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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不是番外是废稿 ...


  •   第一章:

      游梳雅观看自己葬礼的时候,看到了很多令自己满意的地方,比如葬礼办得挺好的,比如身边经常需要交往过的人哭得挺伤心的,比如自己的陪葬品比期待的多了挺多的……

      虽然自己早逝,但这也是天注定的寿命,没办法的事情。唯有葬礼这种可以人为控制的,才可以期待。

      看到结果比期待得要好,游梳雅游梳雅坐在门槛上,笑得很是畅快,像是赌钱赌赢了一样。

      死后也能爽了一把啊。

      笑够了,游梳雅笑意渐渐收了起来,下巴抬得高高的,看着灵堂里渐渐显得平淡乏味的一切,眼睛渐渐空洞,眼中的景象越来越虚。

      精神开始有点乏力,游梳雅只以为是自己太无聊,困了,便顺势睡去。

      没想到再一睁眼的时候,就回到了自己未出嫁时待了许多年的屋子里。

      难道死后是世界真的是想要什么就来什么吗?可是她真正怀念的是人,不是那个环境。

      正在心里嘀咕着,熟悉的动静从门口传来,她的母亲游夫人提着个提盒进屋,给游梳雅柔软地打了个招呼后,将提盒里的食物一一摆上桌面。

      “洗漱后快来吃早饭啦。”游夫人如是说道。

      记忆中游夫人会这样照顾她,是她被退婚的那半个月里。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理当看淡,但这不如意之事桩桩件件都涉及人生前途,甚至涉及温饱问题,那可就看不淡了。

      她被退婚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对方嫌贫爱富,她的很争气的哥哥死了,这个家里的顶梁柱倒塌了,游家现在排除仆人,主人就只剩下游夫人,她,以及哥哥不知道和谁生的一个有些痴呆的六岁孩子游心,想也知道这个家是要败了,对方于是及时止损,另谋他算。

      好个盘算啊!

      想到旧事伤心事,游梳雅冷着脸起身洗漱。

      “儿啊,别再伤怀了,是那冷尚林配不上你,我们别为这种人置气,伤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娘再为你寻一门好亲事,今天已经在约媒人过来啦。”游夫人安慰又有些喜气洋洋地说道。

      听着这熟悉的话,游梳雅猛地回头看向游夫人。

      怎么真的像是回到过去了一样呢?

      回到那个刚被退婚的过去,这可能吗?

      游梳雅沙哑地开口问道:“阿娘,现在是几月几日了?”

      一蹶不振的孩子开口说话就好,游夫人笑意更明显地挂上皱纹明显的脸庞:“九月初二十九。”也不逗乐这孩子居然都忘记月份了。

      还真是那个时间段。

      虽说感觉还不真实,但既然周围是这样了,游梳雅便当做是真实了,毕竟她的确很期待重来一遍,哪怕只是幻象。

      “阿娘,游心呢?”游梳雅表情上的阴霾完全不见了,神色灵动了好多。

      游夫人很高兴女儿有这变化,出门喊婆子带游心过来。

      不一会儿,游心过来过来了,还是记忆里那样,白白嫩嫩的,胖乎乎的,也乖乖巧巧的。

      游梳雅蹲得和游心一样高,小心翼翼地碰了下游心头上扎的小啾啾,温柔地说道:“叫姑姑。”

      游心歪了歪头,瞪大了纯净的眼睛,紧闭着嘴巴不说话。

      游梳雅回头从桌子上拿了一个橘子,掰开,拿出了一小瓣放到游心眼前,更加温和地说道:“叫姑姑。”

      游心瞬间开口说话了,还附赠了个大大的笑容。

      游梳雅把那一瓣橘子塞到他嘴里,笑眯眯地说道:“乖。”

      常听老人说,只要行好事,积功德,死后将进入仙人给打造的极乐世界。

      极乐世界是如何的,老人却总是答不出来,只好口吃地说道:“就、就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所以这是好心的仙人给她打造的极乐世界。

      游梳雅将还带着好闻的奶香味的游心揽到怀中,脸上皆是满足。

      和家人一起度过了美好的一天,游梳雅晚上要抱着游心睡觉。

      游夫人不是理解地问道:“他晚上可吵人了,你确定要和他一起睡?”

      “嗯。”

      游梳雅很确定地点了点头。她好多年没有见过游心了,可想这她带大的游心了,要和游心一起睡。

      既然是为她打造的世界,她就要往她想要的方向发展。

      游夫人想着女儿终于恢复了,顺着她也没什么,便准了;游心对谁陪着他睡根本不在乎,玩布老虎玩得可开心了,也没反对这一安排。

      便如此定下。

      晚上的时候,游心果然半夜醒过来,不好好睡觉,嘟囔着说不清的话,让游梳雅给他唱歌。

      游梳雅倒是希望被这失而复得的哥哥的孩子麻烦着,一边排着他的背,一边唱着小曲儿哄着他。

      现在没有蚊子,床帘是拉开的,游梳雅看着床外的黑暗,打了个哈欠。

      游心越来越安静了,游梳雅也准备睡去,但正准备闭上眼的那一刻,屋内突然亮如白昼,但这白昼只是一瞬,大概过去了三个正常心跳的时间,屋外面传来很响的雷鸣声。

      游梳雅从出生到死后,都没有听过那么重的雷鸣。

      那雷鸣声响了许久,闪电也劈了好多条,但奇怪的是,过了那么久,半点雨声都没有,更奇怪的是,动静那么大,游心却丝毫不见被吵醒。

      往常这孩子可是一点动静都能醒过来,然后干嚎半天闹人心的。

      游梳雅纳闷极了。

      而且这不是她的极乐世界吗?这闪电和雷鸣是她想要的?

      游梳雅屏息静听了很久,发现这闪电和雷鸣还没完没了了。

      毕竟是仙人为自己制作的极乐世界,游梳雅一点不怕自己被雷劈死,把睡得和死猪一样的游心留在床上,自己开门在屋檐下看。

      这一看就更奇怪了,那些闪电居然都是朝着游家后山的方向落的,好像故意要打什么一样。

      游梳雅走出了家,去到能看到究竟闪电要劈着什么东西的位置,然后发现,这些闪电都是冲着山顶上最高的一棵大树劈。

      那棵树是一颗很大的老树,游梳雅小时候上山看过,主树干十几个人手拉手都抱不完,很是神奇。

      在游梳雅站定看的没一会儿,老树就被雷劈倒了。

      真是可惜,那么多年的树了,终究难逃一死。

      不是很懂为什么这棵树会在她的世界里被劈倒,但游梳雅准备仔细看完全程,日后好分析。

      那些雷电果然是专门砍这树的,树一倒,雷电就没了。

      游梳雅回屋,却心心念念还是这棵树,一宿没有入眠,天刚亮,将游心抱到揉搓着朦胧的睡眼的婆子那,独自一人上了后山去看。

      这山虽然不高,却很大,山上树极其多,然而很少人来这里砍柴、打猎或踏青,原因是不管是谁,每次进去,出来后都必定会很倒霉。

      游梳雅是小时候生家里的气,不懂事跑上山躲人,差点被困死在上面不说,回家发了一场大病,在床上做噩梦做了一个月才能好,梦里都是恶鬼在追她,吓得游梳雅再也没有敢接近过这座诡异的山林,平时连望一眼都觉得惊悚。

