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人如玉》夏季青池

30、屈太医

　　我披上衣服快速走出房门。

　　“王爷怎么了？”我边问边快步往大屋方向走去。

　　“不是王爷，是阿陆，阿陆出事了！”应星拽住我的手，她的衣服也是草草穿上的。

　　“阿陆怎么了？”坦白地说，听见不是煊君出事，我心中隐隐松了一口气，但听到阿陆时，心里又紧了起来，脑子里顿时浮起一连串不好的事情来。

　　“阿陆满脸是血，是……是花大人在夏园里看到的……”应星话里都在发抖。

　　“人在哪儿？快带我去。”

　　“花大人把她抬进屋里了……”

　　“快叫个人去请大夫来。”我急急地说。

　　“找谁去呢？”应星不知所措，一脸懵地突然站住。

　　“把管家叫起来，其他人跟我到花大人那里去，动静都小点，莫惊到了王爷。”

　　侍女立即提来灯笼，应星去叫管家，我带了两个侍女往素绾那边过去，其他的人仍叫她们留在这里伺候煊君。

　　素绾住在夏园和秋园之间，以便她照顾好花木。黑色的夜里一切都是静悄悄的，灯笼昏黄的灯光在前面引路，两个侍女总是受到惊吓一般长吁短叹。

　　阿陆最近几日都没有在府里露面，，然而府里的人都已习惯了她这样的行踪，连煊君都由着阿陆去。不过阿陆一般不会走远，附近的人也都知道她是东王府的侍女，没有人会欺辱她。谁也没曾想到今晚会出事。

　　同样没有想到的是，会在这种紧急的情况下见到花大人素绾。

　　一个花使女站在院门张望等待，一见到我们便匆忙迎了上来。

　　“快带我去看看。”不等她开口我便说，那姑娘倒像吃了定心丸一般，点了头马上带我进去，仿佛我一过去看一眼一切就会好起来似的。

　　我见到素绾的时候，她正坐在床边给阿陆擦拭手上的血迹。我以为阿陆会大闹大叫，却没想到她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不看素绾也不看向我们，大大圆圆的眼睛只朝上呆呆地看着。

　　“夫人。”素绾起身向我行礼，她身上的衣服也沾着斑斑血迹。要不是原先在瑞王府被围困的时候亲眼见过那等士兵打死人的可怖情景，我也许也被吓到了。

　　一个洗脸盆里的水都是红色的，是阿陆的血。我在素绾刚才的位置上坐下，阿陆脸上的伤口已经被素绾擦拭得能够看清楚了。她右边的眉骨上豁了一个大口，连眉骨也能看得到，只要稍稍一动，眉骨就像是涂了血的什么东西也滑动起来。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往一个未嫁姑娘的脸上下这样的毒手！

　　“方才我到夏园去检视陆生莲的时候发现的阿陆，她跑到莲花下面躺着，血把叶子都染红了……”

　　素绾低声说，又看了看阿陆。阿陆似乎什么也没听见，圆圆的大眼睛只转了一转又直直地向上看去。

　　“除了眉骨上的，还有哪里伤了没有？”我问。

　　“身上没有伤口，但是都是淤青。”

　　素绾轻轻叹了口气。

　　我轻轻拉开阿陆的袖子，看见一条青蛇般的淤青缠绕在她的手臂上，这该是用鞭子或是竹片抽的。我心疼地看着她，她的年纪比我还要大两岁，但心性完全只是个孩童。

　　“阿陆，你痛不痛？”我轻声地问，只怕吓到她。

　　她直直看了房梁上很久才点了点头，我的眼泪不知怎么就流了下来。

　　我不敢马上问她出了什么事，素绾也不多问，我们等着大夫过来。

　　管家请来了太医，上次卢氏生病也是他来号的脉。除了当值太医晚上允许留在宫中夜宿外，其余的都得回到自宅中，他们是皇家医官，也为皇宫之外的其他皇族服务。

　　这个太医姓屈，不知是否和战国时期的屈原有关系。在等待他到来的期间，素绾已经告诉我他是个医术很高超的太医，但她没说这医术不寻常的大夫脾气也不寻常。屈太医很自负，因为他有才。自古有才的人都多少会自负，原因是他们能做的事情别人做不来。

　　尽管东王府是皇族重地，但是屈太医还是没有收敛他的自负之气，或者说没有完全收敛。

　　他看起来有四十岁的模样，精瘦，骨角分明，与我想象的白胡子老头不一样。

　　因为常常来到王府看病，所以他也认得阿陆。他进得屋来，先对我略施了施礼，然后便走到阿陆身旁去给她号脉查看伤情。号完脉后素绾又告诉他阿陆身上淤青的事情。

　　我们待在旁边等他说话。只见他在床沿上用手指头重重地叩了三下，毫不客气地说道，“躺几天，死不了。”

