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终不似江湖 ...

  •   苏墨翎快步追上前面的黄衣少年,拽住少年衣袖气喘吁吁道:“少侠,少侠留,留步啊。”
      少年拂下苏墨翎的手,漠然问道“何事?”
      苏墨翎:“小女子初来乍到不慎迷了路,少侠可否”
      少年:“直走百步左转,有一处衙门。”
      苏墨翎疑惑:“少侠何意?”
      少年:“繁琐小事衙役可助你,告辞。”
      少年语落转身离去
      苏墨翎呆愣片刻,冲着少年的背影怒吼道:“你这人怎这般无礼!你!你莫要再让我遇见你!”

      三日后
      叶墨卿出门办事,路过那日巷子,突然被抓住袖子。
      叶墨卿不喜皱眉,他素有洁癖,不甚喜欢他人近身,刚要发作怒火就听闻身后响起略耳熟的声音。
      苏墨翎:“少侠请问翠墨小轩如何走?”
      叶墨卿回头:“是你?”
      苏墨翎看清前面之人的模样后,怒道:“又是你?!这路我不问了!告辞!”
      叶墨卿:“如此那在下便不为姑娘带路了。”
      苏墨翎深呼吸,压下怒火,换上可人的笑容:“刚才是小女子不好,劳烦公子带路了。”
      叶墨卿见苏墨翎这反应甚是有趣,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戏弄之意。
      叶墨卿掸掸衣袖道:“姑娘倒有几分男子气概,能屈能伸。”
      苏墨翎忍着怒火,笑:“本姑娘君子有容人之量。”
      叶墨卿:“在下勉强信了。”
      苏墨翎感觉血脉快要炸,偏偏还要忍着,咬牙切齿:“那还真是难为少侠了。”
      叶墨卿:“你晓得就好。”
      苏墨翎噎血:“我!”
      叶墨卿看着苏墨翎内伤的表情浅笑,转身带路:“且随我来。”

      叶墨卿在前面带路不发一言,许是太过沉默,苏墨翎略有不适,便拽着叶墨卿的打开了话匣子。
      苏墨翎:“听说你们江南未曾有过白雪,可是真的?”
      叶墨卿:“嗯”
      苏墨翎:“喂,师姐们说你们钱塘之地有一古刹唤灵隐,十分灵验。”
      叶墨卿:“嗯”
      苏墨翎:“你这衣服上的花式真好看,这花可有名字?”
      叶墨卿:“有。”
      苏墨翎急了:“喂!呆子!你多说一字会如何!”
      叶墨卿驻足:“到了。”
      苏墨翎呆愣转身,果见一轩楼,匾额高挂,龙飞凤舞写着“翠墨小轩”四个大字。
      “你!!”
      叶墨卿:“告辞。”
      苏墨翎:“我!!”
      看着叶墨卿背影远去,苏墨翎气的直跺脚却无可奈何。
      “若是再让我遇见你,我我我咬死你!!”
      语罢进了轩楼。

      苏墨翎推开轩楼,见一白衣男子在翻阅书籍。男子嘴角带着浅浅笑意,眉宇温和,道是谦谦公子,温润如玉。
      许是听见了开门声,许是来人在门处站得太久,白衣自书中收回目光,抬首望向门处。
      “姑娘可是有事询问?且过来饮杯茶,小生为姑娘解惑。”
      “黑衣哥哥……”苏墨翎失声。
      眼前之人的模样与儿时记忆中的黑衣简直一模一样。苏墨翎说不出心里是何种震惊与喜悦,黑衣哥哥还活着,那是不是那个人他还在,只是我还没寻到……
      白衣居士轻笑:“姑娘怕是认错人了,小生喜着素雅白衣,名唤白衣,与黑字可是无半点关系。”
      苏墨翎有些失落,自嘲一笑:“是了,居士一袭白衣半点不见黑色,确实不是那人……”
      白衣居士轻放下书籍,摩挲着上面的笔墨,道:“小生让姑娘失落了。若说黑衣,小生倒晓得一人,却是十年之前便沉眠京城冬水,至今不知其骨枯于何地,不知姑娘可是寻的京城叶府黑衣?”
      苏墨翎咬唇,身体不住的颤栗,片刻前还有半丝希望,转眼确是万丈黑渊。
      原来,那传闻是真的……
      苏墨翎紧攥素手:“沉眠冬水……居士,叶府传闻可是真的?”
      白衣居士浅笑:“自是真的,叶府墨卿,年十有五,持剑斩叛军首级,护新皇万安,血竭而亡,新皇昭举国哀悼,缟素十里。同日,叶府走水,火烧三日,寸草不生,无一幸存。”
      苏墨翎:“黑衣哥哥,小叶子,管家……都不在了……”
      世界陡然一片漆黑,苏墨翎身形微晃,死死抓住身旁一物什,只道绝望与不可置信
      他那么厉害的一人,这世间怎会有人能伤得了他?
      “居士,墨翎可否在府中叨扰几日,讨上一坛‘忘佛’?”
      “姑娘可有故事与小生换?”
      “故事有些长,居士可莫嫌我烦啊。”
      “小生洗耳恭听。”