      不过……她现在是就是鬼呀,鬼怎么还怕鬼啊,这世界又是为她而造的,她不怕。

      游梳雅坚信自己身处的是为自己而造的极乐世界,而不是身处时光倒流的重生世界,于是她很是轻松地就上了山。

      脚步轻盈,目的准确,游梳雅没有和小时候一样遇到鬼打墙一样的现象,不久就上了山顶。

      昨晚不是幻觉,那老树果然被雷砍倒了,一半树体被烧成黑炭了。

      应该这个地方还下了一场大雨,地上湿哒哒的。

      游梳雅凑近一米一米地观察树体,想要从那倒下的树那里找出点什么异样,但没有,这就是一棵可怜巴巴的被劈倒的老树。

      不过观察到了那残留在地面上的丑陋树桩的时候,游梳雅意外地发现,那树桩最中间居然长出一株绿枝,枝条上有几片好看的长叶子。

      生命力似乎很是顽强的样子,不过这长得也太快了吧。

      绿枝里面有个绿光点在游动,起初,游梳雅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但后来发现是真的后,游梳雅忍不住在绿光点爬到某一片叶子的时候,将那片叶子掐了下来。

      叶子一离开绿枝,那绿枝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了,只有游梳雅手上的那片叶子还是嫩绿的,好像游梳雅拿走了这绿枝的所有营养一样。

      游梳雅不由得地珍惜地捧着手上的绿叶,仔细观看那绿叶上的绿光点。奇怪的是,绿光点不见了,树叶上渗出了露水一样的水珠。

      很久以后,游梳雅才知道,这是老树妖容寻陶痛到极致迸出来的不争气的眼泪。

      容寻陶妖生一千多年从没淌下过热泪,因为低!贱!人!类!游梳雅的残!忍!动!作!这才流了出来。

      在被屈辱地落在游梳雅柔软的手心里的那一刻,容寻陶在暗搓搓发誓只要能活下来,必定会杀了她这个故意杀妖犯。

      游梳雅不知道,所以游梳雅将这片叶子带回了家,放在有土的花盆上。

      这个世界上最威风的千年老树妖,被他看不起的人类像是种宠物类的植物一样,种在狭小的花盆里。

      容寻陶只觉得,自己耻上加耻,辱上加辱,憋屈坏了。

      第二章

      但这不是最让妖憋屈的,最让妖憋屈的还在后面。

      游梳雅怕游心进自己屋子里拿了这片叶子,也怕这片轻飘飘的叶子被风吹走,因此想了想,跑出门摸了个以前还有闲情逸致养鸟的坚固的鸟笼,把容寻陶呆着的花盆放了进去。

      在游梳雅看来,这是保护,但在容寻陶看来,这他妈的是囚禁。

      容寻陶被人类的无耻与残忍震惊到了。

      等他发现关着他的鸟笼被游梳雅挂在一棵没多少茂密叶子的树杈子上,意味着将在大庭广众的环境下被来来往往的生物观看自己的丑态时,容寻陶对于游梳雅的怒火已经到达了顶峰,想要让游梳雅日后付出代价的决心强烈到了极点。

      游梳雅将鸟笼门锁好了,让这片叶子可以和在山上一样吸收日月精华,可以沐浴风雨,好更容易扎根长大。

      游梳雅为了保护这叶子,还和带着游心围观的阿婆说好,不能让任何人动这笼子。

      “这叶子能扎根?”阿婆纳闷地问道。

      “应该可以吧,”游梳雅顿了顿,编了个谎言,“晚上睡觉的时候梦见有神灵托梦给我,说好好保护这叶子,日后会给我游家带来福气的。”

      “哦,那是一定要遵守神仙的话的。”阿婆敬畏地说,还双手合十,拜了拜这灵叶。

      游梳雅相信只要她这么一说,这游家里的人都会相信的,越是困苦的时候,就越是相信些能预示随时翻身的东西。

      家里其实没剩下什么仆人了,早在父亲这个顶梁柱走时,母亲就已经不再招什么长工过来了,过年过节能精简的就精简,好保留家中田地。

      好不容易哥哥也支撑起了家,但没过几年好日子,哥哥又走了,这一离开,家中不得不出租田地维持生活,因为实在是请不起什么工人和管家了。

      现在家里就三个能够固定的仆人,一个是照顾游心的婆子,一个是看家护院的老李,一个是煮饭打扫的老李家的。

      不过母亲虽然能省就省,但其实母亲还是开支很大的一个人,她一直觉得家中来了那么多倒霉事是她求神拜佛不够用心,往寺庙里贴的钱不知道有多少。

      又想通过帮人转转运,对外面的人比对家里还好,贴外面的钱比贴家里的勤快。

      而且因为她这般做派,家里的一个个的也跟着学,互相带起了这风气,处在这种痴迷拜神的环境下,母亲就更加觉得自己转运的法子是正确的。

      游梳雅看着笼子里的叶子,心想,可不能这样了。

      上一辈子未出嫁前,她说过母亲几次,可母亲觉得她这样是对菩萨不敬,发了火骂她,她也怕是真的不敬,渐渐就不说话了。

      可是呢,母亲倒贴了那么多,把她因为嫁给富商做小妾而得到的不菲的聘礼也倒贴了出去,可霉运还是止不住,游心年纪还小的时候就失踪了,是在拜佛的时候不见的,母亲也抑郁得病死了。

      游梳雅虽然也觉得行善积德,但还是觉得人得量力而行,不说自己都顾不好,就说家人都顾不好,去顾那么多别人,不是有病吗?

      而且顾也得看对象啊,什么人都乱顾,可那里面的人却不少是白眼狼。

      想起过往,游梳雅望着鸟笼的眼神狠厉了些。

      游梳雅跟婆子说的话,容寻陶有听在耳朵里。

      婆子真以为游梳雅是靠梦境中神灵指示寻到这灵叶的,容寻陶也这样以为了。

      因为这样好像才说得通。

      所有上山的居民都被他用鬼怪惩罚过,这女人还生活在这山脚下,没道理没听说过这严重的后果。

      而且怎么会那么巧就在他经历雷劫正虚弱的时候上山呢?

      要知道,他特地为了这场雷劫,在雷电出现的范围弄了个法术,把鬼怪都驱逐出那个范围了,再让这个范围里活动的人和动物都听不到雷电的声音,为的就是保护自己。

      一个没有听到渡劫动静的人类突然在他恢复力量之前那么巧又那么快的到来,很像是有什么在引导她一样。

      容寻陶被这新发现弄得愣住了,当从失神中恢复,容寻陶却发现游梳雅一手固定着鸟笼,用一种厌恶的眼神在看着他。

      咦咦咦?

      这又是什么发展。

      游梳雅用这样的目光看了他很久,渐渐地,眼神还变得狠厉起来,好像他是十恶不赦的仇人一样。

      容寻陶本来犹豫要不要因为游梳雅那神明教导过的梦境而放过游梳雅,此刻见状,立刻停止了他的犹豫。

      是的,那个梦境只是游梳雅的一面之词,或许是游梳雅这个人预感是人类里比较强的,预示到他以后会报复她,所以懵懵懂懂地掐了他,把他放到花盆里,又把他锁在鸟笼里。

      靠着这条思路,容寻陶突然想起,他年轻的时候对人间好奇过,也曾隐身游走,发现要是真的得到圣物,怎么也得请进祠堂用上好的东西托着,天天供着吧。

      可现在呢,这女人把他放在一个普通的花盆里,花盆里是并不肥沃的土壤,还把花盆放在曾经养过鸟类的鸟笼里锁着,这样的态度,怎么可能是当他是灵物啊。

      容寻陶越想越觉得自己想的方向是对的,更加仇恨起这个差点误导他的女人来。

      游梳雅不知道这片叶子里的容寻陶的心理活动变化多端,觉得已经照顾好的她,正准备去找母亲。

      婆子叫住了她,周到地问道:“小姐,这叶子几时浇次水一啊?”

