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派遣总部》肖河

22、住院

　　李晓宇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睁开眼看到被李河抱在怀里，两人以十分诡异而暧昧的动作对视一眼，彼此尴尬地移开视线。
　　李河立马转移话题：“明哥，就算你上次被白部长胖揍一顿，也犯不着这么暗算他吧。”
　　“滚犊子！”明野低骂一声，把白镜晨放在地上，检查他的伤口。
　　白镜晨胸前的衣服都被闪电灼化了，胸口布满暗紫色灼烧痕迹，耳后、胳膊等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烫得惊人，双眼紧闭，牙关紧咬，仿佛在忍耐巨大的痛苦。
　　那副隐忍又狼狈的样子像一把利刃从明野心头狠狠划过。
　　明野把白镜晨打横抱起，脸色十分难看。
　　阿巍这时看到明野走过来，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样迎上去低声说：“明叔叔，白部长既然受了这么重的伤，先给他治病疗伤最要紧，我父亲倒是认识几位上神，给白部长疗伤再好不过，如果能先放我们回去——”
　　他话没说完，明野刷地回头，眼神冰凉刺骨，把他的话都给吓回去了
　　“就为你们这点破事连累白部长受伤……你们谁能从我眼皮子底下溜走，我把眼珠子挖出来给你泡酒喝！李河！把人全部带走，敢有违抗者，就地诛杀！”
　　李河一个哆嗦：“是！”然后才反应过来，好像自己才是一组组长。

　　李晓宇第三次到死神总部做笔录，他现在对审讯室可谓十分熟悉，轻车熟路地进来，连工作人员都不怎么接待他了，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工作人员还想着他是白部长捡回来的便宜弟弟，生怕吓着他，特意给他接了杯水，这次来的时候工作人员闭着眼睛往屁股后面的一个角落里一指：“喏，那有饮水机，你渴了自己接水吧。”

　　李晓宇把那天晚上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讲个清楚就被放了出来，他离开审讯室坐上电梯直奔九楼找他哥。
　　死神总部地上九层办公专用，兼备食堂、医院、超市……福利待遇在整个下神界首屈一指。地下九层统称幽冥司，管审讯、刑狱、监禁，传闻下面几层关着千万年来肆虐人间的顶级大魔。

　　李晓宇自从回来后就被送进人类医院住院观察了几天，然后被拉进死神总部做笔录，已经几天没见他哥了，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一把推开门。
　　他哥不在，倒是明野一回头，嫌恶地冲他皱皱眉，这时卫生间传来哗哗的流水声。
　　明野像条发情的狗使劲刨门：“白部长，您身上有伤不方便，要不要我进去给您搓个澡？”
　　白镜晨；“……”低头无奈地往胸口抹沐浴露，他也是倒霉，想着没人正好洗个澡，没想到明野进来了，听到他在洗澡，屁股就跟被焊在椅子里一样，墨迹了半天说什么都不肯走。

　　白镜晨把沐浴露在胸前抹开，浴室的灯开得雪亮，照得他的皮肤如纸般苍白，淋浴头一关，细密的水珠顿时扑簌簌从胸前的肌□□隙间落下，他的手掌轻柔地一寸寸拂过皮肤，白色泡沫在皮肤上抹开。
　　他抬起头看看镜中的自己，不着痕迹地叹口气，镜中的身体越来越瘦削、单薄，皮肤下传来不正常的温热，胸口有闪电击中后留下的痕迹……
　　这副身体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他想。闭上眼睛，脑海里反复闪回从大魔背上直挺挺坠下的一幕。于是掌心覆盖上心脏，感受皮肤下方清晰的跳动。
　　从大魔身上坠落的时候，心脏猛地一缩，好像被什么东西紧紧缠住，让他更加确认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他的身体，在心脏附近吸附血肉，暗暗滋长，只等什么时候给他致命一击。
　　是什么呢？他闭上眼睛努力回想，黑暗中看到的却是魔尊眯起狭长的眼睛：“如果有一天你想回来……”
　　不，不可能！
　　白镜晨冲干净身上的泡沫，轻声说：“晓宇，帮我把睡衣拿进来。”
　　“哦。”李晓宇撤回和明野电光火石的眼神大战，抱起床上放着的一套换洗衣服扣了扣门。
　　门轻轻打开，就在明野探头探脑往里面看的时候，李晓宇身体一档闪身进去，然后砰的一声几乎把门摔在明野脸上。
　　明野悲愤地揉了揉鼻子，后悔那天那道闪电怎么没把李晓宇劈死。
　　兄弟俩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明野丝毫没有受打击的迹象，已经在满血复活地削苹果。
　　他的刀法娴熟轻巧，玫瑰色的苹果皮打着卷像蝴蝶翅膀样地垂下来。
　　看到白镜晨洗得香喷喷出来，明野仰起脸笑得明媚又傻逼：“洗完热水澡容易口渴，来，吃个苹果。”
　　白镜晨一只手刚接过苹果，另一只手就被明野像伺候太后老佛爷似地给扶住了：“来，坐下吃。”
　　李晓宇本来正扶着他哥呢，暮然手里一空，当即讽道：“明哥，你是李莲英转世吗？这奴才样简直太地道了。”
　　明野斜眼一瞥，抓起白镜晨的水杯塞到李晓宇怀中，把他往门外推：“来，小舅子，你哥水杯空了，他不喝饮水机里的水，你去地下二楼左转给他烧开水。”
　　李晓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推到了门外，就听白镜晨的声音传来：“别听他的，地下二楼是无头人尸收容库，给我随便接杯水就可以。”
　　李晓宇忍不住骂一句：“明野，你个禽兽。”
　　明野不甘心地哼哼两声，伸脚一勾把门从里面关上，转头又殷勤地问：“白部长，一个苹果够吃吗？我给您洗串葡萄！”
　　不等白镜晨回应，他伸手去够果篮，却不想一不小心碰倒了桌角的花瓶，花瓶摔到地上应声碎了。
　　那花瓶中插着一枝玫瑰，按照惯例来说那里本该插着一只百合，明野给刚来的实习生说白部长喜欢热情奔放的花，小实习生二话不说直奔财务部胡部长办公室趁胡部长不在偷偷剪了他一枝用天泉水养着的玫瑰，从白镜晨住进这间病房就一直热情奔放地开着。

