡在外，几乎毫发无损。
　　“你这身龟壳还真是……麻烦！”明野从巨龙身上跳下，站在魔尊右肩上，扳住一块鳞片，道：“老子要给你一片一片撕下来。”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滔天烈火中，他面目狰狞，眼中一片肃杀。
　　魔尊本能地生出一阵寒意，左胳膊从烈火中穿过，裹挟着能将人烧成粉末的巨大热息直奔明野而来。
　　明野的长发在烈火中化为灰烬，他头也不抬，紧咬牙关，脸庞在灼灼火光中崩成坚硬的线条。
　　咦！他喉咙里发出巨大而沉闷的吼声，只听撕拉一声，紧接着是肉被生生撕开的声音。
　　魔尊发出一声咆哮，巨大的身躯猛烈颤栗，右肩一块鳞片被连带皮肉撕下来。
　　刹那间，所有的天道能量，巨龙，烈火、闪电像是找到了入口，扭曲成一团飓风倏忽钻进那个伤口中。
　　明野扔掉血淋漓的鳞片，从魔尊肩上跳下，在他身后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明野落地，回头，魔尊一动不动，除了右肩的伤口其他部位毫发无损。

　　天地一片死寂。

　　李晓宇眼睛都不够用了，好半天才喃喃地问：“没……没用吗？”
　　他话音落地，魔尊全身的鳞片布满紫色细小闪电，顷刻间所有鳞片分崩离析，炸开的肉块跟不要钱呢一样到处飞溅。
　　魔尊喷出一口黑血，拖着血肉模糊的身躯踉跄着跌入长河中。
　　长河瞬间被染黑，水面上铺着一层沥青般的粘稠黑血。

　　魔尊拍打一下水面，“明野，”他喘着粗气，嘲笑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我？”
　　他从河面下抓住一把魔物，塞进嘴巴里，到处是血肉被撕开，骨头被折断的脆声，血肉残渣从魔尊嘴角掉下，就像他嘴巴里塞得满满的一口掉渣饼。
　　明野嗤笑一声，“傻孩子，你妈没告诉你不能吃太多垃圾食品吗？”

　　突然四面八方传来铁链碰撞的声音，接着是脚步拖动的声音，好像天地之间有无数个人朝这片河谷奔来。

　　成千上百个黑色傀儡从地裂里，从山背后，从石滩中挣扎出来，拖着长长的铁链，迈着沉重的步伐像是朝圣一样向魔尊走去。
　　四面八方，巢蚁般倾巢而出，在大地上构筑成一条条黑色细小的队形，却埋着头义无反顾地直奔长河。

　　无数个傀儡贴服在魔尊身侧，瞬间融入魔尊身体中成为他的一部分。

　　魔尊残破的肉身再次重铸，比之前更高更壮，宛如一坐小山般俯下身嘲笑，“明野，你能杀我多少次，我以魔界而生，魔界不灭，这里所有的灵魂都能为我所用。”
　　明野退后一步，站在魔尊的阴影之外，颇为意外地点点头，“哦。”

　　魔尊向前踏出一步，长河翻滚，河水溢出，卷起几米高的浪花。

　　白境晨突然无声无息地盘腿坐了起来。

　　魔尊指着他冷笑，“我劝你还是老实躺着，还是你以为你能杀了我？”
　　白境晨已经恢复了些体力，但是坐起来后也只是在勉力支撑，他抬起苍白的脸缓缓摇头，“这是你们的战场，我……只是，只是……万万年前，生死相隔，有山圣镇着万千魂灵，我只是……很久没有渡魂了。”

　　明野诧异地看他一眼，而魔尊一瞬间踉跄一步，脸上出现不到一秒的微妙的神情变化。

　　白境晨静静坐着，身边逶迤一地的青色长衫，月亮从乌云后探出头，千万缕清辉穿越地下九万里直达魔界，将魔界镀上一层朦胧的光辉。

　　大地上奔袭的无数个傀儡停下脚步，呆滞地扭过头望着白境晨，浑浊的双目中无悲无喜。

　　绝阴山和转仑山随着白境晨的呼吸发出一声声叹息，大地的震颤慢慢变轻，最后完全消失。
　　世间一片安静。
　　傀儡们转过身，在魔尊惊诧的目光中转而向白境晨走去，在白境晨周边以圆形跪了下来，把几乎已经变异的脑袋磕在乱石上。
　　在外面的傀儡也以圆形跪了下来，一层又一层，漫天漫地。
　　魔尊退后一步；“不可能！”
　　明野冷笑：“你大概不知道世间生灵一开始都是由山圣渡魂，可惜你生前死的时候没遇到一个负责任的山圣，否则也不至于堕落成魔。”

　　傀儡的身上开始冒出清辉，如星星光点在半空汇聚一片，如银河横贯长空。

　　白境晨睁开眼，将手向前一撒，傀儡们身体瞬间化为无形，如缕缕轻烟飘散入风。
　　曾经的执念罪恶也在一瞬间进入地脉和天迈的永世轮回中，化成天地之间的一声声喟叹。

　　白境晨身体已经虚弱到极点，勉力地对魔尊说：“你若死，我会渡你。”说完，他昏昏睡去。

　　明野的长刀映出魔尊恐怖扭曲的脸。
　　“呵！”明野低笑一声，眼中杀意一如肆虐的汪洋大海，滔天巨浪一往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