      游梳雅并不懂养种植物,想到这野生的东西在山上没人照顾也能活得好,还是不要多干涉它了,免得改变了它的生存环境,反而将它养死了。

      “我照顾就行了,你别让人碰就好。”游梳雅断定地说道,不过片刻后她又犹豫了,说道,“现在先浇一次水吧,以后隔几天看看泥土,如果太干也给它浇一下。”

      她记得山顶的泥土是湿的,这花盆里的土和那山上的土太不一样了,而且这盆太小,土少就容易干裂,连随便长的青苔好像都嫌弃,还是保持一下湿度比较好。

      游梳雅快步往屋子里走,拿出了她喝茶的水,正要往土里倒,阿婆眼疾手快地拦住了,说道:“大姑娘,这如果是灵物,水可不能乱来啊,要不用一下平常为了浇花而蓄水的水缸里的水吧,那蓄的水都是雨水,雨水是天赐的,应该比较好。”

      游梳雅想了想是这个理,那山上的水也是雨水,绝不是什么煮过茶的茶水,还是雨水稳妥些,便照做了。

      容寻陶能感受到花盆里的土干得厉害,不容易让他扎根长大,听到她们谈论要浇水,还是有点开心的,但没想到游梳雅带了一大瓢的水过来,把它在的花盆从笼子里拿出来后,只犹犹豫豫地用手伸到瓜瓢里,再把手伸出来,往花盆里甩了甩她手上的水珠。

      容寻陶:……

      这是虐待吧,连给点水都那么吝啬。

      婆子也看不过眼了,在旁说道:“大姑娘,还是多给点水吧,这也太少了,你看那土那么干……”

      游梳雅也觉得自己给得不够多,甩了几下水,花盆里的泥土却不见多少湿意。

      她自己估量了一下,最后决定给半瓢水下去。

      她没注意放水的速度,花盆口不大,里面的泥土挺接近边缘的,她浇水不是浇,完全是灌下去了,容寻陶呆的叶子比较轻,就被这水的冲力直接从花盆里冲到地面上。

      容寻陶:……

      这真的是故意的虐待吧,看他不爽,连喝点水也不给他好过。

      “大姑娘,小心一点啊,这叶子很脆弱的,以后倒水慢一点,咱不着急啊。”婆子恨不得代替游梳雅,但自己身份低微,可能不配动这灵物,只好眼巴巴地教导游梳雅怎么做。

      “我下次会注意的。”游梳雅也怕不小心弄坏,立刻答应了。一边说话一边把容寻陶放到终于湿润了的花盆里,再把花盆放进鸟笼中。

      花盆低下有孔,其实浇水的时候放多少都没问题,反正多了的会从孔中流出来,所以婆子没有提点游梳雅水浇得多。

      “我好了,你一定要看着游心啊,若是困倦了,和游心一起去屋里睡,锁好门,别让游心乱跑。”游梳雅准备去找游夫人,但不放心地提点婆子。

      印象里游心被游夫人带去拜佛丢掉的那一天,婆子因为当时家中有事,回家去了,所以游心的丢失和婆子无关,婆子还是能照顾好游心的。

      但既然不见就有可能是人牙子,那拜佛的地方距离这里也不远,总得注意着点。有些人为了财路丧心病狂,不光是偷孩子,见人少的时候还强抢的。

      游梳雅就怕婆子把游心带出去玩的时候,被人牙子盯上了。

      “好的好的,大姑娘你就放心吧。”婆子赶忙答应。

      第三章

      游夫人是去找媒婆聊游梳雅的婚姻大事去了。

      婚姻大事本该父母做主,上一辈子游梳雅有表达过自己不做小的意愿,但家里实在不好过了,哥哥留下的唯一一个儿子游心脑子不好使,以后娶媳妇什么的势必是需要多打点的。

      游梳雅知道母亲重男轻女,本就当哥哥心肝宝贝疼,痛失爱子后,更将游心当成是她对哥哥爱意的寄托。

      曾经很是不平为什么自己和哥哥同是同父同母的孩子,却两种对待,但哥哥照顾她她颇多,母亲虽然偏爱哥哥,但也对她很爱,她终究在权衡过后,还是答应了母亲的定的婚事。

      的确,那个霍所安是她所能选择的人里,最能给家里带来好处,也最能保她衣食无忧的人了。

      这个保,一是指霍所安的财力能够保,二是指霍所安这个人的家风还是很正的,不会让家人互相欺辱的事情发生。

      但重来一次,游梳雅却不想听从这个安排了,她不想见嫁给霍所安,也不想离开家里。

      比起嫁出去,她更想找个靠谱的听话的男人入赘家中。

      游梳雅问过了,母亲说是请媒婆去了这城里最有名的酒楼里。

      请人说话办事的确应该花费点功夫和钱财,但这吃的已经那么贵了,相必到时候感谢媒婆的费用更加贵重。

      游梳雅昨晚初来乍到,还没想清楚自己的想法,如今想好了,自然是要阻止,让母亲少花费点钱的。

      到了那酒楼,因为不知道母亲在哪一间雅间里谈事情,只好找了店小二。

      店小二可能不知道她母亲长什么样子,但肯定是知道这城里最好的媒婆的长什么样,游梳雅确信只要一说,店小二肯定就能知道去哪里通报。

      不过她想发错了,店小二的确知道她母亲和媒婆在哪个雅间,但不是因为媒婆,而是因为她母亲。

      这城里家中老爷和少爷死得快的本来就少,而家中被退婚的更是少。

      店小二没有因着游夫人乐善好施而眼熟游夫人,却是因为那游夫人的倒霉和悲惨,而对游夫人的样子印象深刻。

      而发现这被退婚的本人过来找游夫人了,店小二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下游梳雅的模样,也把游梳雅的样子深深记入了脑海中。

      店小二上楼找游夫人了,游梳雅自在地随意找了处空桌子,坐着等着。

      若是上辈子的这个年纪,她可不敢如此,定是要拘束地站着等店小二的。

      酒店里人来人往,游梳雅虽然衣服不算富贵,但长得还算标志,停止背脊的样子很是出挑,自然引来不少目光。

      冷尚林被同伴引着看到了游梳雅的侧脸,整个人先是被惊艳到一瞬,待发现是游梳雅后,浑身僵滞住了。

      “怎地?认识?”同伴看冷尚林脸色不对,诧异地低声问道。

      “是游梳雅。”冷尚林脸色复杂地说道。

      同伴也愣住了:“曾经与你有过婚约的那个?”

      “是。”冷尚林点了点头。

      冷尚林本以为和游家退婚后,就再也不能见到游梳雅了。

      毕竟他对游梳雅有愧,不敢找游梳雅,游梳雅也恨他,肯定避着他。

      游梳雅聪明又谨慎,要是想避开一个人,对她来说是很容易的事情。

      没想到居然那么快就见到了。

      冷尚林有些怔然。

      游梳雅百无聊赖地移动目光看着酒楼里的一切,丝毫没有羞涩女子目不斜视的自觉,自然,很快就和冷尚林的视线对上了。

      冷尚林的脸游梳雅当然记得。

      虽然在她上一辈子的记忆里,退婚后没再见过冷尚林,但毕竟是曾经定过婚约、有过好感的男人,又是趁着她最无措低落的时候,给她又来插一刀的人,怎么会不记得呢?化成灰了也能认出来。

      游梳雅只定定看了他几个心跳的时间,就转移视线不再看了。

      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个呼吸的时间,但对冷尚林来说,却是无比漫长的冬季。

      冷尚林紧张到了极点,生怕游梳雅会控制不住情绪,对他做什么。其实也不用做什么,哪怕是一个隐藏恨意的眼神,也能让他如坠冰窖,不知所措了。

      因为实在是很突然的遇见,他没有准备好,他的心里飞快地划过百转千回的复杂情绪,但当发现游梳雅很平静地就放过他了后,他的心情却没有因此变好,反而更加失落了。

      冷尚林在原地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鼓起勇气和游梳雅亲自致歉,但沉重的脚步刚刚开始走动,游梳雅就被从楼上下来的店小二引到楼上了。

      冷尚林怔怔地看着游梳雅不急不缓的背影消失在楼上拐角处,等到同伴帮助摇醒,才回过神。

      同伴看他实在面色不好的样子,尴尬地指了指外面,提议道:“要不……我们换一家吃?”

