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沧海巫山云》衣容雨

26、小秘密

　　林庭川今天要去医院复查，他原本想自己一个人去的，我在吃早餐的时候听到他这样说，抬起头看他一眼。
　　“你确定？”
　　“……嗯。”他突然笑了起来，“当然了，你能陪我就更好了。”
　　我拿纸巾擦嘴，起身去衣帽间换衣服，“林先生，讲话直接点好吗？”明明嘴上虽然说着自己可以一个人去复查，眼睛里却像只讨好卖乖的小金毛充满了渴望。

　　我在衣帽间换衣服，林庭川在客厅道：“糖糖，你有微信消息。”
　　“是什么？”
　　“让你把下一期特约作者名单发给她。”
　　柏城的秋天是一个喜怒不定的小孩，时冷时热，我纠结着穿什么衣服，在翻箱倒柜间开始怀念起当时一年四季都穿校服的日子了。
　　“在我相册里，你往下翻一翻，有一张名单的截图，你帮我发过去。”
　　“好！”
　　等我终于换好衣服后，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我赶紧跑到客厅，发现我的手机放在餐桌上，林庭川已经在厨房洗碗了。
　　我忐忑不安地拿起手机走进厨房，林庭川看到我，笑了道：“你看看我有没有帮你发错？”
　　“没有……”
　　“嗯，那就好。”
　　我看他神色无二，猜测他应该没有看到我相册里的小心思，松了一口气。

　　我带好病历表和之前拍的CT照下楼，林庭川已经把车开到门口了。来到医院后，发现医院照旧人声鼎沸的，不过好在他已经做了提前预约。
　　照片结果需要大概一个小时后才能出来，我跟着林庭川找了一个比较安静的休息区坐着，饶是周末，他也有许多工作要处理，我百无聊赖地用手肘撑着脑袋看着他，他注意到我的无聊，安慰性地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冲我笑了笑。
　　妈呀！真好看！
　　我果然是看脸的。

　　估摸着时间到了，他牵着我去取单子后再将单子送到副院长的办公室，副院长是他的主刀医生，看上去和他家相识多年。
　　确认他已经康复无恙了之后，我松了一口，听着他俩说着一些闲话。
　　一位大概四十多岁的护士长进来好像是把病人的病历本交给副院长，副院长仔细地查看上面的东西，我和林庭川作为晚辈只好在旁边等着。
　　我注意到护士长看了我很多眼，我有些疑惑但还是礼貌性地对她笑了笑，她又看向林庭川，好像突然反应过什么来。
　　她道：“啊，是你们啊？！”
　　我充满疑虑地看着林庭川，林庭川道：“请问您是？”
　　副院长抬头道：“你们认识？”
　　“院长，您忘了，我之前在ICU，这位先生重伤昏迷的时候，就是我负责的。”
　　我不禁向她报以最深的感谢，还没等我说话，林庭川便道：“原来如此，谢谢您了！真是抱歉，因为当时在昏迷，我不太记得清楚了。”
　　护士长不在意地挥挥手，“没事，我只是作了本职工作而已。”
　　我朝她笑道：“不管怎么说，还是很感谢您和周院，不然还不知道他要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过来呢！”
　　护士长开玩笑道：“还好他现在康复了，不然怕是你自己都要哭得进ICU了！”
　　“！”
　　林庭川有些急地追问道：“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姑娘当时每次看完你之后就会躲在楼道口蹲着哭，我看到好几次了，还不是嚎啕大哭，而是捂着嘴巴憋着哭，让人心疼极了。”
　　我才突然意识到难怪刚才我见这位护士长为何如此面熟。当时林庭川动完手术出来有很长时间都处在昏迷状态，我每天都会偷偷地来医院看他而不让别人发现，就连陆庄明我都没告诉。
　　每次看见他之后都会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悲痛感，这种强烈的感受像一把重锤狠狠的一下又一下地砸在我的心上，止不住的疼，我只好躲进楼道口妄想通过排出泪液的方式消除掉这种疼痛。