　　明野飞快从地上捡起玫瑰，十分自责地说：“哎，我这手今天是怎么了？这么着，白部长，要不您先拿着花，我再去找一个花瓶？”
　　说完就把玫瑰递到白镜晨面前，白镜晨视线落在玫瑰上，一直被天泉水滋养的花开得浓烈绚烂。他又抬眼看了明野一下，明野眼睛一眯，露出一口闪亮的白牙，笑得心底无私天地宽，让白镜晨有种自己想多了的错觉。
　　于是他伸手接过花，这时门开了，林助理带着档案部上上下下一众手下捧着水果、花篮等齐齐愣在门口。
　　白镜晨捏着玫瑰的手一抖，明野仿佛没事人一样热情地招呼：“来，来，都愣着干什么？进来坐啊，你们来就来了，还带那么多东西，这让我们心里多过意不去……”
　　林跃和其他人对视一眼，内心琢磨着明野这些话说得好像他是白部长家属一样，而那根诡异的玫瑰……
　　众人脸上都露出窥探到了不得的秘密的表情，不等白镜晨说话，林跃首先说：“不了，我们还有工作要忙，东西先放这儿了，部长，我们明天再来看你。”
　　话音刚落，东西放下，这群人扭头就跑，生怕被白镜晨灭口了一样。

　　白镜晨深吸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说话，明野拾起花瓶碎片，头也不回地往外冲，一边冲一边喊：“白部长您歇着，我去换个花瓶。”
　　白镜晨看着他兔子似的背影，无奈笑了：“幼稚！”

　　李晓宇接了水回来，明野却还没有回来，兄弟俩难得的有单独相处的时间。
　　白镜晨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已经回床上躺着，见李晓宇进来，他支撑着坐起来。
　　李晓宇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默然无声地坐下，一副逼良为娼的小媳妇表情。

