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不是番外是废稿 ...
-
第一章
显国国内最大的一座城池名为碧刺城，这里是除了京城外，显国最有名的城池。
这碧刺城之所以大是因为城内有个大森林；显国之所以出名，也是因为这大森林。
城内有个大森林已经很怪异了，更怪异的是这里不管下多大的下雪，森林里都林叶茂盛。
异象必有鬼，事实也是的确有鬼。
碧刺城的建立比显国第一部史书出现的时间还早，所以这碧刺城为何大费工夫地围着个大森林建立，至今没有个说法，显国人只知道欲保命者勿入碧刺城鬼林。
作为显国人，鬼林的传说秀女从小一直听到大；作为碧刺城知府的亲妹妹，碧刺城百姓对鬼林刻在骨子里的敬畏和恐惧，秀女更是一清二楚。
可她必须进这鬼林，为了活命。
这是她第一次入鬼林，而且还是夜半三更阴气最肆意妄为的时候。
同行者只有她的兄长——碧刺城游知府。
尽管要避人耳目，兄妹二人为了平安还是在进鬼林前用最严格的礼仪祭祀好了路神。
游知府平常最擅长作诗写文，才名是显国数一数二的，但为了写这祭路神文书，游知府花的功夫比当年入京赶考时还多。
不管多苦多累，只要让他这妹妹平安康健，都值得去做，只希望上天能被他的虔诚感动，真能如那老道士所说，给他妹妹一条生路。
游知府看向身边的幼妹，目光坚定如磐石。
察觉到兄长的视线，刚成年不久的秀女温和了目光，安慰性地朝着兄长点了点头。
“大哥，我们进去吧。”秀女低声说道。
游知府刚想举着灯笼踏步而入，忽感背后一凉，惊得他脸色顿时煞白。
秀女也感到背后一阵阴风而过，但只当寻常山风，没有在意。
况且她一个不进鬼林就真得踏入鬼门关的人了，还怕什么不祥之兆？
“大哥，要不我还是自己进去吧。”秀女看着她那自小就被百姓编造的诸多鬼林鬼故事残害，因而及其怕鬼的大哥两股战战、久久不动的样子，忧声劝道。
“不可以，二娘你不要再说自己一个人行动的话了，若我不跟你进去，知道你最后落脚的地方，这么大的鬼林，以后我去何处寻你？”游知府的声音沙哑而带着悲苦的哭泣音。
他只要一想到自家因为体弱多病困在院中多年的柔弱妹妹要独自一人在鬼林生活，日后除非他寻着空能入鬼林寻找，否则就会不知生，不知死，他就不能控制眼泪的出现。
“哥……”看着压着哭声，不停抹泪的大哥，秀女的心不好受到了极点。
听到秀女的声音，游知府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匆忙抹泪：“二娘，你别跟着哥难受，你的心脏受不了，知道进这个林子能让你平安，已经是上天对我们游家莫大的恩惠，我们应该开心才是。”
游知府马上挤出个笑脸，匆忙哈哈笑了几声，不等秀女说话，就抓住秀女衣袖，带着她正式入了这鬼林。
一入林，为了安全，也为了让哥哥安心，秀女也死死抓住了游知府的腰侧因为绑紧的腰带而鼓出的衣服。
此时临近大雪盖天而降的时候，游知府换上了厚厚的衣服，秀女身体弱，穿得更是温暖。
可再怎么厚实的衣服，一入这鬼林，秀女和游知府都感觉自己浑身发麻。
有东西在看他们，秀女和游知府都无比强烈地感觉到身上那能穿透大衣的灼灼视线。
而且东西不止一个。
窥探的视线东南西北四方都有，甚至连头顶那被遮天树木笼罩的上方都不放过。
游知府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双腿发软得厉害，大脑根本想不出什么怕不怕的问题了，只能感应到头皮那渗人的阵阵发麻。
秀女看了眼身旁怕得仿佛下一刻就能倒地的大哥，按下心中的迷茫与胆怯，放大音量对周围说道：“诸位仙长，我们两人是按上天旨意过来的，无意冲撞各位，也无意打扰各位，请各位仙长谅解。”
称呼是老道人教的，老道人说了，甭管对面是灵是鬼是妖是魔，出现的用意是好是坏，都要一并称它们作仙长，让它们听着舒服先。
但看他们的东西好像并没有因为秀女的解释减少，那些东西的视线依旧密密麻麻地对准他们身上。
秀女有些六神无主，忽然察觉到怀中有东西发烫，立刻用没有抓住游知府衣服的空闲左手掏出怀中老道人给的大玉佩。
那大玉佩不知亮了多久，一被掏出，秀女便感觉到周围有东西离开的动静。
“哥，你也拿出你的。”秀女欣喜地推了推她那怕得只会机械行走的木头大哥。
游知府终于能回神了，察觉到身上的视线少了很多，便无比开心地掏出和秀女一样也放到怀里的大玉佩。
这两玉佩是老道人给的，特别大，但也空有这大了，上面的裂纹和瑕疵多到不但看不出什么成色，而且让人时刻担忧它下一秒就能碎裂。
如果不是老道人给的，游知府真想扔了这不值一文钱的玩意儿。
而如今……
游知府幸福地握住手中美好的玉佩，痛快又开心地心中骂自己有眼不识泰山。
啊，宝贝，日后天天陪你玩，陪你睡，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游知府脚也不软了，腿也不颤了，头皮也不发麻了，浑身倍有劲，特自在！
确定妹妹能抓好自己的衣服后，游知府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抓着玉佩，步伐坚定地朝着鬼林黝黑无边的深处走去。
——————
“老大！老大！老大！老大！”
狼妖关长牙被门外那叫丧一样的呼喊声晦气地醒过来。
他化成人形从地上爬了起来，见在屋子里唯一一张床上的骷髅人还安好地躺着，如同他每次确认的那样，他才安心地解开禁制，开门去见那些小喽啰。
一打开门他的眉头立刻皱紧，他已经习惯那帮灵智没开多少的下属一有事情就一窝蜂过来，不管说了多少次都一样，但这次那么多过来，已经是几百年未见的情况了。
“老大，老大，林子里进了两个树神最讨厌的人类，太可怕了……”
“老大，老大，他们手上拿了个古怪的东西，我们根本靠近不了他们。”
“赶不走他们怎么办，树神一定会发怒的……”
在关长牙屋前快挤成妖浪的小妖怪们恐慌地七嘴八舌地把情况报告出来，并且一个个自己吓自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关长牙：“……”
好晦气啊，这帮修炼了那么久还是灵智堪忧的笨蛋下属，还不如滚回去变回动植物！
树神目前还在闭关修炼，不急。
关长牙沉思完后朝着这帮弱智下属翻了个白眼，才缓缓说道：“先看看他们想干嘛，如果只是因为好奇心过来，一晚上就走的吓吓他们就好，如果明晚还不走的……” 关长牙眼神一厉，“让林里白吃白喝的那帮厉鬼去对付这两个人类。吓死了就把他们的尸体挂到林外最边边的树上，让林外的人类看清楚不听话入鬼林的人的下场。”
这话他每隔几十年就得说一次，说得他都想吐了。
关长牙不想再看这帮晦气王，吩咐完后非常利索地关门睡觉。
这次小妖怪们虽然来得多一点，但这样按以往法子先搞着，有什么看过再说。
反正是两个凡人，就算拿着神器来了这鬼林也能自卫，翻不出天来。
记忆只有一刻钟的小妖怪们则怀着感激不尽的心情千恩万谢地目送老大回屋，欢欢喜喜地抱着狼妖“新”出炉的办法，迫不及待地一窝蜂地朝着那两个人类的方向跑去。
小妖怪们赶到的时候，游知府和秀女已经照着老道士的话成功找到了林子里可以住人的几间房屋，他们打开房门，发现屋内如老道士所说，摆设齐全，纤尘不染。
游知府安下心来，温声吩咐秀女几句后准备趁着夜色还在，赶回游府。
临走前，游知府突然停下，努力了半天，从嘴巴里积出点唾沫，紧闭着眼睛朝着门角落吐去。
“哥，你干嘛呢？！”秀女的脸立刻黑了。
然而游知府吐完唾沫后安心地睁开眼睛，骄傲地对秀女说道：“这是我听一些闲游的野道士说的，进屋朝门角落里吐唾沫，鬼就不会藏在门角落里袭击人了。二娘你放心，大哥会尽自己所能保你平安！”
秀女……秀女的情绪非常复杂，又感动，又想揍她哥。
游知府确定自己能做的都做了后，整个人都松了下来，嘱咐好秀女关好门窗，他便提着灯笼孤独地离开。
躲在林中的小妖怪们一边窥探着一切，一边嘀哩咕噜地说着悄悄话。
“我的房子——”其中一个小妖怪从两个人类进林中房屋就已经非常不安了，一直沉默着，直到听到那个女人类要住后，痛到深处，按耐不住“哇”地一声悲惨地哭出来，“我未来娶媳妇的房子——”
“哇，勤勤的房子被占领了，勤勤没有房子了，不能娶媳妇了，老大不喜欢勤勤了！”
