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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意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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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绥原本并不愿老老实实去投案,企图逃跑。
金银细软收拾好,到霞江口准备乘一艘船逃跑,结果刚上船就让舵主给扭送至官府了。
看,江停这回是铁了心要把他给解决了的。
被扭送官府的时候,要回城,刚到城门,就看见江停以及江停身后一大片人了。
“江停,你少假惺惺的了,不就是死了一个人吗,你这做戏未免太过了吧!”江绥挣扎着骂道。
江停看都没看他一眼,押着他的舵主将脖颈边上的汗巾直接塞他嘴里。
江重绮就跟在江停后面,听江绥那样说,恨不得上去踹他两脚,但是她爹挡在前面都没反应,她就不好冲动了。
郊外。
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春日里寒气还挺重,树荫森森,江重绮虽是跟在她爹身后,但还是觉得怪瘆人的。
坑已经挖好,招魂幡也已经挂好,只等着一系列祭拜仪式完成,就能下葬了。
江停将江重绮推到棺材前面,然后推开棺材板,江重绮下意识地就用手捂住眼睛。
让小姑娘家家的看死人,她爹真够闹心的。
“江重绮,你好好看看。”头顶江停的声音传来。
江重绮捂着眼睛摇头:“我不看我不看!”
“你看!”江停的声音拔高了。
江重绮立马就被吓哭了,哭着的时候还捂着眼睛:“我不看我不看,我要回去找二娘!”
江停把她捂住眼睛的手拉下来,尽管江重绮不停挣扎,不愿意去看棺材里的人,可是模糊泪眼之中,她还是看见了躺在棺材里的人。
没有可怖的神情,不像是死去了的,倒像是睡着了的。
泪眼模糊中,江重绮发现棺中人眼皮动了一下,不过很快,她就知道,那是自己看花了眼。
江重绮既已看到棺中人,江停便松了手,撤了力之后,江重绮没站稳,直接倒在棺材上了,与棺中人眼对眼。
是,就是眼对眼。
江重绮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花眼,棺中人眼睛确实睁开了,正看着自己。
江重绮被吓得不轻,本来还趴在棺材上,这下子直接坐在地上了。
“爹,诈尸了!”
……
月至中天,霞江口江家,江重绮坐在小马扎上哭个不停。
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少年正在回答江停的问题。
“你叫什么?”
“意平,徐意平。”
“年岁几何?何方人士?家中可有他人?”
“十四岁,原平川人士,家道中落,一路流亡至承州,如今只剩我一人了。”
“为何会碰上江绥?”
“刚至承州,到河边掬一捧水解渴,就碰上了。”
“为何他会鞭打你至此?”
“因……因……”
“因你不愿委身于他,是吧。”
“……”少年羞愤难当。
“活下来就是大幸,想留下来就留下来吧,家里还有厢房。”江停说。
少年原本弯腰回答问题,这下子愣住了,抬头看向高堂之上的人。
江停站起身来,在少年错愕的眼神中去了后院。
大堂里的人很快就退下了,坐在边上小马扎上的江重绮也不哭了,望着江停离去的身影,眼里也满是错愕。
她爹根本不算是一个热心肠的人,从来不会留人在家里过夜,怎么现在还留下这个少年啦!
承州城里那么多受苦受难的人,也没见着她爹往家里带啊。
江重绮站起来,顶着一张哭过之后脏兮兮的小脸颤巍巍走到徐意平面前去,拽了拽他的手,有温度,这才放心他不是鬼,而是个人。
“我爹说你可以留下,你会不会留下啊?”江重绮问他。
徐意平看着眼前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女孩子,皱了皱眉。
她爹一皱眉就是不高兴了,二娘一皱眉就是碰到烦心事了,江重绮特别不喜欢看别人皱眉,所以当时就往徐意平眉心拍了一掌。
“你做什么要打我?”徐意平有点懵。
江重绮皱眉:“我怎么是打你呢,我是帮你把眉心的皱纹拍平啊!”
……
徐意平留下了,在江家做一些修剪花枝的活计。
管家方则很喜欢他,办事总是带着他,准备把他培养成下一个管家。
江重绮也很喜欢他,因为他不仅长得好看,脾气还好,又因为流浪多时,见过很多人,江重绮特别喜欢听他讲外面发生的事情。
“你见过漠北大侠吗?我听说漠北大侠武艺超群,一般人都近不了他的身呢!”
“他不仅武功盖世,还是个特别有意思的人,会拿月光酿酒呢。”
“拿月光酿酒,月光怎么酿酒啊,未免也太神奇了吧!”
“上好的花雕,夜夜摆在空庭中央,沐月光,便是月光酿了。”
“哦,原来如此啊,还真是个浪漫的大侠!对了,你是从平川过来的嘛,那你知道平川武功最厉害的人是谁吗?”
“平川武功最厉害的……”少年停顿了一会儿, “该是宋家……”
“嗤,才不是呢,是明锦山庄的明庄主,他不仅是平川第一,还是天下第一呢。”
少年笑笑,没有说话。
“徐意平,你从平川到承州这一路,你觉得哪里最好?”
“哪里都不算好。”
“你就择一个嘛!”
“人在漂泊,心无安处,顾不得看沿途风景。”
从未出门少不更事的聒噪丫头,遇见长途漂泊克制保守的少年,说话的时候,往往不解其中深意。
她只当他是没有家了,没有亲人了,所以总是眉心紧蹙,而她是立志要当一代大侠,要救人于水火之中的,现在,她要拯救他。
江重绮伸手拍了拍徐意平的肩膀,学她爹,用‘老成’的口吻说:“你放心好了,有我在,你以后不会漂泊了。”
徐意平看着她故意皱起来伪装老成的眉毛,抿着嘴显得严肃的表情,视线又落到她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上。
小姑娘家家的手,娇嫩白皙,在春日柔柔密密的光中,更显得娇贵。
这是一只给不了人安全感,反而让人心生怜惜的手。
徐意平挪开一段距离,不着痕迹地让江重绮的手从他肩头放下。
“于这乱世之中,老爷肯留意平在江府,已是照拂,意平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