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姑娘》橘乃路

3、第 3 章

　　“这个叫陈明的是什么人？”
　　“原销售部的总经理，一个月前辞职了。”
　　“这个章是真的？”
　　“是。”
　　“这个签名是真的？”
　　“是。”
　　“有授权委托书？”
　　“是。”
　　“怎么写的？”
　　“详细规定了各项权力，包括代表公司签约权。”
　　“对方货款已经支付了？”
　　“从账面上来看，是。”
　　类似对话已经持续了半小时，水晶知道这些问题新爹一定跟律师之类的讨论过不下十次，但是——
　　看着手中长达数十页的合同和相关资料，合同格式严密，行文滴水不漏，除了那有些惊人的交易额
　　：三亿。
　　“……由乙方（大海公司）在四月二十五日之前向乙方（华麟公司）交付TQ19800型激光打印机一万台……一台三万，什么打印机这么贵？”
　　水晶以前呆的那个小公司只有一台不知道什么品牌的喷墨打印机，二百元多一点，当初采购的时候还把那老板心疼得要死，每天嘱咐大家一定要小心使用，一年多了还干净的像新的一样。
　　要是让他买台三万的，岂不是要天天供起来烧香？
　　“不知道。”
　　“不知道？”水晶看向新爹，后者靠在沙发上，面无表情。
　　“我公司没有这个产品。”
　　“啥？”水晶飞快地翻到后面附的资料——相关数据，绘图和实物照片一应俱全。
　　“没有是什么意思？那这些资料是哪里来的？”
　　“不知道，我没见过这种机器。我的公司是生产销售数控机床的，一台少说三十万。从没卖过这么便宜的机型。”
　　水晶明白是自己小市民心态，但词语在她这位新爹的嘴里组合后吐出的方式着实让人火大。
　　“签下这单合同的那个陈什么的是新人？”估计不太可能，三个亿呢……
　　“不是，干了五年的老员工。”
　　“……那您老是马失前蹄，要淹死在水沟里了。”明显就是被人陷害了。人家这么大费周章地设计来陷害他，看来这位新爹人品很有问题……
　　新爹仿佛在讨论别人家的事情似的，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约定的违约金为标的的百分之四十……也就是一亿两千万……
　　“你有一亿两千万赔给人家？”
　　“没有。”
　　那还那么老神在在？水晶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破产之后，全世界大概会同时有几万人同时失业。”
　　“你在妄图激起我的同情心吗？”水晶不屑地皱了皱鼻子：“只有发达了的人才顾得了天下人的死活，像我这种穷人只要能独善其身就不错了。”
　　水晶从来不会自怨自艾，认为世界上自己最惨，但没饭吃的时候也绝不会将口袋里最后的一元硬币放进乞丐的碗里。死人是不会有自私与慷慨之分的。
　　新爹终于抬起头来，玩味地打量了她好一会儿，突然转换了话题。
　　“华麟公司所属的霍氏集团公司的新任总裁后天在家设宴，年轻一代的商业才俊和老一辈的子女都会出席。”
　　“……所以找我回来参加这次盛会，趁机钓个家产过亿的金龟婿，最好能钓到那个什么总裁本人，然后该借钱借钱，该还钱还钱，该撤销合同就撤销合同，天下大同，哈里路亚？”
　　沙发上的男人换了个姿势，并不否认。
　　先不谈这个计划的可行性，这位新爹真的认为凭自己这个新女儿的“姿色”能够钓到金龟婿吗？
　　抱着对成功率十二分的怀疑，水晶姑娘伸出右手三个手指在新爹眼前晃了晃：“我不搞风险代理，我会在两个星期尽力去钓金龟，不管成功与否，三万元。明天就要进我的户头。”以免破产了拿不到钱。
　　三万元是水晶仔细计算后的结果，这年头找工作不容易，特别是水晶这种三流大学毕业还是学法律的。首先要找个地方住下，然后做好半年内找不到足以维生的工作的最坏打算。二百元的公寓恐怕再也难找到了……
　　“成交。”
　　对此明显不平等条约，新爹很爽快的答应了。
　　第二天，三万元就进了水晶姑娘的户头。

　　水晶是被某种气味熏醒的。
　　那是种以前所住公寓旁边菜市场一楼常常散发出的气味。但是由仿佛有些不同，这气味更浓，浓得让她胃里一阵阵翻滚。
　　房间里很黑。
　　身下光滑而坚硬的触感……可能是大理石地面。她为什么会睡在地板上呢？
　　忍住呕吐的冲动，水晶努力想让昏沉沉的头脑清醒些。
　　刚想用手撑住身体爬起来，却意外的一滑，才发现某种粘腻的液体沾了一身，就连脸和头发上都湿漉漉的。
　　将手放到眼前，水晶使劲眨了眨眼睛，可是房子里太黑，依旧什么也看不见。
　　但那恶心的气味似乎就是这液体发出的。
　　这里是哪里？
　　太黑了……我在做梦吗？水晶想用自言自语来缓解对黑暗莫名的恐惧，却发现嗓子干得冒烟。
　　我到底是怎么了？用手抚上僵硬的脖子，感到那冰凉粘腻的液体也附了上去，急忙放开。
　　头好晕，身体好重，该怎么办？
　　对了……开灯……开关在哪里？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瞬间到来的光明让水晶睁不开眼睛。
　　之后在很长时间里，水晶宁愿自己的眼睛永远没有适应那时的光明。
　　水晶吊灯那华贵的金色光芒下，长长的洁白桌巾被扯落一旁。
　　离自己不到两公尺，几个小时前还放满珍馐美味的桌子上，“躺”着一个身穿洁白西服的男人。
　　男人胸口上绽放着一朵鲜红的花，花朵中心竖立着银色的花蕊。
　　那男人仿佛半睁着眼，茫然的盯着天花板，红色的液体从嘴角流到耳边……
　　红色的桌角、红色的桌巾角、红色的地板……
　　就连水晶的裙摆、胸口、手臂、手掌都是红色……
　　这是什么？为什么都是红色的？
　　身后发出一声巨响，水晶茫然的回过头去。
　　一个看起来很面熟的男人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右手还推着兀自颤动的门扇。
　　他身后是脸色苍白、表情看起来十分焦急的新爹，这个常常面无表情的人也会这么失措？
　　慢慢的，门口人越来越多，没有人说话，只有抽气声。
　　突然不知是哪位女性发出尖利的号叫，就像一种信号，人群炸开了，开始奔跑、呼号、大声哭泣。
　　水晶觉得这一切都那麽朦胧、不真实，声音离自己那么遥远……是了，一定是梦……
　　眼前的景物开始摇晃，她就保持着跪坐的姿态向后倒去。最后，那面熟的男人突然像饿虎一样扑向自己……因为是梦，自己不会被老虎吃掉的，醒来就好了，要赶快……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