其他小妖怪丝毫不懂什么叫同理心，非常幸灾乐祸，“哇”地一声笑成一片智障又欢乐的海洋。
勤勤是小妖怪里灵智开得最多的小妖怪，虽然在关长牙眼里依旧是个蠢货，但关长牙也不得不承认，这蠢货已经是这群蠢货里难得的聪明货了:
勤勤懵懵懂懂的时候，就知道学着关长牙去人类那里搜刮东西建房屋；人形都变不出来自然性别也难辨的时候，就懂得学人类喊“娶媳妇”。
为了鼓励小妖怪们早点勤奋点吸收天地灵气开灵智，关长牙煞费苦心地给这难得的“聪明货”取名“勤勤”，并且常在小妖怪面前夸勤勤，结果没想到没激励成功小妖怪们向上的心，反而让小妖怪们羡慕嫉妒的心熊熊燃烧。
“勤勤，你继续守着你房子，看着那个女人类，我们先去跟着那个男人类，看他是不是真的安分地离开啊。”小妖怪们咧着嘴巴，一个个拍过勤勤的头后小人得志般地昂头走了。
留下继续真情实感地哭着的勤勤——蠢货堆里唯一的“聪明”货。
离开的小妖怪们死记着关长牙的话，一方面盯着游知府是不是真的离开鬼林，一方面是想吓吓游知府，给他个教训的。
但刚想在游知府面前耍耍威风，就看到游知府像遇见恩人一样的泪流满面地喊道：“各位仙长，游某不想叨扰仙长们，但游某无能，迷路了，可否请仙长指示一二？”
根据老道人的指示，从某一条小路去到鬼林边缘，一路朝着南走，就能遇见一个可以落脚的去处，游知府的确成功和妹妹找到了，但游知府准备原路返回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起来看到四面都是树的森林，就不知是南是北了——他走路一向只记方向，不记地标！
男人类分辨不了方向=走不出林子=树神生气。
小妖怪一想，这还了得，瞬间忘记关长牙吩咐的“吓人”举措，怕游知府滞留鬼林，操着老妈子的热心肠一心一意地给游知府指路去了。
游知府出林子的时候夜色还在，朝着鬼林感激地拜谢道：“仙长们真是良善，游某感激不尽，等游某回家一定为各位写赞歌，烧给各位听！”
游知府走一趟鬼林，感觉自己多年听鬼林鬼故事的恐惧被驱散了。
啊，他爱鬼林，爱这群朴实善良的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的鬼林住民！
第二章
年刚及笄，就已经有过五六次病危经历的秀女知道，想活下来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蜷缩在这森山老林的无人屋里的一张小木床上，喃喃自语道：“请求神灵，佑我终老；让我至亲，心安长宁。”
这是说给这鬼林里的东西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死亡对她来说不是一件开心的事，但也不是一件不可以接受的事情，然而她及其担心自己的家人，所以哪怕老天要她走，她也要拼劲全力走在至亲之后。
因此她必须活着。
当然，她的喃喃自语之所以这么文字绉绉的，完全不符合她的风格，是因为她迷信的哥哥逼着她许愿的时候一定要押韵，一定要字数整齐和谐，否则神明听着不悦耳，就不愿意答应了。
她哥为了她做了那么多，把不管有用的还是没用的东西都通晓了，她必须得日后报答哥哥。
而且，一听她哥的安排就知道她哥就是个傻的，只记得要让神明听着悦耳，却忘记说神明坏话更容易被被神明知道。所有她一定得活着多提醒她哥，不然她哥迟早会得罪人的。
想到亲人，虽然是个傻啦吧唧的亲人，但秀女还是鼻子酸涩。
她勉强忍住眼泪，拢了拢身上的被子，紧闭双眼，准备快速休息一会儿，等待天明后查访这附近地势，顺便找些生活要用的东西。
刚要睡着，秀女便被门外悉悉索索的动静惊醒。
秀女抿着嘴一手抓紧了怀中的大玉佩，一手掏向她睡觉前放到枕头底下的剪刀。
锐器可驱鬼。
有鬼。
这发现让秀女心中一滞。
怕，但又不是很怕。
这得益于她小时候无数次的恐惧体验。
对小时候的她来说，恐怖的或者会夺取生命的因素一直存在在她能走动的范围里：
高烧，心疾，尖锐的家中器具，对年幼的身躯来说又大又深的湖，捉迷藏时在狭小地方里差点出不来，大狗尖利的牙齿，因为年老或病痛而死去的家仆或亲人的僵硬身体，扫墓时要走的一座座大山包和要扫的一座座小山包……那些无数被勒令要小心的地方或难受的记忆。
还是会怕，但怕得多了，并且意识到害怕会夺命的时候，她的身体就不让她过于害怕了。
搭建木屋的木头在剧烈的动，床也在不停地摇，秀女用被子护住头部和身体，冷静又迅速地开了门。
不知道外面有什么，但这屋子感觉就很不稳定，如果在里面呆着，怕是要被倒塌的木头砸死。也可以躲在床底下，但当屋子上的木头压下来，到时候谁能及时帮她把头上沉重的木头搬开呢？
这里可是空无一人的鬼林！
所以最好还是出门。
秀女将玉佩伸到前面，一开门就伸出玉石出去，自己躲在门板后，玉佩忽然发出鲜嫩的绿光，屋子终于不晃动了，门外有东西在惨叫，惨叫声极其凄惨，但秀女毫不动容，因为这些东西要害她，她才不是那种会对害自己的人手软的人。
而且那些声音极其沙哑可怕，一听就很渗人，贸然收回玉佩，止不住会出什么事。
木屋外面的厉鬼一看秀女有东西护着，就没什么进取心的想撤了，可惜小妖怪勤勤不准他们撤走。
勤勤要听关长牙老大的话！
勤勤要为了树神赶走碍事的人类！
勤勤要夺回自己的小木屋！！
勤勤虎视眈眈地监视着厉鬼们，厉鬼们不想受伤，也不想得罪勤勤，只好用撕裂一般痛苦的语气你一声我一声地叫喊，试图用可怕的声音驱逐木屋里面的活人。
于是这就造成了秀女伸玉佩伸得手都酸了，外面的厉鬼喊叫还是非常充沛，此起彼伏，绵绵不绝……
太多鬼了，冲不出去啊，只能举着玉佩。
秀女从一开始的紧张到现在的麻木，觉得给个痛快也是挺好的。
只要手速够快，手可以替换着拿玉佩，但人的精神是不可替换的啊。秀女觉得如果日后天天得这么举着玉佩警惕着，她迟早得精神萎靡到疯掉。
勤勤是小妖怪里唯一一个懂得思考的，虽然等它想到可以思考的时候，一般事情也差不多结束了，这次因为时间过长，勤勤终于能够在还没结束的时候可以思考了。
它在憧憧鬼影里面挪动着自己矮小滚圆的身躯，从鬼影的缝隙里看自己的小木屋，缓慢地挪着挪着，视野突然一亮，鬼影没了，可小木屋还在眼前！
勤勤灵机一动，想到失败的原因了，气了，骂骂咧咧地对这帮干活也干不好的厉鬼说道：“我说怎么那么久了还不能把那个弱小的女人类逼出来，你们根本没有坚持包围我的木屋！包围了才能逼着女人类出来啊，而且留她一个出口出来啊。你们怎么可以都涌到出口那里了，堵住了出口，又没有包围，不失败才怪！”
它个子虽小，声音也细弱，却能直接将自己的声音传达到它想要传到的人的耳朵前，当然，前提是不能太远，它力气不够。
厉鬼们不想多生是非，也不想给这老是压迫他们的小妖怪出主意，小妖怪一说他们就照做了。
勤勤继续指挥：“包围后，不停拍打木屋，再发出声音，让那个女人类知道你们在四面八方围住了她，但是记住，不能弄散我的木屋！”
厉鬼们懒得动脑子想这行为有没有用，照做就是了，于是又照做。
屋内的秀女只感觉到门外的鬼好像渐渐散去其他地方了，一口气还没有松下来，除了面前的这堵门，周围的木墙壁都在动，鬼叫声穿透了那些木墙壁，并且那些鬼还在不停地敲着那些木墙壁。
所以……不攻击有玉石的门的这边，改从其他地方冲了？哪怕有墙壁隔着？
秀女非常害怕，因为一旦攻破了，四周都是想伤她的鬼，她一个人，只拿着一块玉佩，吓退了这边，另一边呢？
不能坐以待毙！
秀女渐渐打开了门板，欣喜地见前方无鬼了，拿着玉佩突然就冲了出去。
勤勤在检查厉鬼们有没有好好贴着四周干活，小步小步地挪动它的身躯，没有注意到秀女的离开。
有厉鬼注意到了，但他们不想和有玉石的秀女对上，互相对视了一眼，露出你懂我懂的意味深长的笑容，一起决定不和勤勤打报告。
敲木板啊瞎叫嚷啊也挺好玩的，就当玩了，反正他们不要被驱使着战斗。
秀女是胡乱瞎跑，但其实是不停靠近鬼林的深处。不过她越跑到鬼林的深处就越感觉到越舒服，最后哪怕不用老道人给的玉石，她也能根据自己身体的感觉找到该去的地方。
眼前的景致在她的飞快穿梭中渐渐变化了：
原本繁密的参天老树渐渐稀淡，头顶上可以看到有美丽星星的小角落越来越多。
她飞快的身体突然凝滞住了，因为她看到了非常辽阔的一片空地，那巨大的空地是凹陷的，里面没有长任何的草木，可秀女却极其想踏进这片凹陷的土地，滑到这土地最低的地方。
她无比强烈地感觉到，让她感觉到无比舒服的源头就在这里。
