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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谈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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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野往楼下探探头,人群中江凯脸色铁青,紧咬着牙关,显然是在强行压下怒火,然后换上一副虚情假意的笑脸,乐呵呵问:“什么风把上神吹来了,也没人通报一声,是我手下没眼色。”
九凤直接打断他:“江部长千万别这么说,您手下可能干了,九天十地,六道轮回都找不到这么能干的手下了,上神的儿子说抓就抓,连个招呼也不打。”
李河忍不住嚷:“您儿子是在犯案现场当场被抓,招呼打到上神界,人还能抓回来吗?”
江凯回头怒斥:“李河!”
李河咬了牙不说话。
江凯随即松快一笑,悠悠道:“不光是我的手下不爱打招呼,上神您不也是,我这边正安排人审讯呢,您老倒好,踹门而入带人就走,论行事风格之彪悍,我这帮手下连给您提鞋都不配!”
这番明褒实贬的话说的九凤一个心悸,心中明白强龙压不过地头死这个道理,况且他儿子确实有过在先,事情闹大了对他们不利。于是深吸一口气,语气缓和下来:“江部长,是我冲动了,犬子年少无知也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他,但这件事能不能就当个误会,算我欠您一个人情?”
九凤觉得自己作为一个上神,已经把姿态放的够低了,况且江凯能在前任受伤之际迅速顶上死神界一把手的位置,除了个人能力,八面玲珑的性格也助力不小。
只要自己能在众人面前保全他的面子,该怎么做他心里最清楚。
江凯眉毛皱了皱,眼神有了明显的松动,脑海里在快速地权衡利弊,就在他刚要张口说话的瞬间。
电梯门丁的一声打开了,白镜晨迎着所有人的视线走出去,他还穿着白色病号服,在人群中格外扎眼,随着他的走近,简直就像一缕月光驱散黑暗般,人群自动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他表情平静,单薄瘦削的侧脸显出峰峦起伏般明晰优美的弧线,弄得明野心里一痒,当即把花瓶往小实习生怀里一塞:“给我看好了,一会儿我来拿。”刚迈出脚又折返回来:“哎,不行,九凤和我有些交情,万一求我卖个人情,我还真不好拒绝。算了!”他从小实习生手中抢回花瓶,继续抱着个瓶子看戏。
白镜晨已经走到了九凤面前,微微颔首:“人是我命令抓的,那天晚上江部长不在,上神有什么话大可以和我说。”
“你?”九凤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像是在回忆什么,好半晌才:“哦,你是……呵呵,这么多年没见,太白原神君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没变。”
“早就没什么太白原神君了,现在只有死神总部档案部部长白镜晨。”
九凤狭长的眼睛眯起,闪出促狭的意味深长的笑意:“白部长,犬子不懂事,那天晚上闹出几条人命,我已经都知道了,给你们添麻烦了实在不好意思,我会好好约束他,不会再让他到人界来。”
“不,”白镜晨轻轻打断他的话:“不仅是人命的问题,那天晚上……”
“白部长!”九凤厉声打断他的话:“我说了犬子不懂事,您最好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空气死一般沉寂,九凤的眼神灼热得像一把剑,而白镜晨周身的空气却冷成了冰。
“我活了上万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还轮不到别人来教育我,那天晚上贵公子的晚宴上出现了十六条魔物,鬼魔十三条,人魔两条,地魔一条已经伏诛。”
全场哗然,白镜晨继续说:“至于这十六条魔物和贵公子什么关系,有没有暗中往来祸乱天界之事还需要详查,总之人你不能带走。”
“太白原!”九凤一声怒吼,“你不要太过分。”
白镜晨淡漠地看着他,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
旁边的阿巍反倒先沉不住气了,指着白镜晨的鼻子叫了起来:“父亲,您别跟他废话,他也不干净,那天晚上我听地魔说了太白原曾经背叛天界以身入魔。”
这句话就像一个冲击波把在场所有人都震了一下,没有人说话,连呼吸声都感觉不到,就在阿巍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白镜晨要被他的反击吓得面如死灰的时候,白镜晨凉薄一笑:“那又怎么样,不过是些陈年旧帐,我因为入魔而降为下神,这一点在我的神籍中正大光明地记录着,你以为揭露了我下个月我会少发点奖金?”