　　我并不想让林庭川知道这件事，所以一直缄口不言，如今被外人突然点破，让我不禁觉得有些羞耻和矫情。
　　在告别副院长去往停车场的路上，我一直不说话，林庭川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什么也没说。
　　回到家里，林庭川先去洗澡，我把CT照取了出来放在桌子上翻来覆去地对着光亮处看，好像变成一个医术高明的医生，事实上我什么也看不懂，我又看了很久检查报告，上面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表明了林庭川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我这才心满意足地将这些东西收了起来。
　　林庭川洗好澡出来，走过来俯身亲了我一下，就去厨房准备午餐了。
　　我深深呼吸了一下，才说道：“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他扑哧笑了起来，道：“这个话有点熟悉哦。”
　　我才想起上次他和唐又嘉突然出现在我公司楼下，他明显地注意到了我和唐又嘉的不对劲，我知道他满肚子疑问，所以问了他是否想问我关于我们兄妹俩的事，结果他问了一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
　　我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他，“那你到底想不想问嘛？”
　　“想啊，我想问你很多问题，但是这些问题又似乎不需要问了。”
　　“为什么？”
　　他转过身来看向我，“我醒来后，你一直斩钉截铁地告诉我，你不爱我了。可是你的动作、你看向我的眼神都表现出你爱我的心，这也是为什么我敢在你一次又一次地强硬的拒绝后还如此的坚定不移。”
　　他放开了我，把蔬菜放进水池里，“我想问的那些问题，核心不外乎都是你是否还爱着我，我本来就抱着肯定的答案，现在……”他用他湿漉漉的手点了点我的鼻子，我笑着往后躲。“现在我更加确定了。”
　　我站在他旁边，把手伸进水池和他一起洗菜，他带着嫌弃的表情把我的手拿了出来还用手帕擦干，然后把我赶到客厅坐下。
　　“行了，别在我旁边捣乱了。”
　　我撇嘴道：“林先生，你这是怀疑我的厨艺吗？”
　　“不是，我是确信自己的定性并没有那么好。”他低头贴得我很近，“毕竟我才知道你有多怕失去我，我害怕自己忍不住做些什么，白日宣淫是不是不太好？”
　　我推开他，尴尬地笑道：“不太好！确实不太好！”

　　许是心情好，又或者是林庭川厨艺见长，我吃得太多以至于肚子有些撑得慌，林庭川将外套给我穿上，牵着我出门溜达消食。
　　“我再这么吃下去，要变成一个大胖子了！”
　　林庭川笑了起来。
　　“林庭川，你这么笑是什么意思？嫌弃我？”
　　“我哪敢啊！”
　　我瞪了他一眼，“你那意思是虽然不敢嫌弃我，但实际心里是默默嫌弃我的？”
　　他叹了一口气，“唉，都老夫老妻的，不都是互相嫌弃着过日子吗？！”
　　“我可没嫌弃过你！”
　　“是吗？以前是谁嘴上总是冲我嘟嚷着蔺学长好棒哦，蔺学长真厉害？”
　　林庭川停了下来，回头充满疑惑地看着突然站住的我。
　　“蔺学长？”
　　他反应过来，打着哈哈想糊弄过去。
　　蔺学长是我们大学时期的一位校际风云人物，是各个方面的佼佼者。
　　我走上前，来到林庭川的面前，道：“记忆恢复多少了？”
　　他牵住我，卖乖道：“你信我，我没有要骗你，只是这恢复的记忆零零碎碎的，有些事也是我脱口而出后才反应过来是失去的那些记忆恢复了。”
　　我其实心中还是有些忐忑不安的，虽然这份不安在清楚明白林庭川在分手之后仍然爱着我的这件事上被冲刷掉了不少，可是我逃避性的性格还是让我不太想让林庭川记起我曾经伤害过他的那些事，毕竟这是一根刺，我怕他陷入到矛盾之中。
　　你越是爱一个人，越是会对这个人给予的伤害感到痛苦。