      叶墨卿躺在草地上小憩,白衣居士俯身将他盖在脸上的书拿下,道:“你倒是舒爽惬意,却可怜了小生府中的‘忘佛’都要被你那痴情女子饮尽了。”
      叶墨卿闭眼继续小憩:“辛苦。”
      白衣居士:“小生可不想听这二字。”
      叶墨卿语调漠然:“感谢。”
      白衣居士:“若不是小生自幼与你相识,了解你性情,此刻定会揍你一顿。”
      叶墨卿:“若你能打的到我,请便。”
      白衣居士:“你就欺小生不会武。”
      叶墨卿:“不,我是说你矮。”
      白衣居士有些噎血
      白衣居士:“她讲了许多你二人幼时之事。说来可怜,这姑娘怕是上辈子没为佛祖烧香,这一世佛祖便未予她一双明亮双眸,以致她竟欢喜上了你。”
      叶墨卿起身
      白衣居士:“你去何处?”
      叶墨卿:“清静之地,小憩片刻。”
      白衣居士:“莫怪小生多言,缘分二字世人谁也躲不掉的。你剑骨少主之名远播,她终会晓得的叶墨卿还活着的。”
      叶墨卿:“我能瞒她十载,就能瞒她一辈子。”
      白衣沉默,叹气:“这姑娘也是愚笨,都已见过阿卿,怎会没认出他衣上的扶桑花纹?孽缘孽缘啊”
      远处剑骨之地扶桑树上,苏墨翎依着树枝小憩,不知梦里是不是有找寻多年的故人,她嘴角带着甜甜笑意。

      苏墨翎醒后已是天黑,迷迷糊糊自树上起跳下,茫然看向四周,又是陌生的道路。
      “又迷路了。”苏墨翎叹气,拍拍脸颊,“直着走就好。”
      这厢苏墨翎哼着小曲大步向前走着,那厢叶墨卿书房暗卫首领跪地等待命令。
      “少主,山庄内出现一粉衣女子,形迹可疑。”
      “无事。”
      “是。”
      苏墨翎一直向前走,走了许久不见出口,“这山庄真大。”
      “是有些大。”
      身后蓦然响起声音,着实吓到苏墨翎,待看清来人后,苏墨翎长长舒了口气。
      “是你啊。”
      “怎么?”
      “无事,些许好笑,我来西湖不足五日,遇你三次,说来也是缘分,不如做个朋友?”
      “随你。”
      “你这人真是……!算了,你为何也在此处?难不成同我一样迷路了?”
      “此处是我家。”
      “……你家?!呆子你家这么大为何不见半个人影?你可知深夜在此处走诡异非常?还好本姑娘胆子大,寻常女子怕是要哭出来了。”
      “深夜家丁都已入睡,寻常女子深夜亦不会出门在别人家府邸闲逛。”
      “咳咳,今晚月色真好。”
      “我送你回翠墨小轩。”
      “好呀好呀。”苏墨翎忙点头应答。
      叶墨卿轻声道“嗯”,然后握住了苏墨翎的手,带着苏墨翎向翠墨小轩的方向走去。
      那晚夜色将将好,像极了十年前的每一个夜晚。
      她从不记路,向来就是有路就直走,见到拐角就转弯,大师兄总是笑她迷糊,笑她如此十几年竟未丢实乃上天垂怜。
      “何来上天垂怜,不过是道道相通,一直直走便会回到原点。”
      其实她并不知道一直直走会不会走回原点,她固执直走不过是因为那个人说过:“若是迷了路莫慌,一直向前走,我便能寻到你。”
      他没骗她,她一直向前一直向前走,走累的时候那一袭黄衣便会出现,然后牵着她的手带她回家。
      “呐,呆子我问你啊,若是一路向前真的会回归原点?”
      “不会。”
      “这样啊……回不去了……”
      那晚,叶墨卿清晰的听见了眼泪落地的声音,他攥紧那只藏在袖子中的手,紧紧攥着,唯恐下一刻他便控制不住自己为她擦拭眼角珠泪,所有努力顷刻覆灭。