紧绷的气氛出现一个小缝隙,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阿巍慌乱地看向他父亲,得到一个责备的眼神。
九凤只能转向江凯:“江部长,这件事还要您来定夺。”
江凯一开始还是有些松动的,但是在白镜晨黑历史被揭发的刹那,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黑,低沉声说:“九凤上神您随意,贵公子留下,不能离开这里半步。”
九凤怒极,吼道:“江凯你最好考虑清楚……”
“我考虑得很清楚,”江凯吼回去:“我们虽为下神,还没到被一个小屁孩随意揭短的地步。”
周围的死神全部都表情凝重,带着十分浓重的敌意怒视着父子两人。
九凤倒吸一口凉气,这时才意识到他那坑爹的儿子说错了一句多么严重的话。白镜晨毕竟是死神界三首领之一,不管他在部下心中是否有威严,至少现在他代表着死神界的面子。
江凯突然变脸十有八九是在为他出气。
但九凤还不打算就此放弃,沉一口气正要继续施压。“江凯——”
二楼楼梯口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你们聚在那儿干嘛呢?领导吵架好看吗?上班不在工位是想被扣工资吗?等等……”那人深吸一口气,继而悲愤又震惊地吼:“那护栏是他妈的哪个不开眼的踹的,玻璃门是谁他妈给踢楼上的?有没有公德心呐!”胡风锦一边骂骂咧咧地下楼,一边指着被砸烂的护栏玻璃门,痛心疾首道:“这都是钱呐!你们这些败家玩意儿,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的贵,我养你们上上下下几百张嘴容易吗?”
胡风锦颤抖着手指挨个指了一圈,最终定格在九凤上神脸上。
九凤上神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红,由红转黑,再由黑转白,可谓精彩纷呈!
胡风锦赶忙点头哈腰地一笑:“哟,九凤上神也在!您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正要到天柜山找山君喝杯酒呢,咱顺路作个伴,我请您?”
天柜山是九凤的出生地,也是他从妖修成神的修身地,天柜山神更是他入神籍的引荐人,算是他的恩人加顶头上司,他还没有胆量把这件事捅到天柜山神那儿。
于是不自觉地往后退一步:“我不喜欢喝酒,多谢胡部长了。”
胡风锦悠然一笑,“不如到我办公室喝杯茶吧,我保证比天柜山神的酒好喝。”
九凤燥了:“我说了我不想喝。”
胡风锦嘴角一勾,勾起一个凉薄的弧度,懒洋洋道:“酒也不喝,茶也不喝,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九凤上神这么大牌?您爱喝不喝,随意!他日想来死神总部喝茶,抱歉,刷锅水都没了。”
不等九凤回应,他悠然转身迈步上楼,清瘦挺拔的身姿透着凛凛风骨。
九凤一怔,甩开儿子,随着胡风锦上了楼。
胡风锦办公室。
九凤上神的脸黑的和胡风锦茶杯里的茶叶渣有一拼,胡风锦慢悠悠地烫茶具,烧水,冲茶叶……全然不看九凤的脸色。
最终九凤挨不住了:“老狐狸,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你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这笔账我就和你们死神总部结下了。”
“哟,威胁我呢!”胡风锦闻着淡淡茶香,狭长的狐狸眼一挑,挑出一个风流婉转的弧度:“咱俩都是妖族入神,虚话不说,我记得你的真身是鸟身人面,脖子上长了九个脑袋,当年天柜山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脑袋上挂着一串人头骨串起来的项链,当时你还苦恼天柜山上的人不够吃,凑不齐九条项链……”
九凤彻底忍无可忍,一拍桌子:“你他妈到底想说什么?”
胡风锦安抚地摆摆手:“我就是想说,您是妖,骨子里本就流着弑杀吃人的血,入了神籍您可以把骨子里嗜血的本能压下去,可是贵公子尚未经世,他能吗?您觉得他犯下现在的错跟他骨子里流的血有没有关系呢?”
九凤沉默不语。他当年在神魔大战中站队神族,最终以战功封神,但是……无论地位如何变化,时光如何流转,都改变不了他出身于底层妖族的事实。
“所以啊,与其到我们的地盘上耀武扬威,不如回去好好考虑一下怎么管教熊孩子。”
“可是……”九凤的态度终于软了下来,带着几分无奈:“万一你们再调查下去,他这一生就完了。”
“我们不抓他他才是玩了呢!”胡风锦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阴沉:“实话告诉你,死神界这段时间被一桩案子弄得人心惶惶,三百年内无数尚在天命内的人被强行夺走天命,灵魂荡然无存,而贵公子前天绑架的那些人全都是阳寿未尽。”
九凤一惊:“这是两码事,肯定是巧合!”
“我们不调查怎么知道是巧合?你要把儿子带走也行,那我们也不去调查了,直接把这桩案子推到你儿子身上,大家都清净。”
“别!”九凤一紧张,猛地抓住胡风锦的手。
胡风锦嫌弃地挣脱他,继续说:“我相信贵公子还没到冥顽不化的地步,至少三百年前的案子不可能是他犯的,可是在这个紧要关头他突然撞在了枪口上,说没有人故意设计您信吗?”
“你是说有人陷害我儿子?!!!”