      “实在对不起梁兄,但小弟想在这里等游……游姑娘下来,小弟实在是对不起她良多……”冷尚林有些魂不守舍地说道。

      但他这样,同伴反而是松了一口气,其实经历了这种事情,即使换家店吃了,互相之间也尴尬。

      趁着人家家道中落而退婚什么的,真的很叫人不齿,城中虽然有人嘲笑游梳雅被退婚,但其实也有不少人在骂冷家没有道义。

      婚姻可是大事,游家也没有出什么大错,哪能反反复复地来?

      不过同伴也知道,这退婚更多的是冷家长辈的意思,冷尚林虽然不爱游梳雅,但对娶游梳雅还是乐意的,不过他违背不了父母之言,又是个没什么主见的,容易被人说动。退婚后,他也能愧疚,不是无情无义之人。所以同伴还是愿意和冷尚林往来,而不是轻易地就断掉关系。

      “没事。”同伴看似善解人意地说道,“和她好好说说吧。我观那游姑娘面相,她应当也是个通情达理之人,你好好把你的难处说与她听,别让她误会了你为人,再好好道歉便是了。”

      “是。”冷尚林心慌慌地应下。

      同伴温润一笑,一拱手道别,便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冷尚林寻了处能随时看到楼梯那人员进出的地方,随意点了些菜,然后食不知味地吃着,眼睛一直盯着楼梯处。

      他心乱如麻,坐立不安,对接下来与游梳雅的说话很是忐忑,但莫名的,还是坚持着想见游梳雅。

      他不知道游梳雅到楼上干嘛,也不想知道,只想着和游梳雅好好再相处一次。

      游梳雅那一边,游夫人对游梳雅过来很是诧异,还以为家中出事了,拉着游梳雅出了雅间外,低声焦急地问道:“儿啊,可是怎么了?”

      游梳雅摇了摇头,但面色的严肃没有减轻,兀自说道:“娘亲应该没有给钱拖那媒婆办事吧?”

      游夫人脸上飞快地划过一丝不堪,又很快隐去,继续问道:“还没有,你问这干啥?”

      她那么久还没有花好钱办好事,唉,就是与这丝得到的不堪息息相关。

      游夫人知道女儿被退亲后肯定惹人非议,不好再找个和冷尚林同等好的,所以下定决心给媒婆多点好处,然而没想到媒婆推荐的男人比她想象中的水平还要低,脸上不免失望。

      媒婆一瞧见她脸色,笑了笑,把推荐这类人的原因都好好说了,这一直说,让游夫人脸上更加无光。

      媒婆的意思是游夫人家中唯一的小公子还小,那小公子未来肯定也是需要人照顾的,游梳雅若是嫁出去,未来定是得时常补贴家里,很多人家可是不乐意的;况且游家家道中落,游梳雅又是个被人退婚的,肯定是要做好以后低嫁的准备了。

      游夫人觉得不至于如此,但听着媒婆说了许久,一边羞愧不安,一边又信任了媒婆的说法,想要贴更多的钱,让媒婆好好想想办法了。

      游夫人脸上的那丝奇怪的不堪,游梳雅自然看在眼里,其实游夫人不说也能猜出个三四分,但游梳雅就是想搞清楚,哪怕游夫人觉得这种面上无光的事情不想说,她也想违背游夫人的意愿搞清楚。

      她若是想留在游家,若是想让母亲少点给家里添麻烦,就必须得让母亲听自己的。

      在母亲面前顶嘴,越过母亲做主,当然是在很多人看来是很不孝顺的,但为了这个家好,就不能太尊崇孝道,更不能半途而废,心慈手软。

      这是她想要做的事情,一旦开始就不会憋着忍着。

      “母亲,那媒婆怎么说我了?”游梳雅直言道。

      “什么怎么说你了,我们是来求媒婆引红线的,她哪里用得着说你了。”游夫人有些不自然地说道。

      游梳雅似笑非笑地说道:“既然牵引红线,肯定是要看双方是不是配的,既然是要匹配人,那肯定要说我,也要说我能配得上的人,不是吗?母亲,你就直言吧,那媒婆是不是说我们家道中落,又说我被退过婚,所以不好找好人家,不但给我配些很不好的,还暗示你多给她些钱?”

      第四章

      游夫人没反应过来游梳雅的讽刺,当然,就算反应过来了,她也当游梳雅是在乱猜测。

      在她的心里,游梳雅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又是女的,肯定说话不过脑。

      不过换做说话的是游梳雅的哥哥,哪怕哥哥说话的年纪比游梳雅小两三岁,游夫人也会重视哥哥的话,听哥哥的想法。

      “你别多想,大家都是好人,不会这样捧高踩低的。游梳雅,你这样随意臆测别人真是太没有礼貌了,你还是不是个女孩子了。”游夫人板着脸教育道。

      游梳雅知道自己亲娘拎不清还天真,但没想到程度这样严重。

      游梳雅闭了闭眼,面无表情地说道:“娘,爹和哥哥已经走了,游心才六岁,现在只能靠我们两个撑起家里了,有什么事情你可不可以别隐瞒,好好和我说,我们一起商量着解决?”说到此处,游梳雅眼眶发红。

      游夫人看了就心里难受,眼里也冒出了点雾气:“儿,你放心,娘会好好给你和游心安排一个好未来的,有娘给你们撑着,你只要开开心心的就好。”她还是要自己一个人处理。

      “可按照媒婆那条件,我能找到门当户对,还一心对我的良人吗?都这种时候了,我怎么可能还没心没肺地开开心心?”游梳雅把手放到游夫人的肩膀上,“娘,我就小哥哥一岁,哥哥在三年前就独自一个人撑起家来了,他可以,我也可以,因为我也是你和爹的孩子,更是哥哥的妹妹。”

      游夫人听得鼻子酸得厉害,虽然不是很信任女儿能做得到,但女儿能说出这一番话,已经让她觉得为女儿做的一切都值得了。

      反正媒婆那边说的女儿也说的差不多了,游夫人不再隐瞒,将媒婆说的所有都一一说了出来。

      游梳雅达成第一步目的,不再装什么以情动人,听游夫人说话的时候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脸上冒着冷气。

      游夫人一边说,一边看着游梳雅,看到游梳雅脸上的冷硬,恍惚间好似看到她可以依靠的丈夫和儿子的影子,这一恍惚,更是交代得更仔细了,把她的想要重金委托媒婆的想法都说与游梳雅听。

      她终究还是个柔弱的女人,其实这些日子,她都走得六神无主,只不过为了家中孩子,硬撑着罢了。

      游梳雅听到游夫人想要重金委托媒婆办事的蠢办法,没有责怪,而是说出她想要的解决办法:“娘,你有没有想过,不是我去找个人嫁了,而是我们家找个听话的男人入赘我们家?”

