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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雍鸣宫黛玉初面圣 慈安宫姑侄起歹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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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婉妃忽提起今春要选才人、赞善以备公主、郡主读书。太后趁机道:“如今小九刚进学,怕是皇贵妃也忙着打点。这选秀之事,便留与惠妃,”太后一抿嘴,眼微眯了一下,笑道:“还有贤德妃一并操持罢。”太后笑望向皇贵妃,她亦笑盈盈地接上太后目光。才人、赞善说起好听,到底不过是奴才,与公主郡主们伺候笔墨。就算是官家小姐来选,必也是不受宠的。兼之婧琪明年十月便出嫁,她又欲在这之前替黛玉则了好人家,送回扬州待嫁。一来二去间,她身边两个小姑娘都只待一年余,很不必再添人。故于此事上,她并不上心。既太后开口了,便顺水推舟应了,又道:“位高为尊,便以贤德妃主事,惠妃姐姐协助。太后娘娘觉着如何?”非她要抬举贾元春,实在是皇帝态度甚是微妙。一朝侍寝便得封妃者,独此一人;得封高位后再无恩宠者,亦独此一人。与她权利,不过是想试探皇帝心意。
惠妃面露不满,可被太后一个眼神制住了。她入宫四十余年,亦不曾见过这等封号。皇贵妃要试,她又何尝不想一探虚实。因说:“便依你吧!你二人好好办事,不要辜负了哀家的信任。若有什么不懂的,只管来问哀家罢。”猛然得了权利,贾元春自是欢喜,也顾不得旁人刀子似的目光,连连起身谢恩,又说“必不叫太后娘娘失望”等语。惠妃虽不解,却惧太后威势,亦乖乖领命。
正当时,外头太监尖声叫道:“皇上驾到。”除太后未动,众人皆起身行礼。妃嫔、皇女们更偷偷整理仪容,以期能给皇帝留一个好印象。皇帝并不理众人,只先向太后问安。待在上首坐了,方叫众人起身赐座。
本朝以孝治国,故皇帝素是先与太后说话,聊表孝心。待上演一番母慈子孝后,才分些目光与殿中众人。无非问几句子女之事,因也就有孩子的妃嫔们能得几许关注。
皇帝与皇贵妃说话时,忽见得旁边小椅上坐得一少女,与她模样依稀有些相似。便问:“那可是林如海的女儿?”黛玉起身福礼,应道:“臣女正是。”皇帝轻声“嗯”了一句,又道:“你父亲是探花郎,想必你也是读书的。”婧琪蹭到皇帝身边,抱着他胳膊笑道:“父皇不知道,林妹妹可是个才女呢。琴棋书画、经史子集,无一不学的。可比女儿强多了。”皇帝最疼此女,便打趣道:“还有能入得了静宸眼界的人?朕可要见识见识。”黛玉忙道:“公主殿下缪赞,黛玉资质平平,不敢同殿下比肩。”惠妃捏着帕子,阴阳怪气地道:“是不会吧,仗着咱们殿下单纯,先前便在她面前乱夸下海口。一见陛下要问,又来推脱。啧啧,真是……”她拿帕子捂在嘴前,像是不好说下去了。
皇帝微微蹙眉,林如海于盐政上做得好,他同意林家姑娘入宫是施恩的,可不由得她故意刁难。皇帝动作虽轻,可皇贵妃离得近,看得分明,嘴角也多了一丝微笑。
皇帝便对黛玉道:“既如此,戴权,取把琴给林姑娘弹上一曲。”姑娘家真能吟诗作对的少,但琴艺一道或多或少是会的。他单点了这个,也是留面子给林家。
黛玉此时并不推辞,向太后和皇帝行过礼,便行至戴权带人摆好的琴前落座。只见她低头沉吟片刻,待选定了曲子便起手弹奏。芊芊素手,琴声悠扬。只聊聊几音,惠妃脸上就不大好看了。黛玉此曲,绝不是一般闺阁女子能奏出的。其意其技其境,连从前专教导公主郡主习琴的元春都自愧不如,何况其它人。