　　小区这会儿安静得很，我俩沿着步道一圈一圈地走，林庭川时不时拿出手机自拍，我捂住脸不让他拍。
　　“你什么时候热衷自拍了？”
　　林庭川对于拍照这种事一直不太热衷，往年也是我好说歹说地硬拉着他拍的，这些年我不在他的身边，他的照片寥寥无几，基本上都是上杂志时拍的那些。
　　“我不热衷啊，你知道的。我这不是想丰富一下你的相册吗？等会儿回去我传给你啊……”
　　“……”
　　他虽然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但是我还是看到了他止不住上扬的嘴角。
　　我就知道，他肯定是看到我相册里偷偷存下来的上次《经纪人界》采访他时拍的照片。那些照片曾经是我想他时候的慰藉，可是后来我俩和好后，真人就站在我面前，我哪里还记得手机存着的这些小秘密，也就没有删除掉。
　　我故作镇定道：“那是编辑传给我，要我审核的。”
　　“哦~~”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辛苦了！”
　　“……”
　　我自暴自弃道：“好吧，那就是我偷偷存下来的，我实在是很想你，很想见到你，哪怕是你的照片也是好的。”
　　“你……”
　　我不等他说完，一下子把所有都和盘托出，“之前还能偷偷去看你，后来你失忆了，变得过分关注我了，我也没有找到好机会去偷看你。每次你来找我，我又开心又害怕的……”说到这里，我想起了那两年我避开所有人去偷看林庭川的场景，心里一阵酸楚。
　　我自嘲地笑道：“跟个偷窥狂似的。”
　　林庭川抱住我，身体都有些颤抖，“我有没有告诉你，我心疼死你了？”
　　我回抱住他，“你虽然没有说，但是我知道。”
　　所以在无数次所有人包括他都以为他爱我胜过我爱他的时候，我都委屈地想要向他说出这些事，但是我忍住了，因为我知道他会心疼、他会自责。
　　“我那天去帮你拿稿子的时候，你们同事给了一本几年前有着我的采访的杂志。”
　　“嗯。”我抱住他，不想撒手。
　　“上面有个问题是‘我们知道您目前单身，请问您的择偶标准是什么呢’。”
　　“啊，我记得这个，当时你因为被问到私人感情问题有点不开心。”
　　“我哪是被问到这个不开心，我是因为你明明在我面前还躲着我才不开心的。”
　　我抬头惊讶地看着他道：“你知道我当时在场。”
　　林庭川失笑道：“糖糖，是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认为我不知道的？”
　　他亲我额头，道：“有一种人，只要她站在你面前，你就能一眼看到她，从此心里眼里就只有她。”
　　我有些羞赧，原本以为当时自己躲藏地很好。
　　我转回到原来的对话，道：“你当时回答说你不是单身。”
　　我听到这句话，颇有种五雷轰地的感觉，然后又有一种理所应当的感觉，毕竟是这么好的林庭川。之后再看到林庭川和Vivian出双入对、又从陆庄明口中知道他订婚的消息后，我就更加肯定了他是在说实话。
　　我不开心道：“你说你不是单身啊，林庭川，你不是一个人。”我有些苦涩，哪怕这个人就明确地站着我面前、抱着我，我还是回到了当初知道自己真的失去了他的那种情绪里面。
　　“那天我拿到杂志看到时还很纳闷，我什么时候有除你以外的人了？”
　　“你未婚妻啊。”我吃醋道。
　　“……那是假的，你知道的。”林庭川逐渐恢复起来的记忆让他意识到那天他气势冲冲地去找Vivian说分手真是一个笑话。
　　“但是别人不知道啊。”
　　林庭川想亲我，我躲着不让他亲。
　　他笑道：“我当时还没有想和Vivian策划这场骗局。”
　　“那你当时的回答是在骗人！”
　　“没有骗人。”林庭川松开了怀抱，我有些贪恋他的温度，抓住他的手不放。
　　林庭川顺手牵住了我往家里走，“后来慢慢有些记忆回来了，我才知道我当时那样回答是因为在我的心里，我从未和你分开过。”
　　“糖糖，哪怕当时记得每件事的我清楚地知道在现实中，我俩已经一拍两散了，你永远都不可能回到我身边，但是我还是一厢情愿地认为我们还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