      翠墨小轩
      白衣居士:“姑娘何故急着匆匆离去?”
      苏墨翎:“数日来打扰居士了。十年来我总是骗自己他们还活着,只是我未寻到,可如今连居士都说他们已故,我便如何骗自己都是不可能了。”
      白衣居士:“恕小生直言,若是姑娘寻得之人尚在,亦不是姑娘良人,故人长眠对你二人来言许能算得上是一件好事。姑娘韶华尚在,且忘了故人去觅得那良人。”
      苏墨翎鞠躬:“苏墨翎谢居士教诲。”
      白衣居士回礼:“姑娘此伞收好,待他日觅得有缘人,可赠为定情。”
      苏墨翎接伞:“有缘人倒没有,不过我倒是在来这翠墨小轩的路上结识一冤家,可莫同了那话本一样同他结成有缘之人就好。”
      白衣居士摇头:“缘分二字谁能摸得透 ,姑娘路上小心,告辞。”
      苏墨翎:“告辞。”

      自翠墨小轩出来,苏墨翎脑海一直回荡着白衣居士的话。
      “缘分倒确实如白衣居士说的那般莫测哎哟!”
      苏墨翎揉着被撞的生疼的的额头,吼道:“谁!”
      “我。”
      苏墨翎一顿,哭笑不得道:“呆子,本姑娘是不是欠了你银子?”
      叶墨卿:“你这样想,我倒是不介意。”
      苏墨翎:“我介意。”
      叶墨卿:“白衣居士的伞倒是精致,可惜只赠有缘人。”
      苏墨翎:“哦~呆子可是羡慕?白衣居士之伞可是重金难求的!”
      叶墨卿:“不曾羡慕,陋室三两把已落了层层灰尘。”
      伞落
      苏墨翎震惊:“三两把?”
      叶墨卿:“有何不妥?”
      苏墨翎异样的眼光打量着叶墨卿:“呆子你俩可是断袖?”
      叶墨卿:“不是。”
      苏墨翎意味深长:“盛唐民风开放,我不会看不起你们的。”
      叶墨卿:“盛唐民风开放,你若没意中人,我倒可以找一姑娘许配给你”
      苏墨翎噎血:“我说不过你,告辞!”
      看着苏墨翎逐渐远去的背影
      叶墨卿:“那伞,精致。”
      白衣居士笑:“你亲手所绘的伞怎会平庸。”
      叶墨卿:“你做了数把油纸伞,唯她手中的那把最精致。”
      白衣居士笑:“小生阅人无数,却是最服你脸皮厚。”
      叶墨卿睨了白衣居士一眼,一脚踹了过去,白衣居士躲闪。
      白衣居士叹气:“阿卿你现在追上去尚来得及,你可知那日那姑娘醉酒哭得梨花带雨看的小生都有些许痛心。”