      游夫人一听这建议就完全清醒了,严厉地说道:“这怎么……”

      游梳雅毫不生气,温柔地捂住游夫人的嘴,说道:“娘,你别太激动,不然大家都听到你的声音了。”

      其实游夫人虽然激动,但声音还是小声的,游梳雅这样说,只是想让游夫人安静下来罢了。

      游夫人激动的时候不知道自己声音有没有过大,闻言声音就顿住了,不过眼睛还是瞪着游梳雅。

      游梳雅虽然说话不紧不慢,但在游夫人又准备说话之前,先一步说出来:“娘,你先听我说。我若是嫁人,不一定能嫁到你我都满意的好人家,但若是让人入赘,不管怎么样,起码能挑个自己顺心的,不顺心也可以慢慢教他,反正是我家的人,就得听我们的。

      当然,这点只是其次,我想这样做,其实还是为了我们所有人。

      娘亲,你想想,若是入赘,我们家就可以省下很大一笔钱,家里还能多两个人撑着,而不是我嫁出去之后,就你一个人撑着了。

      我知道你最担心的是游心,我也担心他,但说句不好听的,娘,你照顾游心又能照顾得了几时?虽说日后可以给游心娶个媳妇照顾他,但人心隔肚皮,利益迷人眼,以后我和你都不在了,游心无法说利索话,以后被媳妇欺负了怎么办?肯定还是自家人照顾着放心。我发誓,我一定会对游心好,也会对你好的。”

      一说起游心,游夫人就想起最疼的儿子,眼泪就积聚了起来。

      游心是儿子唯一的血脉,也是她唯一的亲孙,现在是游夫人最挂念的人了。

      游梳雅说到游心在她们两个离开后可能遭遇的不好的事情,游夫人如临其境,颤抖地捂住发疼的心口。

      “你、你主意不错,我回去再好好想想,好好想想。”游夫人低着头,拿袖子抹不停掉下来的眼泪。

      这日子太苦了,她得计划周全些,幸好女儿聪明,点醒了她,让她没有做得莽撞。

      游夫人擦干眼泪,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说道:“我进去和媒婆说说,你在这里等我。”

      “嗯。”游梳雅眼中满满的都是温柔。

      目的圆满达成。

      媒婆对于能从脑子不清醒的游夫人哪里狠狠捞一笔钱很有把握,即使游夫人出去得久一点,她也不烦。

      而且一桌子好酒好菜呢,一个人趁机多吃点,有好事干的等待时光怎么会无聊和烦闷呢?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这份能够赚钱享受的快乐并不能持续,她想要坑一笔的游夫人突然回来说暂时不需要介绍了。

      媒婆急得要死,但还是得强装着淡定再劝了几下游夫人,发现游夫人去意已决,又只好装着淡薄看着游夫人离开。

      桌面上还有媒婆很喜欢吃的菜和酒,可是媒婆却越吃越没滋味,只好叫店小二打包,有些神色惨淡地走了。

      *

      冷尚林一直在等着游梳雅下来,游梳雅终于下来了,却是带着游夫人一起下来的。

      面对游梳雅已经有些良心不安了,如果还加一个游夫人,冷尚林是无地自容了,别说不敢上前了,肯定还躲得远远的。

      游梳雅是比游夫人先一步走到楼梯上,自然看到了冷尚林的目光从期待到躲闪的转变。

      孬种。

      道歉都不敢道。

      游梳雅在心里很粗野地骂道。

      不过游梳雅也释然了,这种不可靠没担当的人,嫁过去了如果出问题了,肯定会让她过得很惨。

      幸好及时解除了婚约。

      游梳雅不再看冷尚林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抬着头,直着背,领着母亲回家了。

      待游梳雅她们走后,冷尚林看着茶杯中自己无能的脸,恨恨地捶了下桌子。

      第五章

      从酒楼一路走回游家,游梳雅隐隐约约感觉到时不时有人在对她们指指点点。

      不一定是笑话她们,但一定是在说她们的闲话。

      要不是家中现在无钱,不好在外地安置,游梳雅肯定会带着一大家子离开,远离这些总爱关注别人家事的熟人。

      也就游夫人了,察觉不到别人的背后在说她,还笑眯眯地和遇到的每一个人打招呼。

      游梳雅是不愿意母亲这样被别人当傻子看待的,每离开一个,她都把她观察到的给游夫人说,游夫人一开始还不相信,游梳雅也不辩解,只是每次都只把她看到的说出来,游夫人就渐渐的情绪越来越低落了。

      回到家中,刚进家门,游夫人突然甩开游梳雅的搀扶,气冲冲地走了。

      若是上一辈子,游梳雅肯定会紧跟着去道歉,但如今游梳雅可不惯着游夫人那坏脾气。

      有本事气冲着外人来啊,冲着家里人是怎么回事?!

      上一辈子游梳雅不计较这些东西,家和万事宁,但游梳雅现在算得可清楚了,绝不委屈自己。

      不跟着游夫人,游梳雅去和游心一起玩,直到了中午。

      中午的时候游夫人不肯出来吃饭,据去通知的李嫂说,游夫人说她自己气饱了,不想出来吃饭。

      游梳雅看着李嫂尴尬又渴望游梳雅去劝说的样子,没有动容,收回视线,拿起碗筷冲着随时准备喂游心吃饭的婆子道:“那我们先吃吧。”

      “大姑娘……”李嫂不赞同地说道。

      “她不想吃难道还硬拉着她吃吗?”游梳雅直接黑了脸。

      游梳雅知道游夫人现在又在发什么脾气,不就觉得她委屈呗,一心为这个家,可是游梳雅却不体谅她。

      可是体谅也得看情况,她是辛苦,可是就能乱发脾气吗?可是就能做错了事情还委屈吗?

      老是让着她也会累的啊。

      而且谁不是一心为这个家担心?谁不是想办法在付出?

      在这些人眼里,游梳雅从未有控制不了愤怒情绪的时候,这是第一次。

      脾气好的人发起脾气来最是可怕。

      李嫂看着游梳雅怒气冲天的外在样子,噤若寒蝉。

      过了片刻,游梳雅放下筷子,闭眼叹了口气,手捂住了太阳穴,一副头疼又忍耐的样子:“李嫂,你去吃你的吧,我和母亲怎么相处我有数。最近她忧虑过重,很多事情做得过分,为人子女,实在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往不好的方向走,哪怕被人骂不孝我也认了,只要能让母亲以后好好生活,只要能让游家渐渐恢复起来,我会竭尽所能。你们安心做事就好。”

      “是、是。”李嫂不敢多言,离开了。

      婆子在旁不怎么敢出声,因为游梳雅的黑脸虽然扯下了,但换上了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没有半点温情。

