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情识妙》左弦月

22、新年愿望

　　“姑娘，村里有户人家的牛棚垮了，牛被砸伤了。里正看救不了就报备了官府宰了牛，现在正卖肉呢。八十文一斤，咱家要不要买点？”季知妙正在院子里练习射箭，就看见张氏挎着菜篮子走进了院子。
　　“果真？那你快去买些上好的牛肉，筒骨也要两根。”一听说有牛肉，季知妙赶紧放下弓箭取了银子交给张氏。在古代牛是非常重要的资产是受律法保护的，杀牛算是重罪。非权贵之家，要想吃牛肉可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张氏接过银子就赶紧出了门，这牛肉虽然卖得贵，可是等闲没的卖，现下又是年节，去晚了怕是没有好的了。
　　村民见是季家来买牛肉，纷纷让张氏先买。不多时，张氏便买回来了二十斤牛肉和两根大筒骨。
　　“姑娘，您看这些够么？”
　　“尽够了。对了，牛油可还有？”看着眼前的牛肉，季知妙突然想到可以涮火锅啊，这个时代已经有了吊锅子，但是都以清淡的鸡汤或者羊肉汤为锅底。可是季知妙最想念的还是正宗的牛油火锅，麻辣鲜香，想起来都要流口水。
　　“我再去跑一趟。”
　　“张婶等等，带上柳枝一起，再买些猪肉和羊肉。”季知妙又给了张氏一些银子，既然要处理这么多牛肉，那索性把腊味一起做了。季知妙这些日子练箭练得入迷，险些忘了春节将至，自家的腊味还没有做呢。
　　不多时，张氏和柳枝便领着个村民进了院子。
　　“姑娘，正好今日遇到屠户杀猪和羊。我听姑娘的意思是要做腊味，便订了半扇猪肉，羊肉我拿不准数儿，便让他先送了猪肉过来。牛油还剩了最后十斤，我全部买回来了。”
　　“羊肉每天都有还是今儿赶巧了？”
　　“快要过年了，最近都是每天宰杀一只羊。”答话的是云溪村的屠户，这屠户每年生意最好的时候就是年节了。除了自家日常宰杀来卖肉的，还要去其他村民家里杀过年猪。年节虽然生意好，可是像季家这般一次订了半扇猪肉的今年还是头一次，所以屠户亲自送肉上门了。
　　“那今日就先要五斤吧。”既然最近每日都有新鲜宰杀的，那就不必多买了，虽说冬日里不容易坏，可季知妙还是喜欢新鲜的。
　　季知妙带着张氏和柳枝一起，把堆满案板的肉都处理了。整整忙活了一整日，酱牛肉和牛肉干味道正好，腊肉和香肠都已经挂在了梁上用松柏枝熏着，香浓的牛肉汤也在锅里小火煨着。十斤脂肪熬出了一罐子牛油，季知妙用花椒辣椒炒了一个火锅底料，整个厨房都弥漫着醇厚热辣的火锅香味儿。
　　“姑娘，这锅子闻起来真香，可是会不会太辣了？”季知妙用的香料有好些柳枝都没有见过，如今闻着味儿，香是够香，可是也太辛辣了。
　　“你再去熬一锅鸡汤，多放些菇子。”这辣椒季知妙早就寻摸回来了，可是夏天的时候第一次做，就让季云礼吃得嘴上起泡，还拉了一天的肚子。季知妙吓得赶紧把这些调料都收了起来，但是季云礼却爱上了麻辣味。等天气渐凉以后季知妙才敢尝试做一些麻辣的菜，季云礼也能吃一些了，但还是不能多吃。
　　一整个白天都在忙活，午饭也是草草吃了两口。所以晚上的火锅格外的丰盛，牛肉、羊肉、五花肉切成薄片，鸡腿鸡翅是炖汤前专门留出来的，还有腌制好的排骨，各类时令蔬菜，张氏还手脚麻利的做了一锅豆腐。
　　“这番椒做出来的红锅子真够味儿。”原本季知妙准备了鸳鸯锅，可是季云礼的筷子就没落进过清汤锅底里。
　　“爷爷，您忘记拉肚子的事情了？”
　　“那是我大病初愈，又正逢苦夏，肚子里整日都是空空如也。突然间吃到如此辛辣的食物才会肠胃不适，如今正是隆冬，吃些辛辣之物好御寒。”