“不一定是陷害,也有可能是故意转移方向,拖延时间。贵公子还像个钜嘴葫芦一样什么都不说,您说他这么二百五还自以为多仗义是不是也是遗传的呢?”
九凤知道胡风锦在骂他,可他现在根本无暇在意这些,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好半天才呐呐地说:“儿子可以留下,但我有些话要和他谈。”
胡风锦兴奋得搓搓手:“求之不得。”
九凤上神和儿子在审讯室里单独谈了一会儿,最终独自离开。一场闹剧总算收场了,大家各回各家,死神总部恢复了正常秩序。
胡风锦坐在财务部部长办公室内,悠哉悠哉地喝茶,死神总部共有三位部长,江凯管抓捕和审讯,白镜晨主管文职和后勤,胡风锦只管财务。他是青丘的狐仙,当年神魔大战中受了伤,主动请愿到下神界,狐狸特有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特性让他在上神界和下神界都混得风生水起,人脉广到跟大神木的根系有一拼。
不过他受重伤养了几千年也没有完全恢复,很多事都不出头,在死神总部基本是个镇宅之宝的存在。
白镜晨敲开办公室的门,兀自在胡风锦面前坐下。老狐狸眯起一条眼缝,慢条斯理地说:“胆子越来越大了,上神的公子说抓就抓,你就这么嫉恶如仇吗?”
“不是,算是故意报复吧,当年对我的判罚我觉得不公,可又无力反抗,只能用刚正不阿故意恶心这些上神。”
胡风锦没想到他这么坦诚,叹口气:“咱们都是没有未来和前途的人,但江凯不是,他是要升入上神界的别把人给他得罪光了。”
白镜晨笑了:“你这么关心他,为什么不让他知道?”
话刚说完就得到一个幽怨的眼神:“有用吗?他今天突然这么有骨气还不是为给你出气,我一个千年老狐狸玩痴情有意思吗?”
“万年,你没那么年轻。”
“你滚!”胡风锦抓起一个茶杯就要扔,一看茶杯的材质是昆仑山玉,顿时舍不得了,都是钱呐!把茶杯一丢,哀叹一声捂住脸说:“命好的人到哪都有人疼,刚明野那混蛋趁我不在偷了我十几朵玫瑰给你,我听说你现在还装作不认识他。”
“是他先装失忆的。”
“狗男男,玩情趣都这么有默契,话说你真不考虑江凯了就告诉我一声,我不介意接盘。”
“奇怪,我什么时候考虑过他,是你一直不敢出手。”
胡风锦害羞地捂上脸:“我喜欢被动嘛。”
白镜晨捂着胸口,认真地说:“拜托你千万别发骚,我真的要吐了。”
“你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胡风锦烦躁地揉揉头发,直到给自己做了个别致的鸟窝发型才停下手,“你和明野到底怎么回事?不会真的在玩情趣吧?”
“他先装失忆,我借坡下驴而已,不过我倒是宁愿他真失忆了。”
“怎么说?”
白镜晨摇摇头,本来有一肚子的秘密想说,后来觉得有些事还是自己一个人承受就够了,于是把心头想说的话压了下来,换来胡风锦一个白眼:“你知道你有的时候那种满怀心事却一个字不说让人只能去猜的样子特别欠揍吗?”
“也许吧,”白镜晨笑笑调侃他:“但你想揍我十有八九是因为江凯,我从来没有考虑他你就这么溃不成军了,万一哪天我对他动心了,你岂不是要临风吐血!”
胡风锦彻底炸毛:“你给我滚滚滚!真到那一天我和明野凑合过算了。”
“可惜他也喜欢我。”
胡风锦翻翻眼皮子:“你知道就好,明野出事前一天晚上特意来找我,说准备任务结束后向你求婚。我看他的样子还挺认真的,谁知道第二天就出事了。这小子醒过来的消息刚传来我还挺为你们高兴的,你毕竟等了他一千年,就算好事多磨也该到头了,我都替你们想好了送入洞房三年抱俩的大团圆狗血剧,没想到你们演了一出更狗血的失忆剧。”
白镜晨沉吟一下:“我们之间的事很复杂,而且……这么多年我心里还有另外一个人怎么也放不下……”
“卧槽!”胡风锦喷出一口茶,呛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还有意外收获!你小子心思藏得真深啊,快说说那人是谁!”
白镜晨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胡风锦这张破嘴没个把门的,什么秘密一旦被他知道,第二天总部角落里的蟑螂都能知道。
他急忙站起身拉开门往外走:“一把年纪了还不注意卫生,不是江凯你放心吧。”
胡风锦八卦到激动地嚷:“不是江凯我也不放心啊 ,你别给我家明野带绿帽子!”
白镜晨砰地一声把门关上,胡风锦受惊吓似地拍拍胸口:“爱谁谁,不是江凯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