虽然一直想治愈这身体，但在无穷无尽的身体反复难受中，看着身边来来往往无数的大夫，秀女从真正懂人事开始，就从未对完全治愈抱过希望。
可是现在……
可是现在……
秀女生平以来第一次有意识地放任自己情绪波动。
她的双肩颤抖着，右脚颤颤巍巍地在那无草木入侵的凹陷大地的泥土里印上自己的脚印。
从落到实处的右脚脚底冲到头顶的舒适愉悦感让秀女几乎落泪。
虽然这感觉很灵幻，很不可思议，但她的身体真的无处不在叫嚣着这种愉悦的舒服感觉叫\"生气\"，或者说叫“生机”。
一种冲动与坚定在秀女的脑海里扎了根：她要住进这片草木不侵的土地！
秀女身后突然万鬼哭嚎，浓黑的鬼气四溢，因为勤勤还是发现了秀女的逃跑，让鬼四散开去追，鬼不想追的，但部分鬼不小心看到秀女了，玩忽职守也不能见到不追啊，还是追比较好，只好追上来了。
热心送走游知府的一帮小妖怪想赶回去弄走秀女，感受到鬼气聚集处，也都赶到了大坑外。
秀女没有回头，面无表情地一步又一步地走进这片凹陷地的深处。
踩到一处地方，若有所感，秀女微皱着眉头挪开脚，发现是一块玉佩，而且这玉佩的形状大小极其眼熟。
秀女迅速反应出这让她熟悉的来源，连忙拿起手上老道人给的玉佩进行比对，发现这两块玉佩形状大小果然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一个历经沧桑，内里都是裂痕和棉絮，只观外表根本不值钱；一个碧绿通透，生气霸道地肆意散发，不像凡物。
秀女想拿起那块生气四溢的灵玉，却发现这灵玉纹丝不动、死死地贴紧地面，她于是更加出力去抓，像小时候在菜园子体验拔萝卜一样，誓将这灵玉要和这泥土分离。
远处的关长牙感觉到了不好，消耗了八十年妖力，瞬间到达坑外，正好看到秀女拔萝卜，呸，拔玉石的一幕。
“不————————！！！”
关长牙怕到极点，心脏骤停，脸色刹时惨白。
但已经来不及了，眼前的一幕仿佛慢动作一般，在关长牙的眼中无比清晰：
树神栖息修炼的玉石被女人类拔离土地了！
拔离了！！
在拔离的一瞬间还带着一部分新鲜的泥土！！！
还带着好多迸溅的土屑！！！！
那土屑四下飞溅的样子应该就是树神出来后撕裂他关长牙妖魂的惨状吧……
关长牙深吸一口气，翻了个白眼顺溜地倒下。
聚集在禁地周围的厉鬼们看到关长牙都这样了，咽了咽口水，一个个利落地立马跑路。
只有愚蠢的小妖怪们立马聚成一团，跪倒在地，围着关长牙哭丧，好似关长牙真的被愤怒的树神弄得魂飞魄散了一般。
太他妈晦气了！
如果关长牙还能动，他肯定一边怒叱，一边这样想。
可惜他不能动，也不想动。
秀女正琢磨着怎么从这灵玉里汲取生机，头顶就传来阵阵让人耳鸣的雷声。
打雷了，并且是这一听就忘不了的雷声……
已经晕过去的关长牙迅速坐了起来，冷汗刹那间湿透了他的背。
“老大，你没事……”
不等小妖怪们惊喜地说完，关长牙便凝重地又消耗八十年妖力带着小妖怪们和他一起动。
“快跟我走！树神要渡劫了！！”
关长牙刚喊完，迟钝的小妖怪们才反应过来，一个个连滚带爬的在关长牙的贴着地面飞速移动的妖云上站好，一起施展法力离开。
居然在这个关头渡劫……
关长牙抿紧了嘴巴。
离开了土地的树妖会无法自产灵气修炼，没有了源源不断的灵气自产供应，渡劫的树妖所处的地方绝对险恶得很难逃生，已经修炼千年的树神应该可以保住性命，但即使能够保证平安活着，树神的身体也恐怕会有很大的残害。
要是他不贪懒，早点将那闯入林子的人类亲自驱赶或者弄死就好了。
关长牙懊悔极了。
虽然他知道哪怕重来一次还是一样，毕竟贪懒对生命无穷的妖怪来说是很难抵制的诱惑……
禁地那头的秀女在打雷的时候还在犹豫地想是不是要照着老人说的经验在没有树的空地里待着不动，但当眼睁睁地看着雷电朝她砸的时候不跑怎么行？！
秀女要命关头还在一边努力压制心中的惊慌，一边想大步跑。
但人哪里跑得过闪电？
而雷电劈人的惊吓不管再怎么压制，对有心疾的秀女来说还是伤身得厉害。
于是秀女没得跑开一两步就面色青紫地晕倒了，晕倒前手上还死死地抓住灵玉。
秀女逃跑时被秀女的手抓住的灵玉：什么鬼？
秀女因为心悸身子一歪时候的灵玉：晕得好！
秀女倒下的时候背部着地，但抓住灵玉的手却落到她的胸前，导致雷电劈过来的时候，非但没贴到地面更来不及扎根的灵玉：有没有搞错？！晕的姿势能不能好一点！！
被鬼林众生灵死灵尊称“树神”的老树妖在灵玉里气吐了，他的千年漫长树生里从没有那么委屈愤怒过。
然后毫无疑问地……该老树妖渡劫出岔子了……因为寄身的灵玉被晕倒的人拿着贴在人的胸前，没办法贴到地面……
这出问题原因忒憋屈了啊啊啊！他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杀了这人类！！
这是老树妖昏迷之前唯一想喊出的话。
第三章
在这被雷电肆虐过后的夜晚，鬼林难得一夜无鬼。
众鬼毕竟是死灵，比活着的妖怪对雷电的抵抗力强些，可以慢点出鬼林。
出去后，他们都移动到了碧刺城城外的一座高高的山林上，刚好遇见已经在这里扎堆避险的关长牙和小妖怪们。
关长牙凉凉地看了众鬼一眼，样貌可怖的厉鬼们自动自发地散在四处，不阻挡关长牙观察碧刺城内的鬼林现状。
关长牙在等鬼林内树神醒过来后放出能助妖助鬼修炼的妖力，因为这代表树神已经恢复了，不会再有什么波折。
但他左等右等，还是没有见到。
难道树神渡劫的时候真的出了大岔子了吗？！
关长牙隐约感应到了真相。他知道人类过来会有影响，但不知道是那么大的岔子啊。
关长牙整只妖都被乌云覆盖住了。
而他担忧的老树妖这一边，秀女和老树妖都晕得透透的。
可能是求生本能，老树妖虽然没有了意识，那老树妖栖身的好玉石还是在雷电过后，缓慢地伸出了树根一样的嫩绿色触角，绕过秀女的身体，扎根到了地下，好汲取养分。
其实按照树的本能，不止会绕过，还会想要试图插入阻挡它的物体，直接通往肥沃的土地里的，哪怕那个物体是坚硬的石头，更何况是区区人类的柔软躯体。
但秀女手上还带着另一块老道人给的烂玉石，那块烂玉石里面虽然不像老树妖那一块，已经没有任何一只树妖栖息了，但毕竟是某只树妖不知道栖息过多少年的灵物，烂玉石于是能自动自发地保护着主人秀女。
所以好玉石在寻求土壤四处扎根的时候就没有刺入秀女的胸部，秀女因而幸运地保住了一条性命，没有变成好玉石杀死后的肥料。
烂玉石不仅保住了秀女的性命，还不停地吸取这片鬼林里老树妖修炼时散发的生机，注入到秀女的身体里，让秀女惨白的脸逐渐恢复她平日里正常的红润。
烂玉石做的，力求保护主人老树妖的好玉石也在做，于是那本该可以治愈老树妖一半伤口的生机，一半都被烂玉石吸走了！好玉石如果能骂人，肯定骂得昏天暗地。
在烂玉石的努力下，自然，没有修为有损的秀女先老树妖一步醒了过来。
她刚刚遭遇了一场浩劫，差点没因为惊吓当场死去。
睁开朦胧的眼睛，发现自己还能看到璀璨星空，鼻息之间还能吞吐着泥土的新鲜气味的时候，她很是诧异自己还活着。
天不亡她，即使经历了那一场可怕的浩劫也没有亡她。
别说把这件事拿到碧刺城里问问，就是拿到全国去问，谁不知道能在雷劈的时候基本是活不下来的啊，能活下来不仅是奇迹，还是神迹了好不好！
是可以得到万人跪拜的！
可惜没人看到她的神迹……
秀女抑郁得想要捶胸顿足。
准备起身看看四周，秀女却有些惊恐地发现自己胸口有一圈东西紧紧包裹住了她，让她上半身起不来。
她的心又开始紧张了起来，一边努力深呼吸，力求保持平静，一边升高头部往胸前看。
好在，那不是什么邪祟束缚住了她，而是她之前从这个坑里新捡到的那一块玉佩搞得鬼。
原来这块玉佩可以像是种子一样，伸出根部往泥土里扎根的。
秀女放开了这真正的神迹，小心翼翼地挪动自己的身躯，想要从那圈树根里出来。
虽然过程把自己搞得很狼狈，但秀女还是出来了。
她起立看向坑的周围，虽然还是夜晚，但四周的鬼怪都散去了，现在完全安全了。
身边有东西窸窸窣窣地在动，秀女看过去，发现是那生出树根的活玉，又生出了很多根部，将秀女离开的那部分地方都挤满。
那新长出的根部往泥土里扎根的动作很是轻盈，颜色又绿幽幽地发着光，惹人怜爱，秀女瞧着很是美好，忍不住心生喜欢，完全没有想到要是没有老道士给的烂玉石，她早就被这些可爱轻盈的树根扎死了。
把底部都填满了，好玉石也不用费心费力地伸长根部去扎根，而且因为秀女醒了过来，那烂玉石没有再和好玉石争夺生机，好玉石可以运够充沛的生机给老树妖。