      这一餐吃得沉重异常,婆子被那种惊惶的不安感觉压得快喘不过气了,只能羡慕地低头看着游心那因为无知而轻松自在的样子。

      吃完饭的第一件事情是慢悠悠地走着,在这回屋的短短距离里尽量消食。

      游梳雅眼睛漫无目标地四处乱瞟,刚好看到院落里还挂在树上的鸟笼。

      走过去乍一看,那叶子的颜色还是翠绿得惹人眼,也没有一点萎靡的样貌,游梳雅松了口气。

      再仔细看看,发现叶柄处有透明的根部出来了,纤弱又可爱。

      看来真的能长。

      游梳雅惊喜了起来。

      那么快就能长出来,可能这叶子是神明给她安排的一个惊喜吧。

      游梳雅靠近了鸟笼看,对着这片叶子露出了轻松温暖的笑容。

      但她没笑多久,这片叶子突然缓慢地蜷缩了起来,把那绿光藏在深处。

      游梳雅皱了下眉,凑得更近去看。

      叶子滚成一个小圆桶后,在游梳雅凑近之时,叶柄处的透明的根部从泥土里突然拔了出来,全部缩进圆筒里,绿色的圆筒无风自滚动,滚到了鸟笼里能离游梳雅最远的地方。

      游梳雅目光幽幽地盯了好一会儿,盯得这叶子上的透明的短毛抖了又抖,才抽离了视线。

      大概是这东西在怕她的吧。

      游梳雅在想。

      她没有和这种灵物交流过,现在虽有想交流的想法,但目前实在又困又累,懒得搭理,便拿起了鸟笼,带回了自己的房间,放在能够照射阳光的的靠窗的小桌上后,独自睡去了。

      在游梳雅在床上一动不动没有发出任何的动静后,那片叶子很久才滚动到鸟笼里能比较看得清游梳雅的位置。

      移动停止,绿光便移动到叶子贴着鸟笼的围栏那边,往外望游梳雅在干什么,发现游梳雅已经安静睡下了,才松了口气。

      绿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它刚成年,准备好如饥似渴地停止闷头生长,改为吸取一切知识,为未来的更好更快的发展而努力,但一朝醒过来又回到辛苦的最初——那需要想尽办法扎根成长的阶段了。

      它隐隐感觉到自己丢掉了些记忆,用意识往丹田摸自己的成长年轮,掰着叶毛数,发现有一千多个年轮的时候,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

      一千多年了,结果它是越活越回去了吗?还被锁在一个不知道什么的东西内,被人类拿来拿去。

      失去记忆后心理年龄尚且幼小绿光突然丧失了对未来的憧憬和信心,扒着笼子不知道如何是好。

      其实也可以从笼子的缝隙里出去的,但它小笼子外面,还有包围的高高的围墙,这里的人类进进出出,时不时来监视它,它觉得没有万全的把握,还是别逃跑的好。

      就像刚刚,它不过是滚动到笼子边,就被一个女人类拿到大屋子里了,所以现在如果要出去,要通过小笼子,再想办法离开大屋子,再到高围墙。

      反而、反而还多了道障碍。

      绿光感觉自己整颗心都揪出来了,特别难受特别苦涩。

      游梳雅中午睡得特别少,很快就醒过来了,一环顾屋子就很明显地看到屋内多出来的那个鸟笼,游梳雅拖着鞋子就走过去看,脸上还带着睡醒的红晕。

      那叶子平展在笼子的一边,绿点在叶子的正中央一亮一亮的,透明的根部又扎根到泥土里了。

      泥土变了样子,本来是肥沃的还带着点湿气的黑泥,现在变成枯黄的黄泥了。

      游梳雅纵然再不懂种花,也是知道黑泥才是好种的泥。

      应该是这个灵物需要养分,所以不但吸走了泥土里的水分,还吸走了泥土里所有的养分。

      游梳雅呆呆地看了几眼,转身出门了,不一会儿带回来了新的花盆,那花盆在被她搬着的时候底下的排水孔不断在滴水,显然这花盆刚刚被游梳雅浇了新水。

      绿光本来看着大开的门口,犹豫着要不要从笼子里出来,跑出屋子外边呢,见到游梳雅回来,立刻庆幸自己没有动,不然没移动到门口,就会被游梳雅发现了,以后说不定被困的障碍又多一层。

      游梳雅准备把湿哒哒的新花盆放到桌子上,看到不断滴下的水犹豫了,去拿了喝水的那张桌子上盛着杯子和茶壶的托盘,把托盘放在桌面上,再往上面放那流水的新花盆。

      绿光接触人类世界比较小,以前一心修炼不闻外事,除了保命的地方伶俐些,不懂得想太复杂的事情,也没多少常识,不是很能猜测得出游梳雅要干嘛。

      等到鸟笼被打开,叶子身体被女人类冰冰凉凉还光光滑滑的手碰上,绿光完全懵住了。

      “把你的根和泥土分开,我放你到新泥里边。”

      那个女人类没有强硬把它和泥土撕开,而是不喜不怒地指示道。

      已经过了一千年,绿光不知道现在的世界是什么光景,它有点怕这不知道深浅的人类弄死它,只好瑟瑟发抖抽抽搭搭地照做了。

      瑟瑟发抖可以从它的叶子身体上观察出来,抽抽搭搭是它在脆弱地哭泣,当然只敢在心里委屈,不敢委屈在明面上。

      不过换到肥沃湿润的新泥土里,仿佛进入到了美好的新世界,绿光又想不到委屈了,伸出长长的多多的根部,凭着本能猛吸,从花盆的底部慢慢吸到上边。

      游梳雅看到叶子更绿了,绿点更亮了,满意地摸了摸叶子。

      埋头猛吸的绿光光芒变得小些了,整片叶子敏感地下意识蜷缩了起来。

      第六章

      还是那陌生的柔软、温热又冰凉的大片触感,绿光记忆里自己还没被人类这样触碰过,那种异物感特别明显。

      少了蛇的滑腻与冰冷,少了鸟类的爪子的坚硬,少了蜘蛛等虫类的轻巧,少了有皮毛的兽类的莽撞与肆意……

      绿光虽然知道神仙会变成特别好看的人类样子,也曾经撞见过几次进到密林深处的人类,刚成年的时候自己还变成过一次人类的样子,但那种感觉因为陌生而变得特别别扭。

      它那次变成人的时候,跑到河边,看着自己人类的样子,甚至被恶心得有些想吐。

      所以在绿光的眼里,这些人类的长相是怪物一样的模样,绿光根本无法欣赏,它一直躲避着直视游梳雅,但如今被游梳雅触碰着,不得不警惕地直视着,全身防备到了极点。

      它担惊受怕了很久,直到注意到游梳雅抽离了双手,而它还是完好无损的时候,才战战兢兢地继续小口吸营养。

      游梳雅没有离开,而是一直在看着它。

      它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看的,委屈巴巴地只好一边吃东西一边警惕着游梳雅,吸的速度不自觉地越来越快,它无知无觉地在游梳雅眼皮子底下很快又把这花盆的土吸成贫瘠的干黄泥。

      游梳雅幽幽地看着这变化,绿光吸了几口空的,发现无法通过吸收营养这种运动来转移一点注意力,而那女人类的眼眸中的深邃情绪仿佛越来越看不见底,就更委屈担忧了。

      游梳雅又伸手向花盆,绿光怕游梳雅嫌弃它吃得多,紧闭着眼睛不敢动作,等半天没有动静,它睁开眼睛,发现只看到游梳雅要将出门的远去背影。

      花盆里的贫瘠黄土被她挖了一小点,可能她伸手只是看黄土是如何的吧。

      绿光移动身体,看桌子上的四周,发现游梳雅还带走了它之前呆的那个泥土也变成贫瘠的花盆。

      有些难以置信又若有所感地等了半天,结果游梳雅果然又带回来了一盆好泥,而且还是和之前的步骤一样,让绿光自己从土里拔出根部,方便她拿它到新泥土里面去。

      绿光从小自己独立自主地生长,还没有被这样照顾过。

      在它能记得的那简短并且多被埋头苦修占据记忆力的光阴里,它只在动物里看到过这种现象,而且多是父母对孩子,或者配偶之间的。

      被这样体贴地照顾着,绿光怔怔地一边吃一边看着游梳雅,恍惚之间觉得这人类长得也不是太过恶心,起码目前不是。

      游梳雅又清晰地看到花盆里的好泥慢慢变成瘦土了,搞得她好像养的不是植物,而是动物一样。

      游梳雅迟疑地说道:“我记得植物如果吃太多水或者肥料,也会快速烂掉,可能像是人不能吃太多,不然肚子会爆开一样,你……你要不今天就吃到这里吧,我明天再给你换土。”

      绿光从未想过不靠自己多获得好处,闻言也没有多大抵触。

      它的光芒没有变亮也没有变暗,游梳雅看不懂它的意见,又摸了摸有些小绒毛的叶片,问道:“你能听得懂我说话的话,那你能出声回答吗?”