　　“今日您已经饮过三杯酒了，现在只能喝豆浆。”还好自己让张氏留了一锅豆浆出来，豆浆中的蛋白质能够分解辣椒素，而酒精却会加强辣椒素的吸收。
　　“妙儿，难得高兴，你就让我多喝两杯，好不好啊？”
　　“爷爷，这是为了您的身体着想，撒娇也没用。您要是不听我安排，那我以后再也不做这红汤锅子了。”看着季云礼一把年纪还撒娇卖萌，季知妙狠狠的翻了一个白眼，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个老妈子。而自己这个祖父，生活安定以后，性子是越活越回去了。
　　扫尘、祭灶、贴春联，随着厨房里的腊味飘香，季知妙迎来了在云溪村的第一个春节。春节的节礼几日前各家就已经送来了，依旧还是冯家、赵家最厚，其次便是里正刘家。季知妙准备的回礼是一些腊味，和季云礼亲手写的对联。各家都以为又要收到一些颜色鲜艳的回礼，没成想只是些腊味和对联，大家都有些隐隐的失望。不过尝过味道以后，这些腊味就成了年节待客的招牌菜。
　　冯家和年礼一起送来的还有知味斋的分红，以及两盒上好的颜料。
　　“公子在家发奋读书，不能亲自前来，还请姑娘见谅。”来的是冯书怀身边的小厮。原本按照冯书怀的性子，这热闹肯定是要来凑的。可是自打自家老子不知哪根筋没搭对开始张罗着给自己娶亲，冯书怀就总觉得后背发麻。后来两父子达成协议，若是明年能考取秀才功名，便允他中举之后再成婚。长孙落地之后，为官还是经商都由他自己。但他也不许再四处浪荡，手上的生意全都交给了赵家。
　　季知妙数了数手里的银票，六百两泰昌宝号，这知味斋只在府城和平江县邻近的几个县开了店，不到半年三成利能有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
　　看了看那两盒颜料，季知妙又是一阵肉疼。可恨那冯书怀还特意言明这颜料作价百两一盒，这两盒颜料是她的分红之一。这水影画可比一般书画费颜料多了，对颜料的要求也更高。若是一时调配不当，也就再不能用了。有这么个烧钱的爱好，这爱好自己十分得意却又暂时变不成钱，季知妙也十分无奈。
　　大年三十，吃过一顿只有两个人的年夜饭，季知妙便和季云礼一道守岁。祖孙俩聊起了这些年的经历，都是一阵唏嘘。
　　“爷爷，其实您要是喜欢，收多少个弟子徒孙进门都行。“
　　“或许是人上了年纪，心思反而重了起来。爷爷这辈子自负天赋过人，学问上少有人及。虽说没有为官做宰，可是一辈子教书育人我也是很骄傲的。经过你小师叔那件事，我原本是不打算再收弟子的。可是念及我走后你便孤苦无依，所以我才把知照收在了你爹名下。原本想着好生教导他，让他日后照应你。可是知丘求上门的时候，我不忍他被庸人所误，冯家小子来家里时我也不忍他困惑难解。“
　　“那爷爷便将他也收下呀，这样我就又有一个师弟了。若只是不忍，爷爷您也不会有收入门中的念头，肯定是他们合了您的眼缘。咱们现在是云溪村季氏，早已不是清莱山上的季氏名门了。“
　　“四十年前的清莱山也不过是座籍籍无名的小山峰罢了，罢了罢了，这件事我心里有数。过了年妙儿就十三岁了，爷爷不是那迂腐古板之人，你的婚事你自己可以多思量思量。“最初孙女开解自己收下小柱子的时候，说的也是只是他季云礼的弟子。可是随着上门的人越来越多，季云礼又怕云溪村会成为下一个清莱山。
　　子时一过，便算是新年伊始了。季云礼毕竟年岁大了，季知妙便送他回房去休息。送完季云礼，季知妙却毫无困意了，看着屋檐下挂满红灯笼的农家小院，季知妙有些失神。
　　前世过年的时候孤儿院会发好心人捐献的物品，而当季知妙脱离孤儿院以后，便只有一个人坐在窗边看着城市里的万家灯火。刚开始的出租屋，在老旧的小区，一眼看出去只有寂寥的路灯。等季知妙有钱以后，便买了城市里最高的一栋住宅楼的顶层，脚下的万家灯火也陪伴她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阖家团聚的日子。