树根的样子出现了，树干也渐渐地长了出来，树干长到一定高度开了叉，树杈渐渐长出细长的枝条，枝条上逐渐挂满可爱的小叶子。
但这还不是结束。
枝条上又逐渐长出了很多气根。有些气根比较短，还垂挂在空中；有些气根比较长，扎根进了土壤里，成了新的根部和枝干。
像榕树一样，这块变异了的活玉想尽一切办法吸收泥土和空气里的养分，不停地加固自己，扩充自己的地盘。
不过每天不能总是在劳作，它达到了它今天要做的目标，就停了下来，一心一意去吸取养分了。
一棵郁郁葱葱的小树，在一盏茶的功夫里就这样奇迹般地出现了。
秀女看得目瞪口呆，在树木生长的过程里根本舍不得眨眼睛。
树木停止生长了好长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忐忑又期待地伸出了手，摸了摸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根气根。
凉的，凉得沁人心脾，好似有生机在触碰的皮肤那里注入身体，让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秀女看着这神木的视线本就灼灼烧人，如今更是热烈了三分，仿若大火里又丢了几把易燃的柴薪，让已经旺盛的火苗又拔高了几倍。
感受到强烈的注视目光，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触碰，在树干里漂浮的树妖怪眨动了几下朦胧的眼睛，慢悠悠地醒了过来，意识还懵懵的。
只要他想要，树木的组织的任何一个部分也都可以成为他的眼睛。
他于是伸长了漂浮在空气里的气根，去触碰那个灼灼视线的来源处。
烂玉石能感觉到树妖怪没有恶意，没有帮着秀女阻拦树妖怪的接近。
没碰到之前，树妖怪还是懵头懵脑的，但随着那人类的样子逐渐在无数根气根的帮助下显露了全部的样貌，树妖怪的脸缓慢地一寸一寸地红了起来。
好漂亮啊。
记忆里只在这鬼林里活了十八年，除了进来砍柴的男人类，从没有见过女人类的树妖怪，一见到皮肤白嫩、容貌俏丽、身姿亭亭玉立的秀女就挪不开了眼睛。
秀女的确是漂亮，不然身为游知府同母异父的妹妹，也不至于会被选进宫当秀女，这注定送进宫里肯定是要被留下的。
树妖怪被迷得七荤八素，气根绷直了不怎么敢再动弹了，因为一靠近一点点就心跳得太快，快到无法呼吸。
树妖怪目前也很是虚弱，这喜怒起伏太大，对恢复身体实在是不好，他的身体和他的潜意识都在让他少点大喜大怒。
秀女感觉到几根气根过来的时候，心情还算轻松，以为这玉石变作的树木在亲近她，可是当无数气根密密麻麻的过来的时候，秀女就感觉到不对了。
东西太多，她特怕被包裹住后，被活生生缠死。
这是她的求生本能在警告她有这种可能，让她知道害怕，好远离危险。
于是等那些气根停止了触碰，但还是在她的周围的时候，秀女猛地贴着地面，小心翼翼地移动出了这些气根的包围里，然后捂着胸口尽量快跑。
秀女的动作太快，树妖怪反应不过来，他也不是很懂秀女为何要躲避自己，等到秀女快步远离了，而自己被留在这光溜溜的丑陋大坑里，终于意识到自己被嫌弃的树妖怪难过得快要哭出来了。
这时他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绪，他只记得自己很想亲近秀女，可是秀女却无缘无故地要远离他。
可是虽然这样，他却更想亲近秀女了，因为在他的短短十八年人生的记忆里，不管是什么动植物都喜欢他，乐意亲近他，唯有这水灵灵的美丽女人类不愿意靠近他。
不对，不是不愿意，之前还愿意的，用热烈的眼神看他，还主动碰他，可是当他释放善意的时候，女人类就不喜欢他了，好像觉得他也不过如此的样子，好像觉得他也没什么意思的样子。
树妖怪越想越伤心，越想越委屈，可也越想越强烈地想要再次得到秀女的喜欢。
可是他动不了，他还修炼得不够，不能练出人形去追。
树妖怪本来觉得自己已经修炼得够勤奋的了，如今却讨厌起自己在十八年里居然还有给时间自己发呆看小鸟看小兽，要是之前努力一点，天分再高一点，现在也不至于眼睁睁地看着想要亲近的人离开了。
碧刺城外最高山头的狼妖关长牙终于在鬼林上空发现隐隐有助妖助鬼修炼的气息在流动，应该是树神恢复了。
关长牙很是惊喜，但当仔细一嗅，发现那气息很是微弱的时候，脸色下沉了不少。
他处在烦躁的时刻，周围的小妖怪还笑嘻嘻地在玩点鬼头的游戏，他狠狠瞪了小妖怪们一眼，但没有把气撒在它们身上，因为小妖怪们很快就安静了，还算比较乖巧。
狼妖虽然爱让小妖怪们跑腿做事，好让他偷懒休息，但实际上还是有一颗爱护它们的心的，于是变出了妖云，冷冷地等它们一个又一个像智障一样惊喜地弹跳上去后，才离开。
剩下的厉鬼们没人疼没人爱，但知道妖怪们哪里聚集，一般就是哪里适合修炼的地方。他们为了得到目标，也愿意忍，于是哪怕有被妖怪使唤的不好遭遇，他们还是像蜜蜂涌向蜂窝一样远远地跟了上去。
妖云上带着一群，身后也跟着一群的关长牙很快到了树妖怪扎根的大坑里，发现已经变成小树的树妖怪了。
虽然知道树妖怪经历过雷劫，现在还是虚弱，但关长牙不敢怠慢树妖怪，上前去听树妖怪的训示。
然而僵硬地等了好一会儿，只等来了一个疑惑的声音：“你干嘛站在我的面前？”
那声音音色平和，情绪青涩，半点不像往日威严却又易怒暴戾的老树妖。
关长牙很快感觉到了不对劲，忐忑地试探道：“树神？”
树妖怪活了十八年，从来没有被叫过树神这么大的名头，更加困惑了，而且面前这只妖怪明显修炼得比他久，干嘛要对他尊称？
树妖怪此时没什么防备心，不过身为特殊的树妖，他也不需要有什么防备心。
树妖难有，每有一只，众多的鬼和妖怪都恨不得供奉着，因为树妖能够在修炼的时候放出利于他们修炼的气息。
“你是谁？我认识你吗？”树妖怪于是自在地问道。
关长牙神色瞬间复杂了起来，看来树神真的是渡劫出问题了，记忆也出了问题。
关长牙立刻介绍自己：“我是您被任命管理这片鬼林的狼妖关长牙，树神你忘记了吗？”
树妖怪在树干里面脸都皱成一团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树妖怪现在才十八岁，十八年遇到的都是一些简单的趣味事情，如果是有任命管理这片鬼林的事情，他一定会记得。
“七百五十一年前。”关长牙算清楚了才回答，像是做事非常谨慎认真的样子。
树妖怪整个人都被这一长串数字弄懵了，闷闷地说道：“可我才十八岁啊……”他一边说，一边检查自己的身体。
他的外貌还是最年轻的样子，的确就是十八岁，为了保险一点，树妖怪检查了自己的心海里的树桩子。
那树桩子可以准确看出树妖怪的年龄，每过一年，那里就会出现一圈，树妖怪很快发现自己果然如狼妖所说，他是一个已经上了年纪的老树妖了，因为那里面的圈多得他都数不清。
但树妖怪还是懵头懵脸地去数，数到一千个圈的时候，他就崩溃得不想数了。
所以他只是一觉醒过来，就老成渣了吗？可为什么那么老了，还是变不了人形？所以他还渣上加渣了吗？
最重要的是，他怎么会丢了那么多的记忆？
树妖怪立刻问关长牙，关长牙不敢欺骗，免得树妖怪找回记忆后弄死他，便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出来。
“……我来的时候，那个女人类不在了，估计被雷劈死了吧。”关长牙语气里隐隐含着不满。
不满是因为造成树妖怪渡劫出了岔子的女人类已经死去了的话，等树妖怪日后记起全部的记忆，恢复为心智和身体一样年纪的老树妖了，那老树妖没对象发泄怒气，一定会把办事不利的他惩罚得更加严重。
树妖怪愣愣地说道：“女人类……？”
关长牙咬牙切齿地点了点头。
树妖怪迫切地问道：“是不是白白净净的，长得又甜又俏，脸颊上有好看的红晕，笑起来还有小梨涡？”他越说越羞涩，声音渐渐地低了下来。
什么、什么样子？？？？？！
关长牙当时并没有时间仔细看秀女长什么样，但他知道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树神这是什么鬼语气和鬼用词？！
关长牙忍住吐槽欲，勉强先和树妖怪对清楚是哪个女人类：“我记得她头上戴着根显眼的珍珠钗，穿着一袭淡黄色衣裳……”