      苏墨翎醉酒:“人说西湖白衣有酒名‘忘佛’,一坛饮下,红尘琐事皆忘。世人争抢,但得忘佛者寥寥数人。世人传白衣行事怪异,欲得忘佛需要拿一样白衣喜欢的东西去换,一条命,一把剑,一张纸,什么都有可能。我曾笑他人傻,这么简单求不到一坛‘忘佛’,曾笑你疯,一张纸就换给他人一坛酒。如今我倒是明白了,何曾是你疯,你不过是想将酒赠给伤心人,那些物什不知浸了多少相思泪,不知苦了多少断肠人。”
      白衣但笑不语。
      苏墨翎大口饮酒,衣袖拭去唇角酒渍:“说来我一直在找一个人,找一个你们都说已故的人,是不是很可笑?哈哈,我也觉得自己很可笑,可有什么办法?我不信啊,那般厉害的人怎么可能就那么轻易的死去了?我不信,便离开了无名山,开始寻他。我寻了他十年,哪怕一次也好!就一次告诉我他还活着也好!可是没有!所有晓得他的人都告诉我他死了…居士你可晓得?叶府墨卿,年少成名,我遇他在他最好的年华,那年初夏水涝淹了我家乡,爹娘葬身大水,我被水冲到陌生城池,一路乞讨。遇见他时,我已几日未讨得饭,命悬之际,他将我抱回府中,赠我衣食,护我平安,却在我对他情根深重时线将我送去无名山,斩断了情缘,我该恨他的,可如果恨他怎会得知他死讯的时候哭的肝肠寸断?我找了他十年,哪怕告诉我他已娶妻生子,只要他还活着,怎么样都好…我只想他活着啊……”

      白衣居士:“小生不懂,阿卿你为何将她送去无名山,那不是剑骨世仇门派么?你将她送去那里岂不是意味着你二人再无可能?”
      叶墨卿:“你可记得十年前我在何处?”
      白衣居士不言
      叶墨卿道:“危机四伏的京城,我奉父命稳定动乱朝局,维护皇家正统。总角之年,双手尽是血色。我以为我能护住所有人,可最后连黑衣都去了,我该如何护她,倒不如将她送走,余生倒也能求一安稳。”
      白衣居士沉默,待叶墨卿身影远去,他叹:“阿卿,你还未发现么,那姑娘已经晓得你是谁了。”
      (回忆)
      “姑娘此伞收好,待他日觅得有缘人,可赠为定情。”
      “有缘人倒没有,不过我倒是在来这翠墨小轩的路上结识一冤家,可莫同了那话本一样同他结成有缘之人就好。”
      (回忆结束)
      “她该是以何种心态去同你嬉闹呢……”

      翌日
      难得安静,叶墨卿寻了一地方席地而坐,手捧书卷认真翻阅着。
      “呆子!陪我去市坊。”
      “不去。”
      “今日上元节。”
      “嗯。”
      “你不去看么?”
      “不去。”
      “喂!”
      “光天化日姑娘擅闯民宅强抢民男可是不惧我报官?”
      “你!无耻!我何时擅闯民宅强抢民男了?!”
      “现在。”
      “你算民男?”
      “墙在那边,不送。”
      “我错了,你怎这般小气!”
      “我不是君子,没容人之量。”
      “我,我,我过了明日就走了,你就不能陪我去看一次上元节么?”
      握住书的手一颤,“好,陪你一日。”

      市坊
      苏墨翎像没见过世面的孩子,见什么东西都稀奇无比,一条与寻常无甚区别的巷子竟被她逛出了几分新意。
      苏墨翎把弄着手里的小物件,玩笑似的说“叶墨卿,本姑娘欢喜你。”
      叶墨卿放下手中摆弄的物件,叹气:“你还是晓得了”
      苏墨翎黯然:“那日我就在屋外,你与居士的谈话我都听见了。”
      叶墨卿无话
      苏墨翎:“得知你身亡的消息时我在无名山上哭了三日,师兄来劝我,我拽着师兄的衣服一遍一遍的嘶吼问他你是不是还活着,我都不记得自己当时怎样狼狈了,只记得师兄说一次你死我便发了疯似的用剑刺他一次,待到醒过神时,师兄已伤痕累累,却还在同我讲你已亡,我不信,你那般厉害怎么会轻易死去呢?我离开了无名山,天涯海角一处一处寻你,你看,我猜对了,你还活着,只是不想让我找到而已。”
      苏墨翎:“诶,呆子,今日乞巧你可否能许我一个愿望?”
      叶墨卿:“说”
      苏墨翎:“当年的赠梅之约怕这一生都无法兑现了,那可否换成一日姻缘?圆了我找寻你多年的之愿。”
      叶墨卿:“好。”