　　想到除夕之夜应该所有人都在家里守岁，季知妙便抱着雪团充当暖炉走出了院门。大年三十的晚上虽无月光，但满天星光还是足以看清脚下的路。脚边跟着依旧圆滚滚的墨团，小眼神似乎在控诉，为什么抱它不抱我。
　　季知妙好笑的摸了摸墨团的脑袋便往前走了，谁让你的毛没有猞猁的软绵呢。
　　陈氏和云家双生子耐不住瞌睡，也都睡下了，只有云屹躺在屋顶上习惯性的看着季家小院。只是看着看着便看见心上人抱着个小东西走出了院子，见她左右无人相伴，云屹便两个起落奔向了季知妙的方向。
　　季知妙一路往山上走，想找个高处看看古代的万家灯火。此地风俗是除夕之夜，点上灯笼，彻夜不灭。
　　“季姑娘，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埋头走路的季知妙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墨团的小奶音在这夜里显得格外大声，怀里的雪团也警觉的探出了脑袋。
　　“云大哥，你还没休息啊？吓我一跳。“
　　“抱歉，惊吓到你了。我见你独自一人出门，怕你不安全。“
　　“我想找个地方看看灯火，听说今夜全村的灯笼都会彻夜不灭。“
　　“那你跟我来，我知道一个绝佳的地方。“
　　季知妙跟着云屹走了两刻钟，来到了山上的一块巨石下。季知妙三两下便爬上了巨石顶上，云屹伸出的手只好默默收回。
　　“哇，这里真美。“爬上巨石，眼前的美景让季知妙的眼里氲满了笑意。满天星辰下的宁静村庄，点点灯火如同萤火虫般散落各地，蜿蜒而过的云溪河微微闪烁着光华。
　　而在云屹的眼中，这漫天的星辰似乎都跌入了眼前之人的双眸里。
　　两人坐在巨石上聊起了天，季知妙把雪团塞进了云屹的怀里，又把墨团捞起来抱着，这俩团子可是天然的暖手炉。雪团认得云屹的气味倒是没有挣扎，被季知妙抱起来的墨团得意的看了雪团一眼，然而后者无视了它的得意。
　　“又是新的一年了，云大哥有什么新年愿望么？”
　　“新年愿望？”
　　“对呀，新年伊始，许愿很灵的。”
　　“那，你的心愿是什么？”
　　“我的新年愿望啊，一愿爷爷千岁，二愿我身常健，三愿……”
　　“三愿什么？”身旁的人儿久未出声，云屹转过头来便看见心上人神色落寞。
　　“这两个愿望实现了就好啦，贪心会长胖。”
　　“那两个愿望是神佛的，剩下的那个交给我吧。”就算神佛不眷顾，我亦会帮你达成的。
　　“三愿得遇一心人，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看着云屹的眼睛，季知妙不自觉的说出了埋藏在心底的话。
　　“额，云大哥，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休息了。”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的季知妙，从云屹怀里捞过雪团放在肩上就溜下了巨石，身手比上去的时候更为麻利。
　　云屹远远的跟在季知妙后面，直到确认她安全回到了家。
　　一心人么，你出现之后，旁人哪里还入得了我的眼，满心满眼早就全是你了。云屹多想把心里的话宣之于口。
　　躺在床上的季知妙也是辗转难眠，十分懊恼自己怎么把那样的话说了出来。在那样的情境下，搞得跟表白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