“那就是她了！”树妖怪眼前一亮，没等关长牙说完就惊喜地说道。
关长牙脸都僵硬完了，顿时有种未来会特别不好的预感。
第四章
关长牙觉得树神估计是被雷劈坏了脑子了，明明害树神渡劫出岔子是那个女人类，树神居然用一种无比惊喜的语气说了出来，里面没有丝毫怨怼，反而透露着丝丝欣赏。
想想都觉得有问题好吗？！
不过也有可能……那个女人类被雷劈死的时候出现了很多好处，导致树神如今一提起就赞不绝口。
至于这个可能里为什么树神得到了好处反而还弱小了……可能是由于消化不良吧。
关长牙脑中一道亮光闪过，突然又想到了这个可能。只要接受了这种可能，关长牙瞬间觉得这才合理了不少……
“我意识回来的时候她朝着那个方向跑了，你能帮我找找她吗？”树妖怪在关长牙分神想正事的时候，伸出气根，指了指一个方向，用满怀期待的天真语气问。
关长牙绞尽脑汁为树妖怪想到了不失去树妖怪往日正常作风的可能，在树妖怪说完话的瞬间立刻流产。
关长牙暂时安定下来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因为这种不正常绝对预示了以后的艰辛。
心累的关长牙了无生趣地问道：“是要找她回来吗？”
“不、不用。”树妖怪脸一红，瞬间扭扭捏捏起来，“你告诉我她在哪里定居就好，我努力长过去。”
树妖怪虽然只有十八年的记忆，还是只住在淳朴纯粹自然山林间的十八年记忆，但树妖怪还是知道点怎么和人相处的。
虽然可能在现实里是一千年前的事情了。
一千年前，树妖怪还是一只没有什么影响力的小妖怪，他呆的地方是林子的深处，经常有砍柴的进来砍柴火，也有想要采药的进来采药。
来的人只要有两个遇上，那些人便能在这安静幽深的山林里远远地拉高了嗓门，你吼一句我吼一句的互相聊天，也不怕累，只怕无聊。
里面就有什么追心仪姑娘的方法，什么和自家婆娘相处之道，什么和卖菜老妪买便宜菜之道，还有什么与老板的老板娘和老娘隔空相处之道……
树妖怪虽然听得懵懵懂懂，但照着学还是会的。
里面就有一条是：当发现想要攀拉关系亲近的人不愿意亲近自己的时候，最好不要硬亲近，能把生硬的求遇见变成偶遇的就变成偶遇，能多帮忙拉取好感就多帮忙。
还有一条是：年轻貌美的姑娘怕羞，亲近的时候一定要细水长流慢慢来，坚持着来，不要一开始就火急火燎地猛烈给想要亲近的信息，免得吓坏了人家。
树妖怪听了那么多，其实对怎么相处有点数的，只是以前没机会也不感兴趣去执行而已。
“那个方向啊……”关长牙在树妖怪期待的视线里整只妖都僵硬住了，说话极其干涩，“那我带妖去找，您放心等消息。”
不管怎么样，目前没有惩罚就是很棒的一件事了。虽然树神变化了，那估计应该会变一段时间，在这一段时间里把他的吩咐照做，哄好他就是。
等日后树神变回来了，一切都正常了，虽然也会面临惩罚，但起码能走路踏实些，什么都知道能落在实处，日后过日子有树神庇护着也能安心些。
关长牙想通了之后，身体才灵活了些，和树妖怪告别后，就去找秀女了。
秀女在慌乱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出鬼林。
她不像他哥，慌乱的时候就是真慌乱，从不记住路边固定景物只记住方向，她是努力压制住慌乱，提高理智，方向也记，路边固定景物也记。
既然老道人说了鬼林里的小木屋是适合居住的，她哥也只摸清楚了小木屋在哪里，那么她应当去小木屋那边，等到有事了再跑就是了。
而且鬼林外的碧刺城已经以为她死了，她贸然出去她哥定会有事情，她只能呆鬼林，小木屋总比在没什么遮掩的树林里呆着好。
秀女目标坚定，虽然因为不熟，绕了点路，但还是很快回到了小木屋。
那木屋周围已经没有什么鬼了，她一手锐器一手烂玉佩，小心翼翼地进去，仔细检查了每一处角落，发现里面也没有鬼。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四周开始有鸟在叫，秀女安心了很多，锁好了门，又检查了一下之前出门的时候就锁好的窗户有没有锁好，一切都没有问题的时候，便爬上床睡觉。
她还是警惕着，但她天生浅眠，能自动分辨正常的动静和不对劲的动静，一有那不对劲的动静就能快速惊醒，所以她还是放心让自己安睡的。
只是，跑了那么久，肚子有点饿……
算了，只要不是饿得睡不着就好，要吃东西明天再说。
其实秀女有带点干粮来想着找不到食物的时候应付几天，然而这得是找不到食物的时候，所以能不浪费就不浪费吧。
秀女加了点被子在肚子处，拿着烂玉佩的手搭在肚子上，好让肚子收一点，给肚子多点压力，好让肚子没那么饿。
幸好她不是那种重视口腹之欲或者饿不了的人，不然在这鬼林里生活那得多艰辛啊。
秀女叹了口气，抓紧时间闭上眼睛休息。
就算鬼怪一天没过来，她白天还得去找食物呢，得好好养精蓄锐。
关长牙有让厉鬼们和小妖怪一起四散开找，虽然树神给了个方向，但难免那女人类在这四周都是树的地方迷了路瞎跑，所以不能迷信树神给的方向指示。
多年与误入鬼林的人类打交道，关长牙很是了解这些人类的习性。
小妖怪勤勤肯定是努力帮忙的，但它也心系自己的小木屋。
那场雷电让鬼林的地面震了震，它十分担忧自己的小木屋在那群没有智慧的讨厌鬼敲得有些散的时候，在那一震里完全散了。
所以在寻找的时候，勤勤特地找的是能去它的小木屋的线路。
走到距离小木屋不远的时候，勤勤闻到了活人的气息，便兴奋地用很费力气的传音，将它那微弱尖细的声音传到了能够传达的最近范围的小妖怪或者厉鬼那里。
一个传一个，很快关长牙也知道了，等到他到的时候，小妖怪们和厉鬼们已经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圈，围住了小木屋，在那里随时等待关长牙安排。
厉鬼们只希望早点办完好各自散去修炼，小妖怪们则兴致勃勃地想要关长牙一声令下，来个大动静将这屋内不懂事的女人类赶出鬼林。
众鬼众妖期待的目光都投注在了关长牙身上。
结果关长牙对他们说道：“找到了就散去吧，先暂时不动这女人类。”说完便走了。
关长牙最后一个到，居然是第一个散去的，仿佛在搞笑一样。
厉鬼们愣了愣，脸上却都出现终于得到休息的解脱光芒，各自无声地惊呼庆祝了下，很快就散去了。
剩下的小妖怪们则面面相觑了很久，小脑袋瓜才渐渐反应过来老大关长牙这是暂时不打算收拾这女人类的意思了。
它们一下子全部都低落了起来，一个个兴趣缺缺地打算去睡觉。
众妖怪也散去了，只留下一个本来期待能夺回自己小木屋的勤勤。
勤勤失去的不仅仅是赶跑人类的乐趣，还失去了自己亲手一点一滴做起来的小木屋。因为老大关长牙说了，要暂！时！不！动！这！女！人！类！
所以就是非但不能赶跑了，还得让她糟蹋自己的小木屋！
勤勤又黑又短小的手捂住了离心脏还有一段脂肪距离的胸口，整只妖生无可恋地倒在地上，侧着脸遥遥地望着它的小木屋。
整片鬼林里现在唯一一个需要奔波的就是关长牙了，尽管他像是第一个早退的。
他回到了树妖怪身边，将那女人类所在的具体位置告诉了树妖怪。
“那是在哪里？”树妖怪困惑地问。
他不是那拥有一千年记忆，早就可以想变成什么形态就变成什么形态瞎跑的老树妖，不懂这上了年纪的老妖怪严肃分管每一块小地方的时候，给每一块小地方起称呼的严谨。
他没有离开过扎根的位置，对于周围哪块地方的叫法，大概就是“哪块绿色石头的地方”、“那棵有六个鸟窝的树”之类的浅薄叫法。
关长牙只好指了个方向，并且说出大概需要多少米才能过去看到。
“米是什么？不是吃的吗？”树妖怪听人类说话的时候都是似懂非懂的，又不能问，只好瞎记住，于是也不大能分清楚其中的多重解释。
关长牙只好用两只手很傻地比划了个一米的长度，让树妖怪形象地记住。
“你等等，再演示一遍。”树妖怪眼睛一眨不眨还是没记住，眼巴巴地问道。
关长牙在心里早就没有敬意地翻了个白眼，心累地又比划了一遍。
这次在他比划的时候，一根气根伸了过来，测量得出了距离之后，气根在距离末端一米处自己自动打了个节。
“好啦，你可以走啦，我自己去找她。”树妖怪无比幸福地说道。
关长牙心中莫名有种面前的树神是只聪明了一倍的小妖怪的错觉。
不过也是，树神现在的年纪是十八岁，也就是说从小妖怪变成树形大概才隔了十八年，所以那么幼稚……啊呸，青涩啊。
第五章
树妖怪所谓的去找秀女，其实只是变换了下生长的方向，努力朝着秀女住的小屋那边生长。