      绿光从来没有出声和任何活物说过话,闻言下意识地就不想说。

      “最好你可以说,不然我不知道怎么养你,要是不小心养死你就糟糕了。”

      游梳雅只是在感慨,但听在绿光耳朵里,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它尝试着想开口,但发出的只是咿咿呀呀不知道什么意思的细弱声音,而且一发声,嗓子急格外地别扭。

      大概是从未没有锻炼说话过,所以导致这种结果:听得懂,却说不出。

      游梳雅虽然听不懂,但是想要这灵叶说话,这灵叶就能说出来,这证明这叶子还是能有表达能力的,不禁欣悦。

      “慢点说,我听不懂。”游梳雅把这听话的植物当宠物了,含笑说道,语音里带了点宠溺。

      虽然不能欣赏人类的样子,但声音还是可以听得出来悦不悦耳的。

      带着好情绪的声音温和舒缓,多少能平抚点不安暴躁,而那丝宠溺与温柔,又带了点惑人。

      绿光首次能够欣赏游梳雅身上的某点,看着游梳雅面目的时候觉得更顺眼了些。

      不过它又尝试着说了几次,还是咿咿呀呀含混不清,游梳雅也有点放弃了,改口道:“不如这样,我问你问题,你要是觉得对就发出一个声音,要是觉得不对,就发出两个声音。”

      绿光听了松了一大口气,这下子总算能沟通一点了。

      游梳雅尝试地问道:“你现在还饿吗?”

      “咦~”声音很脆很像小孩子发出的,尾音好像因为中气不足而弱弱地抖动了下。

      一声,那就是饿。

      游梳雅眯着眼睛继续问道:“如果我不阻止,你是不是会控制不住地一直吃,不会停止?”

      绿光没有思考地就说道:“咦~”

      如果有机会一直吃,当然它会一直吸收,这样才能尽可能快速地强大啊,才能不被欺负啊。

      “暂时不吃一天你应该没事吧?”游梳雅若有所思地问道。

      “咦~”

      “那乖,明天你再吃,你今天实在是吃太多了。”游梳雅安慰道。

      在她眼里,如果不阻止就一直吃的话,那肯定会吃太多撑坏的,反正暂时不吃也无事,不如隔一段时间再给。

      不用再搬运给这灵叶的食物了,游梳雅准备去做自己的事情,但走了几步又回来,还是正式和这片灵叶做了个介绍,刚刚还是没有意识到这个能交流的灵物,真当玩具随便对待了。

      “我叫游梳雅,会好好照顾你的。现在有事情出去做,做完会回来。你好好在这里呆着,别乱跑,这里不是人迹罕至的山上,容易出事。能答应吗?”

      绿光迟疑地“咦”了声。

      游梳雅满意地伸手指头入笼子里,摸了摸它的叶柄,说道:“不知道怎么称呼你,你能说出来吗?名字应该能说出来的吧。”

      然而绿光在自己还保留的记忆里,自己并没有给自己起过名字,所以随便吧,反正对于一棵可以独自成长的树来说,名字不重要,能好好的活着才重要。

      绿光没有说话。

      “不能说你的名字吗?”游梳雅问道。

      绿光还是不说。

      游梳雅挺烦这种不管好不好都没回复的情况的,但也不至于和一片连话都不会说的灵叶置气,只好继续凝神静气地问道:“还是说你没有名字?”

      “咦。”

      这次总算说了。

      “要我给你起个名字吗?我总得有个称呼来称呼你。”游梳雅用手指轻轻点了点笼子。

      绿光无所谓名字这种东西,反正只是代号而已,便叫了一声同意了。

      “叫咦咦吧,你发这个音比较好听。放心,这个是小名,以后大名你自己娶。”懒得想好名字也怕这灵叶以后不满意,游梳雅随便取了个名字。

      绿光真的无所谓,叫了一声让这个话题止住了。

      这个名字是乱起的,但是很能被记住,绿光听了一遍便记住了,不像游梳雅的名字,虽然游梳雅郑重介绍,但绿光,也就是咦咦,已经完全忘到了脑后。

      游梳雅找游夫人是想看看家里的账本,了解家里还有多少钱,并且检查家里的花销。

      账本一直被游夫人紧紧抓在手里,家里还没落势的时候,游夫人为了以后游梳雅嫁人的时候会持家,还教过游梳雅算账,但只限算账,即使那个时候,游夫人也没有给游梳雅看过账本。

      家里开始落势后,游夫人更不会给看了,只会说一切有她,游梳雅她们只要好好生活就好了。

      上一辈子活得虽然短,但也算活了一辈子了,游梳雅用那一辈子的经验学到,把所有的苦难死死瞒着,直到无法阻挡了才说出来,这不是为孩子好,这是害了孩子。

      游梳雅是打算赚钱养家的,像哥哥一样。但赚钱并不是简单事,一开始就想要大赚特赚那是不可能的,所有还是得精打细算。

      游夫人也算精打细算了,但那老拿家里的给外面贴着的作风,特别是乱给只为求个好运气的作风,多少钱都不够填补的。

      所以游梳雅要看账本。

      游夫人还在房间里生闷气。

      她的生气本应该是没道理的,游梳雅只是将看到的不停在她面前说出来,但游夫人还是生气,因为在她那里是有道理的。

      这就像游老爷还在世的时候,游老爷觉得游夫人某样事情不应该做,就在游夫人面前不停数出那些事情不好的地方,游夫人就发脾气了。

      游夫人知道游梳雅想做什么,就是想劝她少再去做了,所以才不断在她面前说出来。

      她气了一中午,没有出去吃饭,可是游梳雅根本不来找她,她就更生气了。

      躺在床上直愣愣地睁着眼睛,除了下人,没人理会,游夫人难受得想哭。

      门外终于传来游梳雅的敲门声,游夫人的那欲出不出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娘亲,在吗?”游梳雅用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自然语气说道,“我来找您说点要事。”

      游夫人不想开门,想把游梳雅堵在门外,但犹豫了一下,还是红肿着眼睛去开了门。

      游梳雅看到游夫人的红眼睛和眼角的泪花,却仿若什么都没看到一样,没有安慰一声,就进去做好,并且倒了两个人的茶,摆出真的要谈正事的姿态。

      游夫人委屈死了,可是又不好说,只好强忍着等游梳雅说话,不过游夫人还是期待着游梳雅安慰她的。

      从小到大,游梳雅一直都很懂去安慰人。

      游夫人习惯了自己委屈的时候最先被游梳雅发现,也习惯了让游梳雅传她受委屈时候要说给那两父子的话,更习惯了让游梳雅站在她那一边安慰她。

      游梳雅很让她省心,从没让她生过气。

      第七章

      但游夫人注定失望了,游梳雅只是过来谈养家的事情。

      “……我想看看家中的开支,起码心里有个数,可以知道以后怎么去想办法。”游梳雅没有一点不好意思或者扭扭捏捏的神色,直接说道。

      上一辈子还没出嫁时候的她很害羞,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总是心里要想很久,说出来还要迂回半天,整个身体也紧张得不行,后面出嫁后,吃了很多苦头,成长了很多,完全变了个样了。