      市坊间,叶墨卿为苏墨翎挽发绘眉,她安静的闭着眼,嘴角满是甜甜甜的笑意。
      “小叶子,你画弯了!”
      “嗯,小翎儿依旧好看。”
      “小叶子,你把翎儿的头发弄乱啦!”
      “别动,我再为你梳一次。”
      茶坊间,叶墨卿品茶听苏墨翎讲她的江湖趣闻,一件一件,他听着她这十年的风雨。
      “有一次我赶路赶的晚了,便在林中休憩,点了火堆后便困极睡了,半夜被烟气呛醒,才发觉夜风将火吹散,火苗遇木燃了起来,
      我赶忙水浸湿了衣服灭火,灭了正正一晚,苦不堪言,”
      “嗯,下次莫做这般危险之事了……噗……”
      “你,你莫笑我!”
      小河间,叶墨卿看着苏墨翎将花灯一盏一盏放如河里,每盏灯上都写着苏墨翎与叶墨卿的名字
      “世人说,花灯写上两人的名字,放入河中,如果被河神看到就会得到祝福。”
      “好。”
      最后,他们走累了,躺在树下仰望星空,颗颗星子璀璨。
      苏墨翎打破宁静:“呆子你可知参商两颗星。”
      叶墨卿:“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苏墨翎:“这两颗星真是可怜,从未在同一时刻出现过。”
      叶墨卿:“天色已晚,我为你守夜,睡吧。”

      一日已尽,叶墨卿侧身树旁佯睡,他感受到耳畔温热的气息,感受到柔软樱唇亲在他脸颊,然后听见长剑出鞘青丝割断的声音,手里被塞进一香囊,听到一个声音哽咽对他说:“今后便如了你愿,应了参商吧。”
      他听着她的步伐声远去,直至消失,然后慢慢阖眼,痛苦的缩成一团。
      “我亦欢喜你,可是我怕了怕你同黑衣那样我再也触碰不到,我宁愿变成路人,看你一世安稳活下去。”

      白衣:“阿卿,那位姑娘来信了。”

      “江湖千里路,唯念上元烛。
      梅梢霜雪处,不识少年故,
      待的江湖苦渡,终不似江湖。
      君且忘,卿长安。
      ——翎书”

      “终不似江湖,阿卿你亲手斩断良缘可心痛?”
      “一日姻缘已是足矣。白衣你命人将院中的梅花全伐了吧,我累了。”
      眼泪终是没忍住,无声滴落。

      又是一年梅花染红雪
      无名山虞华阁大喜,苏墨翎一身红妆,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朱唇轻启,却是无声呢喃,最后披上红盖头在喜婆引领下将手交于大师兄,泪滑红妆,耳畔只剩喜婆高喊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西湖剑骨之地,偌大庭院不见叶墨卿身影。
      红妆阁雅室,叶墨卿醉卧美人怀,一杯一杯,一坛一坛,却是越喝越清醒。