如果周围有树木，他还可以汲取那些树木的部分养分，帮助他轻松点过去，但他身处的是一个无敌大坑，这大坑是老树妖这个千年树精留下的。
千年的树，自然非常大。老树妖为了渡劫，才暂时把庞大的身躯浓缩成一个小玉佩而已，于是留下了一个小岛一样的坑。
渡劫出了岔子之后，树妖怪的身体还需要康复，连原本身躯的十分之一都恢复不了，再努力往一个方向生长，坑的边缘还是遥遥得好像得花费很多时间很多努力才能过去。
太累了太累了……
树妖怪在树干里喘着粗气，不争气地掉下几滴困倦的眼泪，就……就睡过去了……
当然，这其实也是他的身体的求生本能在作用，让他少点作，多安心养病。
他停止动弹了不久，秀女却因为饥饿醒了过来。
一觉无事，这是好的；睡醒没下人准备饭食，还得自己去从食材找起，这是令人崩溃的。
秀女把头闷在被子里发泄了几声，把有点发愁和没信心的心情都给发泄出来了，才精神地下了床。
这几件小木屋也不知道是谁做的，里面东西虽然不贵重，但也太完备了，要不是老道士指点，她若是在空无一人的树林里发现这个地方，指不定被吓到。
秀女扁了扁嘴，拿起有梳妆镜子的桌子上摆设的梳子，给自己好好梳了一头乱发。
梳完发现自己头发上居然有泥土，秀女立刻奔向自己刚刚睡了挺久的床铺上，果然在枕头和靠近枕头的床铺上发现了部分泥土。
一定是昨天雷劈过来晕倒在地上的时候沾上的。
秀女叹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忘却爱干净的习惯，把枕头拿起来抖了抖拍了拍，又床用手将铺上的尘土往床外面随便扫了扫，最后再抖了抖自己后背的衣服，才强装若无其事地继续去梳头。
发型和昨晚过来的温婉又好看的半披肩发型不一样，现在是拿发带紧紧地都扎成了一团，再往上面插珍珠簪，很是利落。
目的是力求有情况时自己带的剪刀和小刀都用不了的时候，拿起簪子扎那鬼怪的时候头发可以不散乱，免得被那鬼怪抓头发回击。
由此可以看出，为了活着，秀女已经在脑海里演练了很多次遇到鬼怪会怎么样的行动了，但只是演练，真实情况如何不好确定，忐忑的秀女只好再努力多想几次。
梳好了头，秀女又重新扎紧了腰带，拿好烂玉石、匕首和砍刀，带点干粮，背着背篓，带着可以饮水的葫芦便走了。
砍刀、背篓和葫芦是这里配备的，但砍刀很新很钝，需要去磨。
带干粮是怕迷路的时候没东西吃，或者回来发现小木屋被鬼围住的时候没办法进去拿干粮吃。
干粮没有都带走，一方面是因为这样很重很费力气，又占据背篓地方，另一方面是秀女担心路上遇见需要逃跑状况的时候，就必须得把可以卸掉的东西都扔掉。那到时候肯定第一个扔干粮，但全扔的话以后就可惜了。
所以就像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她干粮也是，拿一点，木屋里放一点，总会有留下的。
唉，她从小到大其实很少吃干粮的，嫌硬，但如今却得好好算筹着怎么保护了，真是世事弄人。
除了那烂玉佩，老道士还给了她一个宝物，就是能辨认可不可以吃的银手镯，如果不可以吃，那银手镯在靠近的时候就会自动变灰，不接触了才会变回银色，和普通的银手镯很不一样。
这是考虑到秀女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不会辨认野外植物可否食用才给的，但不是白给，她家的田产和手头能动的钱都给了那老道士三分之一。
其实她和哥哥身上的烂玉佩才是老道士见生意做得好，白送的……
银手镯和保命方法那么费钱费力，秀女非常相信两个烂玉佩应该是老道士以为没用了才顺手给的，要是知道有用，肯定和这银手镯一样狠狠宰游家一笔。
不过随着这边一点那边一点，采摘的植物的种类越来越多，手镯还是没有变灰过一次，秀女深深地怀疑起了这手镯是否有用。
应该……有用吧，她记得就是用这个银手镯展示了老道士的神通，她哥才那么相信老道士的。
秀女疑惑地继续采摘，回头一放东西发现好像能够得着背篓里面的食材了，秀女才惊觉原来自己已经摘满了一背篓了。
可是已经一背篓了，里面的植物种类没有上千也有上百了，这破手镯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真的没有问题吗？
秀女的脸都不顾形象地皱成一团了。
她继续走，终于听到了溪流的声音。
如老道士所说，站在木屋里，面朝门口，左侧的窗户方向就是可以找到溪流的方向。
又证实了老道士一点神通的地方，秀女觉得还是压下自己的怀疑吧。
不想在清洗的时候弄湿鞋子，秀女脱了鞋袜，挽高了袖子和裤腿，才靠近那四周有无数鹅卵石的溪水。
坐在溪流边可能是山上滚落的大石头上，秀女将背篓里不是果子的植物都拿了出来，摊开放在大石头上，然后拿着还有各种水果的背篓下到溪流里面洗。
此时因为是临近要下大雪的深秋，鬼林里的水冷极了，秀女脚一碰水，就冷得一哆嗦，立刻打了个喷嚏。
这荒郊野岭的，自己又是孤身一人，要是生病了可怎么办。
她也不是不想下水，实在是因为这溪流边缘的溪水太浅了，鬼林里风大，溪流水又急，所以这边缘的水还会动，老是涨涨退退的，以为自己是大海浪潮呢。
秀女一边气愤，一边化情绪为动力，快速洗好了篮子里的果子，然后回到距离溪水有一段距离的干地面，踩了踩从木屋里拿的干毛巾，就蜷缩起腿，坐在地上猛吃水果去了。
她吃的速度极快，很快就吃饱了，但喉咙里总觉得空空的，好像是什么该吃的没有吃到，有些抑郁。
秀女想了想，可能是因为吃习惯了米饭吧，她每顿都吃有米饭的食物，现在猛然少了一顿，不只是喉咙空空的，心里也空落落的。
秀女有些难过地闭上了眼睛，没想到往日里觉得习以为常的东西，原来是那么珍贵。
不过……还有得吃就别嫌弃了，要不是在四季植物都如春夏般繁茂的鬼林，这个天气，她能那么容易吃到好吃的？！
秀女快速吃了好几个品种的水果，肚子已经差不多饱了，只不过没有饱腹感而已。
手上和嘴上因为果汁有些黏腻，秀女用手腕穿过背篓的背带，提到了那块大石头上，然后快速洗干净了放在石头上的草、叶和蘑菇之类的东西。
这种东西她准备明天如果能捡到足够的柴火又能成功生出火的话，就烤了吃或者炖了吃。
虽然这些比不上米饭，但起码比那水果有饱腹感。
当然前提是她明天能够成功，她可是很少生过火，觉得可难了，就小时候学着给长辈煎药孝顺的时候做过两次。
第二次因为呛到嗓子了，咳嗽了好久，脸都呛红了，嗓音也呛哑了好几天，惹得长辈心疼坏了，她身体又不好，长辈就严令禁止她再去做的。
她哥是个傻的，以为做饭这种事情是女人天生就会的，把她送到鬼林来的时候从来没有想到问过一句会不会。
秀女费力地洗好了全部的东西，都装到背篓里了，此刻背部都有些酸痛了，因为其实在采摘那些食材的时候，也弯腰了很长一段时间。
秀女放弃了费力磨刀的打算了，可还要背回去……
昨天还信誓旦旦地说要想尽办法活下去，今天就差点被劳累击垮的秀女苦着脸背起了背篓，这一背她就傻眼了。
背篓里的东西因为刚被洗过，重量急剧增长不说，那水还透过背篓的编织物，渗透到秀女的背上，浸透了秀女背部的衣服，背后一湿，冷飕飕的。
这么搞是真的很可能要感冒的啊……
秀女觉得今天也太不顺心了，整个人被阴云笼罩，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算了，反正已经湿透了，就这样回去吧，回去好好换个衣服。
纤弱的秀女费劲地背起背篓，缓慢地移动着像是石头一样又重又僵硬的腿。
她不停安慰自己，这只是第一天而已，失误多，也一下子不适应，所以才会有这样的麻烦。以后就不会犯下浸湿背部这种失误了，而且多锻炼一段时间，她就能和经常锻炼身体的哥哥一样，长出能够增加力气和耐力的肌肉了。
虽然没听说过什么女子有肌肉，这很怪异，但只要能干活轻松点，有就有吧。
劳累中的秀女恨不得自己一闭眼，再一睁开眼睛就全身都有了。
秀女也不是强干活的，她心脏不好，随时注意着心脏，稍微快速点或者气喘些，就立刻停下来休息。
就这样一走一停，好不容易都把东西移动到了木屋那，秀女由脚底到发梢都欢呼着终于得到解脱的快感。
她将东西放在门外，就进屋了，因为待会估计还要去厨房拿匾摊开来晾干水分。
水源和住的地方实在是有点距离，起码对于秀女来说是这样。
但距离水源太近，又很容易被野兽盯上。
秀女在下水的时候见到有旁若无人过来喝水的不知道是什么的像猫一样的动物了，幸好不是老虎豹子之类的大型像猫的动物。