      游夫人没有察觉出游梳雅的不对,游梳雅一直很乖,游夫人的心里就多是被那两父子占据着,现在两父子死了,就被需要操心的游心占据着了。

      游夫人也没有多少防备心,想法简单,想着既然以后少不了要拜托游梳雅照顾游心的,游梳雅也是要招婿入游家的,那自然游梳雅是要学着管家的。

      便满足了游梳雅的愿望,把账本拿出来给游梳雅看了。

      女儿有上进心,是真的要分担家中困难,不是说说而已。

      游夫人本来还生着气呢,如今却忘记生气这回事了。

      怕游梳雅看不懂,还吸着因为刚刚哭过而有些堵塞的鼻子,教游梳雅如何看。

      游梳雅虽然上一辈子在家中没看过账本,但这并不代表嫁人之后没看过。不用游夫人说,就很快找到她想看到的信息了。

      “娘亲,我记得我们家还欠着债务对吧,为什么我们还要送那么多钱给外面?特别是给寺庙和神婆的。”游梳雅面无表情地点着账本。

      这话勾起游夫人中午一直生气的原因了,游夫人脸色不好的说道:“我们家那么倒霉了,我不这样积德以后我们怎么转运?况且你爹和你哥哥在地下也需要我们照顾啊,我想让他们在地下过得好一点,当然得求神拜佛多保佑点。”

      游梳雅直视着游夫人,直言道:“娘,以后这收支给我管吧,我们这样是转不了运的;至于地下的爹和哥哥,我相信他们已经投胎了,逢年过节该烧的纸钱会烧的,但还是别费太多钱在上面了。”

      游夫人终于感觉到游梳雅的陌生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游梳雅脸上的冷色,有些火气地说道:“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们这样是转不了运的?什么叫别费太多钱?游梳雅,他们是你爹和哥哥!”

      游梳雅毫不掩饰脸上的心累:“爹和哥哥还在世的时候,是我们家赚钱的主力,没有了我们,他们在地下也能过得很好,所以我们应当先顾好自己,再量力而行地给爹和哥哥照顾,不然就是爹和弟弟在地下了,还得为我们担心,娘,你想要他们在地下了还要为我们担心吗?”

      这种问是否让人死了还要操心的话把游夫人堵得哑口无言。

      游梳雅喝了口茶,继续利落地说道:“况且刚刚我说了,爹和哥哥肯定已经投胎了,他们也不是坏人,没道理地府扣着他们不让他们投胎。我们也是,没做过亏心事,死后即使去不了极乐世界,也能好好投胎。”

      游夫人低头不说话。

      游梳雅无声地笑了笑,又道:“至于为什么我说这样是转不了运的,娘,你要想清楚,你想要转运是转的什么运?不就想要我们一家人都过得很好吗?可我们家目前没有积蓄,你还往外送钱,要是以后遇到什么天灾人祸,我们家怎么拿钱度过?老是这样没完没了地送钱,以后又哪里来的钱给你养老,给游心过一辈子?娘,这是本末倒置了啊。”

      “我这是想让神佛少让祸患再来游家,祸患没了,我们自然就遇不上天灾人祸那些烦恼了。”游夫人小声辩解。

      “心有余力为善自然是好,但娘,你觉得求神拜佛会有人帮我们填补那些债务吗?会有人给你养老吗?会有人照顾游心吗?我们自己都自顾不暇,还管着别人,特别是那些还有能力过得去的人,娘,你不觉得很可笑吗?”游梳雅道,“我不是要娘从此就不做善事了,但是应当力所能及地去做,而目前娘亲就不是。为着自己好不是坏事,我们也是人,顾好自己,也是在帮繁忙处理人间事物的神佛减轻负担。所以你这样绝对不是转运,反而是给家里带来麻烦。”

      游夫人心里乱糟糟的,她没经过大脑就辩解道:“我……我这是为了家里好才这样做的……”

      “我知道。”游梳雅打断游夫人的话,“可娘这样真的是做错了。不知道娘有没有听说过,城西有家姓白的,贫苦人家,那姓白的男人想要求神拜佛和做善事让他换得好运,好去赌钱换全家过个好日子。他也是钱都抛在如何转运和赌场那了,后面搞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也没有转运。”

      游夫人听得惶恐,但见游梳雅说得这样毫不留情,有些羞恼地说道:“娘和那姓白的不一样,娘不赌钱。”

      游梳雅静静地看着游夫人好一会儿,在游夫人变得更加羞恼之前说道:“我们家还有些田地铺子得钱,家中也无重病之人,自然还能喘息着过。可那白家什么都没有,那姓白的男人有个重病的母亲,只是干活的话实在很难过日子,去赌场也是走投无路想转运。在我看来,那姓白的就是法子用错了,错得厉害,但并不代表他用心不好,他也是为了一家人能好好地活下去。”

      游夫人一口要发出来的气,就被游梳雅说得不得不又咽回去了,郁闷极了。

      “如果真的确定以后我的夫婿是入赘的,也确定我照顾游心的下半生的话,娘就不如当我是个男子吧。以后家中的事情我来操劳,娘和游心的以后,我来照顾。”游梳雅冷淡却坚定地说道。

      游夫人本来是气的,但当游梳雅说出这一番话,细品过两遍,真的如暖流灌心了,她很是羞愧让女儿面临这种境地,呐呐道:“可养家糊口不是那么容易的,孩儿,你毕竟不是男子。”

      “娘也不是啊,不如娘给我试试,让我来好好安排。”游梳雅终于对游夫人露出亲近的笑容,“而且我想好以后尝试做什么养家了。”

      游夫人闻言惊喜道:“做何事?”

      “造纸。”游梳雅简短利落地说道。

      上一辈子,她嫁的霍家,就是造纸发家的,她从霍家那里学了造纸,还尝试着如何把纸张造得更好,误打误撞成功过,也因此在霍家的地位上升了很多。

      “你会造纸?”游夫人不是很信任地问道。

      “嗯,我今天就去找材料回来造出来,等做好了,娘一看便知道我会不会,能不能从这行里混口饭吃。”游梳雅自信地说道。

      的确,这种事情能不能行一看便知。

      游夫人知道自己女儿从不说大话,不由好奇道:“你是如何会做的?”

      游梳雅说道:“等我做好,再告诉母亲吧。”

      日子有了点盼头,游夫人终于能笑得出来了,纵容地说道:“好。”

      “那这家中进出的事儿?”游梳雅确认道。

      “账本还是得放我这里,但日后家中的进出我会和你好好商量,你想看账本便去看。”游夫人还是不放心就这样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游梳雅。

      游梳雅也不急,她现在都只是说,没有做出成绩来,游夫人不够信任也是自然的。能够劝服游夫人改变花钱的地方,并且让游夫人以后花钱都给游梳雅看,已经是很不错的成果了。

      游夫人是个糊涂的,好糊弄的,还配着一颗烂好心,说服她,其实还是很容易的。

      如果以后游夫人还做得不对了,敲打一番便是了。难的是应付外面那些根子已经坏掉的人。

      游梳雅谈完了事情,没有后顾之忧,便关上了游夫人的房门,走了。

      最后游梳雅还是没劝着游夫人去吃饭,也没顺一下游夫人中午那气。

      游夫人在游梳雅走了好久才意识到这个事实,但也没立场去生气了,事情在她意料不到的时候已然翻篇,翻不了旧账了。

      当然,经历这一番谈话,她也生不出气来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不是番外是废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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