      数日之后,市坊
      粉衣女子执伞与叶墨卿擦肩而过,谁也没谁驻足回首。
      不远处,有人微笑着看着粉衣女子,待女子走近将女子拦进怀里,柔声道:“天寒怎不多添一件衣裳?”
      女子将头埋进男子胸膛蹭了蹭:“我懒嘛,嘿嘿”
      男子宠溺的摸了摸女子的头,将自己的貂裘解下为女子披上。
      叶墨卿站在角落默默看着,直到那两个人进了客栈,他才拂去身上白雪离去。
      他从未告诉她,那日他就在她屋中梁上,她哭了三日,他便在梁上站了三日。他亲眼看着她因绝望化身罗刹,看着她下山离去。
      (回忆)
      嘎吱门响,昏暗的屋子进来一丝光亮。苏墨翎披头散发颓然靠着床,哭的红肿的眼睛没有光,眼泪却像河水,流不止。
      淞飞羽走近,缓缓走向小师妹面前,为她擦去泪水。
      苏墨翎微微侧目,看清来人后双眸里蕴着半丝希望,她沙哑着嗓子问着:“师兄,小叶子还活着对不对?”
      淞飞羽眼眶微红,心疼的摸着苏墨翎的脸颊,柔声道:“翎儿你清醒点,他已经死了。”
      苏墨翎眸中希望陨落,又是一片漆黑:“师兄你也骗我,他怎么可能死?”
      淞飞羽:“翎儿,新皇已经昭告天下了,他死了。”
      “我不信,你骗我,你骗我!”捂住双耳,她吼着,仿佛只要这样就能否决他已死的消息。
      淞飞羽起身抱住她,声音哽咽:“翎儿,他已经死了,你清醒点好不好?你还有师兄还有师父。”
      苏墨翎哭喊:“不要不要都不要,我只要他,只要他……”
      淞飞羽:“该怎么做你才会信他死了?”
      苏墨翎感觉有东西润湿了衣服,她不想那是什么,她止住了哭声,左手搂住师兄的脖子,声音染上了半丝笑意:“呐,师兄,我不闹了,你放开我。”
      淞飞羽觉得怪异,微微迟疑,却还是为小师妹感到开心。松开了手,他还未来得及将笑意敛去,眼角还润着眼泪,就听长剑出鞘的声音,下一刻,他最心爱的人持他的剑深深刺进了他的肩膀。
      苏墨翎嘶吼:“他没死!你们为什么都要骗我!”
      淞飞羽苦涩笑着:“你竟爱他如此深……他死了,师兄从不骗人。”
      剑自身体拔出,又穿过,血浸透长衫
      苏墨翎:“再问你一次,他没死对不对?”
      淞飞羽:“他死了。”
      又是一剑
      苏墨翎:“他没死!”
      淞飞羽:“他死了。”
      又是一剑
      苏墨翎:“他没死!”
      淞飞羽:“他死了。”
      剑光映着血光,苏墨翎疯了一样一次又一次将剑刺进淞飞羽,淞飞羽的回答从未变过。直到血水将淞飞羽衣裳浸透,直到淞飞羽倒在血泊,直到淞飞羽闭上双眼,自始至终,淞飞羽都在告诉苏墨翎,叶墨卿已经死了,可苏墨翎仍旧不信。
      许是绝望太深反而让苏墨翎清醒了些许,她低头看着血水之中的淞飞羽,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剑,看了看沾满淞飞羽鲜血的双手,突觉这一切说是地狱也不为过。
      她是以怎样的心情,颤抖着双手为淞飞羽包扎伤口的,那身上密密麻麻的血窟窿像是地狱恶鬼的眼睛,看着她告诉她她此时多么恶毒不堪。
      “翎儿……你若不信…便…下山…去找他吧……”
      苏墨翎撕扯药布的动作一滞,吸了吸鼻子,眼泪汹涌。
      “好。”
      “若是…你寻不到他…便嫁给师兄可好……”
      那时叶墨卿在梁上看着,听着苏墨翎说了那句“好。”
      大雪呼啸,片刻便为西湖染了一层白色。西湖从未下过这样大的雪,仿佛能将一切都埋葬。
      叶墨卿顶着风雪离去,过往随风雪吹来又散去。
      “赠汝梅花枝,为汝绘娥眉,待到梅花落尽染红雪,十里红妆聘卿心。”
      “那说好啦,小叶子你一定要娶我啊。”

      “道是缘起缘灭,我为你寻的一好去处,你余生如何再与我无关。”
      “道是缘起缘灭,这六字倒是极好,极好,你前几日尚许诺娶我,原是黄粱一梦。”

      “得知你身亡的消息时我在无名山上哭了三日,淞飞羽来劝我,我拽着淞飞羽的衣服一遍一遍的嘶吼问他你是不是还活着,我都不记得自己当时怎样狼狈了,只记得淞飞羽说一次你死我便发了疯似的用剑刺他一次,待到醒过神时,淞飞羽已伤痕累累,却还在同我讲你已亡,我不信,你那般厉害怎么会轻易死去呢?我离开了无名山,天涯海角一处一处寻你,你看,我猜对了,你还活着,只是不想让我找到而已。”

      “呐,呆子我问你啊,若是一路向前真的会回归原点?”
      “不会。”
      “这样啊……回不去了……”

      “今后便如了你愿,应了参商吧。”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