命和累，还是选择命吧。
其实还是太弱小了，就算有烂玉佩和银手镯这两样宝物保护着，要活下去也需要很大的毅力和实力。
外物再好，人若窝囊废物，还是没用。
秀女开门准备换昨天带过来的衣服，结果猛然敏感地发现被子有东西在拱动，正头皮发麻之际，被子里的东西伸出头来了，是个有着小兽一样干净大眼睛的痴肥黑球。
秀女眨了眨眼睛，一时有点不知道怎么应对，对面的痴肥黑球勤勤彻底傻眼了。
勤勤是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才敢回到本来自己的屋子的，想要检查一下女人类有没有弄坏它的东西，结果发现地面上有尘土和女人类长毛的时候，勤勤就崩溃到表情扭曲了。
它保持了那么久纤尘不染的干净小木屋！
气愤的勤勤于是立刻打扫起来。
有些地方其实还是一样干净，但勤勤心理上就是觉得已经被女人类玷污了，要仔仔细细重新打扫，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打扫了一遍不够，它还来了三遍。
虽然很气愤，但它知道最好不要和女人类对上，所以打算打扫完就走的，但当钻到被子里打扫的时候一不小心太专注了，被子也遮掩了一部分外面的动静，它就没有注意到女人类原来已经回来了。
“仙长？”
因为面前的球体不似任何一样熟悉的动物，但也不像鬼，身上有毛，脸上的表情很是生动，看它的爪子的动作也知道它爪子运用得像是人类一样灵活，秀女就试探性地这样问道。
仙长什么的，其实秀女和游知府昨晚也叫过，但勤勤还是和昨晚一样，羞涩又喜欢地红了红脸。
它才不是仙长啦，要修炼好久好久度过很多危险才是呢，那是很厉害很厉害的大妖怪才有的称呼。
勤勤虽然是这样想，但却不纠正秀女，私心里还是希望秀女这样叫。
虽然它脸上有毛，看不到脸红的样子，但因为表情灵动，表现的情绪很丰富，还是让秀女发现了它的情绪。
目前没有攻击性，反而因为她一个称呼而变得可爱了起来。
秀女有些放松了下来，虽然锐器和烂玉佩都老实地紧紧握在了手上。
秀女放温柔了声线问道：“仙长怎么会在这里？还是说这里是仙长住的屋子？”
勤勤听得眼睛眼睛张得圆溜溜，对外好像放出亮光一样突然充满了神采，它细若游丝的声音出现了：“我如果说是，你会把房子还给我吗？”
表情单纯可爱，说话内容天真无邪，连音色和语气都没有攻击性，带着一股可怜兮兮的味道，秀女心忽地就软了下来了。
她完全没有想到要不是狼妖的吩咐，面前的这只小妖怪绝对会立刻暴躁地跳出来，指挥厉鬼赶她出屋子，如昨天一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居然还抱着希冀问问题。
“这是仙长您的房子？”秀女柔柔地哄道。
勤勤重重地点了下头，粗里粗气地强调道：“是！”
但它的声音太细小了，这样粗里粗气没有什么宣誓主权的效果，反而还和缓了声音里那尖细的感觉，变得更让人听得舒服了。
秀女含笑道：“我有事不得不住到鬼林一段时间，不好意思用到了仙长的屋子，请问能借住吗？我会付给您钱的，还会帮您干些活，陪您玩之类的如果我有空的话也可以做的。”
一开始就承诺这样多，也不是秀女傻。
她一方面是有些喜欢眼前的小妖怪，屋子也的确是小妖怪的，占着不好，肯定要付钱和征求同意才能去住；一方面是她一听小妖怪能够说话，还说房子是它的，那就证明小妖怪在这鬼林里是有本事的灵怪，秀女一个人生活实在是有些艰辛，想多点助力。
所以也算有些私心吧，但是是为了活着，也没有要伤害小妖怪的意思，还是是以物换物的模式，秀女的行为也无可指摘。
勤勤眨巴了下眼睛，又眨巴了下眼睛，皱着粗粗短短又长长的眉毛慢吞吞地想了很久，觉得好像……也挺好的，但它不敢随便答应，怕老大关长牙不同意。
所以勤勤眼巴巴地说道：“我要考虑一下，你在屋子里等我，我过一会儿考虑好了就过来找你，一定要等我啊，别乱跑。”
勤勤是想在这离开的一段时间里跑去请示关长牙。
秀女愣了愣，好脾气地点了点头。
勤勤等她一点头，就轻盈地弹跳到地上，完全和它肥嘟嘟的肉身不符合。
快速地跑到了门口，勤勤开门的时候又回头说道：“你一定要等我哦。”
因为它实在对秀女的条件很是心动，这屋子一时半会儿的估计也拿不来娶媳妇，养养解闷的人类宠物什么的也可以。
是的，勤勤就以为秀女是宠物了。
像是那些互利共生的动物一样互相帮助着生活，勤勤理解的人类和人类口中的宠物也是这样的关系。
宠物给人类枯燥的生活带来点色彩，偶尔保护下为难的人类，人类给宠物提供住宅和食物，反正就是互相有利的关系啦。
从来没有鬼啊妖怪啊人类啊给勤勤提过和勤勤一起互相帮助着生活，勤勤特别新奇，也特别兴奋。
秀女愣了愣，飞快地给勤勤一个亲近和善的笑脸，承诺道：“我会的。”
等小妖怪走后，怕着凉的秀女快速地脱下湿哒哒的衣服，换上温暖干爽的新衣，念及人生极有可能会多个同伴，秀女一时之间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干活了一天，秀女真的很累，其实恨不得扑倒在床上好好休息，但刚刚遇到的灵怪说了，这屋子是它的，秀女不好在没有经过别人同意的时候就使用，于是只好趴在桌子上闭眼睛休息。
因为太累了，一得到放松，秀女的大脑就昏昏沉沉，几乎是一贴桌子就睡着了。
疲惫之后得到的休息是最舒服的，秀女睡了一个特别好的短觉，不再是以前的浅眠了。
第六章
关长牙是一个极其需要个人空间和时间的狼妖。
昨晚到现在和外人接触的时间已经远远超过他能够承受的范围了，关长牙心累地回到自己的家中，用像是被吸干了一样的表情缓慢地躺倒地毯上，当整个背部在地板的帮助下自动挺直，不需要自己脊椎的努力，当全身上下都发出可以休息的舒适感的时候，关长牙发出了幸福的喟叹。
起码十天内，他都不想再见到任何一只妖或鬼或人了。
他需要独处来舒缓他因为做事见人遭到的身心疲惫。
但他还没有休息多久，门又被敲响了。
关长牙狠狠搓了自己一把脸，气势汹汹地站了起来，一脸黑地去开了门。
得知智障小妖怪勤勤只是过来请示可不可以养宠物这种小事后，没等勤勤说完，关长牙就咆哮了：“这种小事你能不能学会一下独立思考？！爱养就养，不爱养就别养。”说完他立刻关门了，不给勤勤继续说话的机会。
勤勤准备说的“宠物是那个女人类”就这样被咆哮声打断，被突然关上的门阻隔掉了。
勤勤有些委屈，不过它委屈的是一直以来关长牙都当它是榜样看待，如今却好像它是个麻烦精。
它心系自己的地位，养不养人类宠物倒是被它忘到了脑后。
一路难过地回了自己的小木屋，滴答滴答地流着不要钱的眼泪。
因为气不顺，暴躁的小妖怪开门开得尤其大声，一下子就惊醒了屋内的秀女。
秀女立刻捂住心口脸皱成一团，略带埋怨地看向勤勤。
勤勤其实不是故意的，只是忘记了秀女还在屋内而已，见秀女好像疼痛的样子，它连忙忐忑地关心道：“你怎么了吗？”
“我心脏有点问题，经不住被吓。”秀女闷声闷气地说道。
“被吓会怎么样？”勤勤懵懵懂懂地问道。
“疼痛，晕眩，严重的话可能会死掉。所以你下次别一惊一乍地吓我，我真的受不住。”秀女苦恼地说道。
来这样一出，记忆力很弱又容易被新鲜事物吸引的勤勤就有点忘记关长牙的不夸奖给它带来的难过了。
“那么严重。”勤勤新奇地说道，“我不知道啊，那下次我会注意的。”
秀女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仔细观察勤勤的脸，好奇地问道：“你怎么哭了？”
她本就觉得小妖怪可爱，一见水润润的大眼睛就更加心软化成了一滩水了，不由得想去关心它。
勤勤要面子，耻于说自己不光彩的一面，就胡乱说道：“不小心摔了一跤，就哭了嘛。”
“哪里受伤了？”
勤勤立刻说道：“哪里都没有，我只是爱哭而已。”
小妖怪们都爱哭，所以爱哭这一点并不用成为掉面子的部分，勤勤说出来理直气壮。
秀女噗嗤一笑，掏出手帕给勤勤擦了擦眼泪。
勤勤很喜欢自己身上和自己所在领域都很干净的感觉，因此仰着和身体连成一团的胖脑袋，享受秀女的服务。
它见过宠物舔人类，帮人类弄干净手的，所以它把秀女的服务当成是秀女提前表现身为一个宠物的展示了。
全身都干净了，心里也舒服，勤勤真的是觉得这个能够主动服务的女人类当宠物很不赖。