　　我愕然，这位太医对病人的诊断完全是医科上的，大概对于他来说，病人只分成两种——严重的和不严重的。

　　素绾似乎已经看惯他这样，神色并不惊讶，语气也没有什么不妥。她向屈太医欠了欠身，“有劳太医了。”

　　屈太医也没有因为素绾的恭敬而显出不可一世的样子，他只是提起药箱准备到外堂去写药方。刚起身准备走时，忽又转过身来对着阿陆指责道，“傻丫头再不规矩到处疯，小心给打断腿！”说罢，一手提着他的药箱跨出了门槛。

　　我对他顿时起了尊敬之心。医者仁心，没有说医者一定要好脾气。

　　所以屈太医憋着气提着药箱从我身旁走过的时候，我竟觉得这半老不老的医官很有些可爱的意思，倒和阿陆有些像了。

　　屈太医只开了些外敷的药，没有内服的。

　　“不用煎些药吃吗？”素绾收了方子问。

　　屈太医胡子一翘，“你是太医还是我是太医！”

　　素绾只得陪笑两声。

　　屈太医将药箱一合，说道，“药医病，毒攻毒，没事吃毒作甚。”接着又转过头对我道，“夫人，我有自创的屈氏金疮药，对阿陆的伤有用，请夫人派个人随我去取来。”

　　刚刚把屈太医送走，煊君那边又出了事情。侍女匆匆来报，说是煊君大吐。我只好把阿陆的事交待给素绾，然后急急地赶回东园去。

　　回到东园的时候煊君已经吐完躺到了床上，陈妈和王嬷嬷也都醒了。陈妈正端了一盆热水进去，王嬷嬷则在厨房煮醒酒汤。

　　“王爷刚刚吐得厉害，这会总算缓过来了。”陈妈一见我进屋便说，他正在给煊君擦脸。

　　“刚把屈太医送走，不然再让人请回来吧？”看到煊君脸色憔悴，我着急起来。

　　“请了太医来也没法，醉酒都得这样。”陈妈以一个阅历丰富的长辈的口吻对我说。

　　我走到床边，从陈妈手中接过热毛巾，只怕她不够细心。

　　“我去瞧瞧醒酒汤煮好了没有。”她擦擦手就出去了。

　　我拧着热毛巾，估摸着它的温度，然后慢慢擦拭煊君的脸和衣服上有污渍的地方。他安静地躺着，屋里也静静地，我们两个人这样也很好。

　　煊君，不管什么时候，我嫁给你总是不悔的。如果你心中有苦闷，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心里这样想。

　　丈夫守护妻子的身体，妻子守护丈夫的心灵，这样不是很好吗？

　　我正在心中自我言语的时候，王嬷嬷端着醒酒汤进来了。

　　煊君也慢慢醒转过来，他昏昏沉沉睁开眼睛。

　　王嬷嬷道：“爷醒了？正好醒酒汤也煮好了。”

　　她将汤递给我，刚煮好的汤热气腾腾，我吹调了一会才拿给煊君。将碗递给他的时候我心里真有些不安，只怕他不愿意接过从我手中递出去的东西，因此一把碗交到煊君手里，我便把头低了下去。

　　煊君没有说什么，也没有拒绝，他喝了两口，忽又想吐起来。王嬷嬷立刻去拿痰盂，煊君则要下床去。我只好扶着他起来，但是没有走到两步路他就吐了出来，那污秽的东西全都沾在他的袍服上。我已知他是个极爱干净的人，当时手上没有绢布，我又不能离开他去取，情急之下，我便将自己衣服的袖子去擦拭他的嘴巴和衣服。

　　王嬷嬷取了痰盂来见了这情景，不由得暗暗掩住鼻子。

　　“奴才！还不快取水来！”

　　煊君晃晃悠悠地怒斥一声，王嬷嬷吓得赶紧放下痰盂将床边的水盆端过来。

　　我扶着他坐到椅子上，他那一身衣服全都湿透了。王嬷嬷被刚才煊君那一吓，一直不敢太靠前。我急忙洗了毛巾，正要给煊君擦拭时，他自己接过了毛巾。我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

　　煊君正在洗脸，我到外头把应星叫了过来，“快到西园那边取了王爷的干净衣服来。”应星答应着就要去，我又补了一句，“叫莘儿就行，别吵到了卢夫人。”

　　应星答应一声，飞快跑了出去。看着应星急行的背影，我忽然想到，也许煊君醒了就要回到西园去的，何必多此一举把衣服取来？

　　但是应星已经跑出了园门，我只得转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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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的人物关系图已经贴在文案里，亲们可以参看（手机端不显示图片，只有电脑端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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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本章的屈太医虽然不是重要角色，但屈氏家族有一位重要性仅次于汴姬的女子将在后面的故事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