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流光》老弦

5、妈妈的故事

　　我喜欢闻他身上的味道，每次见他都要拉住他的袖子，鼻子拼命吸气。

　　他笑道你是狗吗。

　　我说不啊你的身上有一种坚果的芬芳香味好好闻怎么都闻不够。

　　他凑过来闻了一口我的气味说你的身上有一种酸酸甜甜的味道，好激发食欲。

　　是中午吃的番茄酱沾到衣领啦，你这个笨蛋。

　　逛街的时候他总是牵着我的手，一刻也不放。

　　和他在一起空气都是甜的。

　　周六下午，志宇和我结束约会，我坐的士回到家里。

　　正值夏秋交替的季节，天色昏黄迟迟还未变暗。

　　我打开大门，见到母亲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电视没开，她垂着头，听到门口的响动，望了这边一眼。

　　就这一眼我的血液都要凝固，心脏却因为不知所措地而疯狂乱跳。我感觉她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一想到她知道这些我就想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永远不要出来不要面对。

　　我试探性地叫了声：“妈？”她没回答。

　　“妈你怎么坐这里，这里风好大。”

　　她又看了我一眼，好像在说你别装了我全都知道了。

　　我脱了鞋进了屋，说：“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去洗澡了。”

　　她终于开口了：“你过来。”不带感情的命令。

　　我一步一步踱过去，站在她跟前，仿若变回了一个挨教训的小孩。

　　她平铺直叙：”我最近走到街上去，时不时就有认识的商贩告诉我，你经常下午跟一个男孩子到书城去。有时还拉着手，是真的吗？”
　　我缓缓地点了点头，脖子上好像压了千斤的负担，抬不起来。

　　“那个男孩子是谁？”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你不知道？”

　　“我要你亲口告诉我。我会知道你有没有说谎的。”

　　我知道她会知道。

　　然后我把志宇的名字讲了。心里突然有点痛快的疯狂，迫不及待想看到她的反应。她该是一副什么表情呢？毕竟老的勾引老的，小的勾引小的。

　　母亲难得卸下微笑，嘴角向下，显得有些苍老。

　　她没做评论，而是转移话题：“我跟你讲个故事，我生下你之前的故事。”

　　“……”为什么要突然讲这个。

　　“我那时是村里最好看的姑娘，嫁给一个最帅气的小伙子。我多么幸运啊，那时我是天下最幸福的女孩。然而婚后，原来阳光开朗的他开始变得不耐烦, 我一开始顺从忍耐，以为等你出生了就会好起来，没想到他的不耐烦变本加厉，有一点不顺心就对我拳脚相加。

　　“你一开始哭闹他就打我，我实在受不了了，抱着你从村里跑了出来，来到城市里独自生活。”

　　“一开始在餐馆打工的时候，我常常独自哭泣。你的爸爸就在那时出现了，他经常来吃饭应酬，知道我的情况以后他细心安慰我，常常跟我聊天开解，我们越走越近。后来他老婆死了，我就代替了妻子来照顾他。”

　　“我这个结局，还算是不错了。可是你呢？”

　　“我？”我一直低头听着。拳不知什么时候握紧了，指甲刺进了手心，好苦。

　　母亲见我迟迟没有回答，叹了口气：“改天我和老爷说，让你俩结婚算了。”

　　结婚？开什么玩笑。

　　“等你满了18周岁就结。我得谋划谋划。”

　　“你么，去问一下你的小情人什么看法。”

　　我凭什么把这话当真，简直太荒谬了。又不是封建社会，搞什么包办婚姻。

　　还有，国家可是规定20岁以上才能结婚的。

　　啊，我明白了。她当我是傻子吗，通过这个办法分裂我们的感情。

　　我要是真的去追问志宇，他肯定会退缩：他还年轻，才不愿意挂在一棵树上吊死。

　　我又当然会很受伤。我们很可能会吵一场架，突然意识到彼此的缺陷，然后就轻易地分手了。

　　年轻的爱情不都是这样的吗？

　　可惜，我们看过多少青春影片，听过多少遗憾的初恋故事，早熟得要死，哪里会掉入这样的陷阱。

　　我管他会不会许我一世幸福呢。只要现下的欢愉就好。

　　我还是照常上学，得了空闲就和志宇出去玩，日子平静地流淌。

　　中考我发挥超常，考到本市一所马马虎虎的公立高中，那所高中每年有一半以上的人会读大学。

　　我对此感到满意，此外我还搬出了别墅，到了学校的宿舍生活，尽管高中学习压力更大，我却过得比初中更加游刃有余。

　　我和宿舍的其他七个女生相处得还算可以，在班里也有几个要好的朋友。但有几个晚上，躺在床上，我都会想起童年的玩伴西西，再没找到一个像她那样和我心意相通的人了。

　　但有谁能真正懂得另外一个人？恐怕没有，最多是，我爱你，我愿意理解你。

　　想要从别人身上获得理解的人注定要失望了。

　　但我还是忍不住去追求。我告诉志宇我爱他。他说他也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