它大方地说道：“我考虑清楚了，在我们老大没有驱逐你之前，你可以住下来，和我一起共生。”
秀女闻言眼睛亮晶晶的，开心地说道：“是吗？谢谢你。”但突然她抓住了小妖怪话语里的提到的另一个角色，“谁是你们老大？”
“老大就是老大，没有谁。”勤勤理所当然地说道。
“我能去见见他吗？他知道我的存在吗？”秀女小心翼翼地问道。
勤勤吹嘘道：“老大特别厉害，他当然知道，但不许你去见他，老大不喜欢被随便的人类打扰。”
大概是这个鬼林的主人吧，或者是这个鬼林最强大的存在。
秀女有些敬畏的想。
秀女想去拜见一下，但既然听说对方不喜欢见人，秀女歇了自己想去拜访的心，免得弄巧成拙，没有让对方留下自己，反而让对方心生赶走自己的想法了。
勤勤不喜欢别人和自己说话的时候走神，喜欢自己被在场的人注意力全部包围的感觉，一见秀女在想事情，就努力提高自己存在感：“对了，我叫勤勤，你叫什么？你应该有名字吧？”
秀女心想自己在碧刺城已经算死去了，就别再用原名了，于是对小妖怪说道：“你叫我二娘吧。”
勤勤以为这就是秀女的名字，突然兴奋地问道：“为什么叫二娘？”
秀女乖乖地说道：“因为我是妈妈的第二个女儿，所以大家都称呼我是二娘。”
勤勤眨巴着眼睛等了半天，只见秀女回答的问题就不再说话了，只好不满足地自己回答自己名字的意义：“我的名字叫勤勤，是老大取的，因为他觉得我勤快，很懂事。”
它根本不关心秀女名字的意义，只是想铺垫地说出自己名字的意义，好炫耀它自己而已。
“很厉害啊。”秀女真诚地夸奖道。
勤勤等的就是这一刻，骄傲地挺起胸脯的同时，深深地觉得和秀女在一起也很不错。
“你能成为你娘生的第二个女儿也很不错。”勤勤敷衍地给秀女一个应付式的夸奖。
秀女本来笑容真诚的脸僵滞住了。
成为第几个女儿这有什么很不错的啊。
秀女深深地感觉到自己和鬼林里鬼怪沟通的时候存在的认知鸿沟。
不过既然已经确定了房东与房客，或者这小灵怪口中的“共生”关系，秀女留下一句“你等一下”，就从门外拖了一箩筐她今天采摘的食物进来了。
“勤勤你喜欢吃什么吗？”秀女拿起水果，又翻出了蘑菇，还拿了几根野菜问勤勤。
勤勤嘴角抽动了下，嫌弃道：“我才不吃这种东西。”
秀女眼前一亮，高兴地问道：“你吃肉吗？”
在她眼里，如果小灵怪是吃肉的，那她或许可以久不久跟在小灵怪后面讨些肉食补补身体。
吃肉真的对现在的她来说很渴望，一想到就想流口水。
然而勤勤和秀女的食谱却完全不一样，勤勤口水直流地说道：“我吃虫子，最喜欢蜈蚣！”
希望落空也就算了，但勤勤说的食物种类让秀女的脸再次僵硬了。
秀女干巴巴地说道：“这样啊，挺……挺好的。”
“你喜欢吗？以后我如果捉多了给你留点。”
勤勤也不是个扣的小妖怪，它也会学着分享的。它以前会有时候给其他小妖怪投喂，不过它现在自从和秀女确定了宠物和主人的关系，就自认为和秀女亲近了许多，多余的食物更愿意给秀女，而不是那些偶尔时候嫉妒它，和它有些磕磕撞撞的小妖怪们了。
“不、不用了，我的身体吃不了这些，”秀女连忙干涩地说道，并僵硬地转移了话题，“我见这几间木屋里只有一间是可以住的啊，我如果住这里了，你住哪里？”
勤勤的注意力比较容易被人带走，秀女一带偏话题，它就很顺当地进入下一个话题了。
“我本来也不住这里啊，我目前还小，要和其他的小妖怪一起住。”勤勤解释道，不过说到这里它有些郁闷地抱怨道，“不过我的兴趣爱好和它们不大一样，我建议休息的地方它们没有一次采纳过的。”
“你是小妖怪啊？”秀女惊奇道，“是什么种类的妖怪？”
其实人间怕鬼也怕妖，如果秀女一开始就知道面前的是妖怪不是灵怪，心里也会有些害怕的，但既然呆了那么久了，小妖怪也很通情达理的样子，秀女就不害怕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人间对于妖、灵、鬼、神之类的定义也繁杂而若有不同，秀女也不是很懂怎么分清楚妖怪和灵怪，或许可能都没有什么灵怪，灵怪就是妖怪，所以秀女对接受妖怪原来那么好这一件事的时候，也挺适应良好的。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妖怪，除了树妖怪，妖怪基本都要等成年了才能变形分清楚呢，现在我们就像是动物里等待孵化出来的蛋蛋一样，都不清楚。”声音细弱的勤勤充满向往的说道，“不过我那么爱吃虫子和蜈蚣，那我或许应该是一只野公鸡，野公鸡可威武了，你听过那叫声了吗？非常洪亮！喔喔喔的！可以叫醒很多动物！”
鸡、鸡妖吗？
秀女不知道这种经常被她家用作补身体的动物威武在哪里，不过她还是很给面子地笑着点了点头。
不用一起住也挺好的，起码她睡觉方便了许多。
秀女又就勤勤说的话问道：“你说你还有很多小妖怪朋友吗？”
勤勤点了点头。
“我能和它们见见吗？”秀女期待地问道。
勤勤点了点头，又猛地摇摇头，说道：“你如果住的久，以后肯定是要见面的，但你少点见吧，它们喜欢欺负人。”
所有的小妖怪都因为树神排斥人类，而对驱逐人类的活动很感兴趣，这二娘已经是它勤勤的宠物了，万一被驱逐出去了怎么办？
而且小妖怪们一嫉妒它勤勤，就喜欢欺负它，二娘是它的宠物，说不定也会倒霉地被带着欺负的。
勤勤第一次养宠物，觉得自己责任感有些增大，为了秀女深思熟虑了一番后，越来越不赞同秀女主动亲近其他的小妖怪。
“这样啊……”秀女有些伤心。
不过她也挺少朋友的，所以对交朋友不是很热衷，听说想要相处的人对人类有恶感后，也觉得的确该不互相勉强，各自在鬼林里有一片休息之地就好了。
“我肚子有些饿了，待会也要和其他小妖怪找个地方睡觉觉，今天我们就玩到这里吧。”勤勤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准备撤掉。
“现在就睡觉吗？午睡吗？”秀女好奇地问。
勤勤有些不高兴地说道：“不要用你们人类的作息方式来想我们啊，我们还小，要经常睡觉。”
“抱歉啊。”秀女有些小心翼翼地解释道。
勤勤丝毫没有意识到秀女身在陌生地方的忐忑不安和小心谨慎，用和其他小妖怪们的相处方式和秀女相处，满不在乎地说道：“没事，那我走了。”
秀女送走了勤勤，愣愣地看了一下外面，外面没有任何一个人，只有树，听到的也只有虫鸣和鸟叫。
秀女和这宁静的鬼林融为了一听，安静地把背篓又拿了出来，从厨房里搬出很多个匾和几个可以悬空放匾的架子。
匾和架子都很干净，但秀女都拿着干净的毛巾擦了一遍，要是她运得了水过来洗，她肯定会用水冲很久的，因为现在没有，只能拿干净毛巾应付应付了。
擦干净后，她将水果、蘑菇、野菜都一点点地摊开在匾上，让这些吃食晾干些，好保存长些，也不容易会因为放在一起不通风，发臭长虫子。
做完所有的事情后，她只拿了一匾水果进屋放着，就开始补眠了。
其他的放在外面也不怕被偷，因为这木屋外面还有栅栏，应该不至于那么倒霉。就算真倒霉了，起码还有水果和干粮顶着。
秀女刚休息，鬼林中央的树妖怪也休息够了，他伸了个懒腰后眼睛一亮，觉得自己今天好像还可以继续长，就使劲地开始长，继续朝着坑边前进。
为了整棵树不因为它的一昧倾斜而倒塌，整棵树的最中间的树桩在拼命地加高加粗，通往秀女住所那个方向的气根也在不断努力地扎根到地面上，成为树妖怪的旁系树根。
反正就是除了中间不断加固，其他地方是拼命拉长，拉长一点就落下一根气根当桩子，有了桩子的那里又能稳定地继续加长，像修某种桥一样。
就他使劲长的这段日子，基本上鬼林里的厉鬼和妖怪都修炼得很艰难，因为他不仅不发出可以修炼的生机了，他还除了吸收不完的日月精华，把鬼林本来飘的都统统抢走。
不过鬼林里的妖怪和厉鬼都习惯树妖怪如果需要加固自身的时候会这样了，反正等树妖怪恢复正常了，就会继续给整片鬼林带来福荫，那等等也没什么。
树妖怪在努力的时候，也有感觉到痛苦和疲惫，但这是他十八年的记忆里，首次那么强烈地想要某样东西，他没有为此觉得不值得。
而且习惯了努力模式后，好像这种拼命冲刺，拼命为某个目标付出一切汗水与热血的感觉也挺好的。
因为在努力的过程里自己很充实！
因为自己没有碌碌无为、虚度光阴！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不是番外是废稿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