　　“怎么了？被什么东西吓到了吗？”白镜晨问。
　　“没，没。”李晓宇赶紧说，抬眼看他哥一眼又赶紧低下头，跟被谁摧残了似的。
　　白镜晨把水杯捧在手心里，盯着袅袅白气说：“想问什么就问吧，你背着我和明野执行任务，说明了你内心对我不满，可能是我不该对你隐瞒太多。”
　　话音刚落，李晓宇猛地抬头认真地说：“哥，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埋怨你的，我只是……”
　　“只是有很多东西想不明白，”白镜晨替他补充道。
　　李晓宇点点头：“你为什么会收养我？神棍说想找个替你铲屎的……我想知道是不是这样？”
　　白镜晨笑了：“它开玩笑的，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会收养你，可能是一时兴起，也可能是觉得家里只有我和神棍太冷清了，有时候我做事并没有明确的原因。”
　　“我那天去找你，楼下大厅的门自动开了，明野说……那个门是有自动识别功能的……”
　　“是，普通人是根本进不去的 ，我也是从那天才意识到也许你不是普通人，但是并不绝对，也许是你跟我生活得久了，沾染了神息。”
　　“如果不是那天我误闯进了总部，你是不是要瞒我一辈子？你长相十年不变，我又不是傻子……就算有点傻，时间久了也会看出来的。”
　　“其实……我是准备等你大学毕业找到工作了，彻底消除你的记忆，从此之后我和神棍彻底从你的生活中退出。”
　　李晓宇惊愕地抬头。
　　白镜晨连忙安抚他：“只是一开始的计划，我已经放弃了。”
　　李晓宇稍稍安心了些，有些委屈地问：“为什么？是害怕我拖累你吗？”
　　白镜晨笑笑，他的面容淡然安静，皮肤呈现一种不健康的白色，宽大的病号服正好挂在肩胛骨上，露出一大段优美的锁骨，身姿无时无刻不挺得笔直，好像一柄孤峭的剑，冷冽锋锐，又让人担心下一秒会折断。
　　“如果我害怕你我拖累我从一开始就不会收养你，晓宇，现在的生活会让你困惑，但不要担心自己会成为谁的累赘，其实，你比你自己想象得更强。”
　　哪有！李晓宇只当他哥是在安慰他，但他还是或多或少地从自怨自艾的情绪中走出来一些，轻声问：“哥，你以前是不是太白原神君？”
　　白镜晨顿了一下，好像毛线团找不到线头似地顿了一下，说：“以前是，远古上神太白原神君。这个名号现在已经很少人知道了，无论是神界典籍还是民间传说都把这个名号抹消了，甚至在现在的神界很多人根本不知道曾经还有这么一位上神。”他自嘲地笑笑，嘴角勾起无奈的弧度。
　　“为什么？”
　　“因为……我曾经堕入魔界，又反叛魔界返回天界。”
　　尽管已经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他哥承认还是有些震撼。李晓宇虽然不是很懂魔界天界，但大体还是能猜到所谓的堕入魔界应该相当于人类的叛国投敌。这罪名光听起来都觉得不很光彩。
　　“怎……怎么会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怎么会……”
　　“没有误会，是我自己违背了天道，为躲避处罚藏身魔界，”白镜晨的表情很平静，像是在讲述一件无关紧要的陈年往事。“我在魔界躲了几百年，后来又返回天界，天界接纳了我，但我要为曾经犯过的错负责，因此被罚入下神界，永生永世不得升为上神。”
　　李晓宇张大嘴巴，好半天都忘了合上，他哥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包含了太多的信息量，让他一时难以消化。良久他才怔怔地问：“你当年犯了什么事？”

　　白镜晨淡淡一笑：“都过去那么久了，已经不重要了。”
　　李晓宇转念一想，也对，能让他哥逃到魔界避难的事肯定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再说他哥都被永久罚入下神界了，再去纠结以前的过错只会给他哥徒增难堪。
　　“我，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李晓宇深吸一口气：“你以前到底认不认识明野？”
　　白镜晨双手捧着茶杯，听到这个问题手指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玻璃杯面，淡淡道：“我们……”
　　楼下轰得一声巨响，然后是玻璃门碎裂，金属栏杆折断的声音，响声之大从一楼大厅直贯而上，震得九楼的玻璃窗都在打颤。

　　李晓宇慌忙站起来：“地震了？？？！！！”
　　白镜晨摇摇头：“不可能，这里是个结界，不受现实空间的影响，应该是有人在闹事。”

　　一楼大厅的一块玻璃门直飞三楼，在三楼的金属护栏上猛烈撞击，把护栏扭成了一段麻花，这个时候明野正抱着一个插满火红玫瑰的花瓶从三楼护栏旁经过，他非常及时地闪到一边，一个小实习生正好也从旁边经过，和他闪到了同一块柱子后面，好奇地问：“明老师，您捧着个花瓶干什么？”

　　“跟谁学的坏毛病见谁都叫老师。”
　　小实习生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想了半天想起来总部论坛上说明野是死神总部第一任扛把子，于是恭恭敬敬地道：“明叔！”
　　明野喷出一口老血，讪讪地说：“叫哥，叫哥就行。”
　　“明哥，您捧着花干什么？”
　　“送给白部长的，你说胡部长也真是小气，养那么几大盆花只舍得给白部长一枝，我趁他不在办公室偷偷剪的，你觉得这个造型好看不？”
　　小实习生觉得一楼闹哄哄乱成一团，明野却拉着他纠结插花，是不是有些禽兽不如！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建议：“过于浓艳了，再找些素淡的花搭配会不会更好。”
　　“有道理！”明野从善如流地问：“黄玫瑰怎么样？听说你们这个年代讲究花语，黄玫瑰是不是代表初恋？我觉得这个合适，十分符合白部长是我初恋的现实……”

　　可怜的小实习生风中凌乱，全身都在抽搐，觉得自己好像大概也许听到了了不得的真相！
　　白部长是明哥初恋？初恋！
　　明野自顾自地说着，完全没有看到小实习生精彩纷呈的脸色，好在他脱线了半天，总算注意到一楼的情况，问：“下面怎么了？有人砸场子吗？”

　　“差不多，听说九凤上神直闯审讯室，拉着他儿子就往外冲，江部长带人把他们拦下了，现在正僵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