皇贵妃眼尖,望见殿前有三五小鸟徘徊,心道不好。她听兄长信中言黛玉抚琴,百鸟竞相围听。她原以为不过兄长爱女成痴夸张之语,如今看来却只怕是实话。百鸟朝凤是好兆头,可不该出现于她家黛玉身上。情急之下,只得将手中茶碗推落于地。“嘭”得一声,所有人望向她处,黛玉琴声亦戛然而止。
皇帝还沉浸在琴声中,若是别人如此,少不得一顿训斥。可皇贵妃他宠了二十年,也不是全无感情的,更不会为这小事责怪了她去。皇贵妃起身请罪,口道:“臣妾该死,扰了陛下的兴致,臣妾……”皇帝起身扶住她,佯怒道:“请什么罪,地上有碎瓷片,也是能跪的?”皇贵妃顺势一笑,跟着便起来了。于此,众人眼里只剩嫉妒,哪里还顾得上黛玉如何。
太后亦是不耐,便叫众人散了。皇帝面上亦笑着说“好”,又将绿绮琴赏了黛玉。与皇贵妃嘱咐两句,皇帝便先回了养心殿。其余众人也鱼贯而出,只惠妃仍在太后跟前说话。
太后躺在塌上假寐,惠妃便坐在一旁捶腿。过了一刻钟,太后忽睁开眼,道:“罢了吧,过来与哀家跟前坐下。”惠妃将贵妃锤递给旁边大宫女,又坐到太后榻前小椅。不动声色地转了转酸痛的手腕,暗骂道:老太婆帮不了她儿子就算了,还把她当丫鬟使。
太后可不知她有这心思,只一心为大皇子齐亲王谋划。她挥手让人退下,轻声道:“你说,林家姑娘怎么样?”惠妃撇撇嘴,道:“跟她那个姑姑一样,狐媚子。”太后叹口气,怒道:“你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带得晵儿跟你一样,越发冲动了。哀家再费心在后宫周旋,也要他在皇帝面前争气。”惠妃忙道:“晵儿一向是好的,只是那个纪景旲太狡诈了些,在陛下面前给晵儿设套。”又轻蔑道:“他拼了命的表现又如何,有那么个生母,拿什么跟我们晵儿比。”太后愈加怒了,冷声道:“他现在玉碟上生母是皇贵妃,那是副后,他现在是半个嫡子。”惠妃这才有些慌神,道:“那我们得好好对付他了,可不能让他成了气候。明年又是选秀,咱们要不再给他拖上三年?横竖从前也是这样的,陛下亦许了。”太后转了一转念珠,又道:“两年前,他刚入朝,就急于表现。皇帝多疑,难免起打压之念,不想给他添妻族助力。如今他都十七了,再拖下去,你想让林沫芸求到太上皇那去吗?再说,他打那以后便一直收敛锋芒,母族又只有一个林如海。看着吧,皇帝现在怕是想给他选个好妻子呢。”惠妃把这话好好过了一遍,也听出其中的意味了,便问:“那姑妈,咱们该如何?”太后眯着眼,没头没脑地说道:“老五昨天把身上那块血玉给了林家姑娘。”惠妃不解其意,纳罕道:“姑舅表亲,林氏又有恩于他,他送个贵重东西给林家姑娘,倒也不奇怪。只是怎么送了贴身的玉,倒有些越矩了。”太后冷哼一声,道:“林家,还真是养了个好女儿。老五,只怕有些意思了。”惠妃混不在意,只道:“林家本就是他母族,林家姑娘又小,便是要娶也就是个侧妃。毕竟林氏精明着呢,也等着替他择个好助力。”太后笑道:“哀家,就要叫他没了这助力。林沫芸不是疼侄女吗?哀家就祝她一臂之力,让她们更亲密些。哀家倒要看看,那时候,她还能好好对这个侄女吗?”惠妃大笑道:“还是姑妈机智,这么一来,她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林姑娘才十二,少说老五又要等上三年,她又是个单薄相。一来二去的,老五的嫡子可就悬了。她林沫芸要是护侄女,老五不得和她母子离心;要是护儿子,林如海焉能眼看着独女受苦,老五一下子妻族母族都不要想了。”太后点点头,到底这个侄女还不算笨,因说道:“你叫人把血玉一事散播开来,等过些时候,再放些……罢了,这些事还是哀家来操持吧!你好好看着晵儿家的便好。少给晵儿塞人了,让她早日生下一个嫡子,才是为晵儿好。”自古婆媳之间少有和睦,惠妃亦不例外。对着齐亲王妃横挑鼻子竖挑眼,哪哪都看不上,百般刁难,更往齐亲王府塞了不少姬妾。虽有太后发话,惠妃也不过口头应下,日后仍旧如是。太后亦不好多说,只叫她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