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吃货生活》做梦都想当米虫

18、十八章

　　顾原家周围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大工地。
　　这三年里，河口镇不少单位的职工家属，因为在家乡实在活不下去投奔而来，不少都是扶老携幼的一大家子。困难时期讲究不了那么多，一间宿舍住七八口人是常事。本来想着农村情况好转以后，家属们就该回去了，谁知道回去的是有，可多一半都不愿走。
　　这部分不想走的基本都是来自比较贫困的地区，河口镇虽然地处大山可交通便利，生活条件跟县城相差无几，镇上居民大都是职工家庭，衣食风貌跟农村还是区别很大的。跟穷苦的老家比，当然在这里生活更好。
　　人家不走，单位也不好撵，反正在这住着也没要发工资粮票。话是这么说，人不走就得有地方住啊，单位宿舍地方有限，各家再搭个棚子做厨房，弄得一进门都看不出来是个工作单位，简直就是棚户区。关键是不止一家单位是这种情况，基本上家家如此。领导们实在没办法了，盖房吧。
　　从去年秋天开始，就在顾原家附近打地基了。冬天备料，一开春就动工建房。挨着顾原家这边建的独门独院，是有经济能力的职工的自建房。其他的都是各单位的集体住房，都是联排的，两排房子中间建一溜矮房，给各家做厨房杂物间用。
　　尘土飞扬的干了两个月，房子建得都差不多了。这几天就有搬进去的了，搬家总是乱乱哄哄的，让清净惯了的顾原一家还颇不习惯，还好他们家靠一头儿，要不看这情况，且得乱腾一阵子呢。
　　跟李小燕和壮壮在路边分开，顾原一个人往家走。他们家的障子墙在去年集体房打地基的时候，就让顾庆生给拆了建了一圈石头墙，门也换成了铁栅栏门。看到门上挂着锁，其他三口儿看来是已经走了。顾原从背包里掏出钥匙开门，进去后还是把大门锁上。这是他爸妈的要求，除了自己家人和姥姥家的人来，否则不许给其他人开门，问就说是大人锁的没给留钥匙。
　　顾原家的外院都是菜地，只在边角处种了几株银杏和香椿。菜地在甬路两边各有两块，地与地之间，沿墙边儿一圈，也被顾庆生用碎石加水泥砌成小路。里院的门口是两株玉兰，开得正好。树下摆了几个用树根做的木墩子，夏天的时候，一家子经常在此乘凉。
　　顾原进院回了自己房间，把背包挂到衣架上，换了身平时在家穿的运动服。洗笔研墨，坐在书桌前开始写大字，这是日常功课，每天两张。写完后，放到炕上晾干，自己收拾东西洗手。然后开始读英语，一小时后休息。觉着有点儿饿了，便从空间里拿了两个蛋挞，吃完之后到院子里转了两圈儿，回去继续写数学习题。要说顾原上辈子不是个多么用功的人，现在之所以学习态度如此积极，他自己分析还是生活过于单调的缘故。要么说呢，身边的环境越简单越容易专心一意，你不干这个没别的可干啊。顾原对这种生活其实还挺喜欢的，如果不是有那十年总沉甸甸地压在心里，他真愿意就这么过下去。
　　下午五点多钟，他们家上班的上学的都回来了。李月红做晚饭，顾庆生给顾原检查功课，顾眉已经开始为中考做准备了，作业特别多，回到家就抓紧时间开始写。
　　吃晚饭的时候，又说起顾眉上高中的事情。
　　顾庆生和李月红都觉得去县城念高中意义不大，如果顾眉不想留在河口镇读书，那么直接考去市里的高中最好。
　　顾眉听了父母的建议后，说她要再想想。反正报志愿还得一个半月以后呢，顾庆生两口子也不急。在哪儿读高中他们都不认为自己的女儿会考不上大学，即便留在河口镇上学，有他们夫妻俩给辅导功课，成绩也不会有问题。能去市里的重点高中读书也很不错，那的教学水平高，学习氛围也更好。顾眉去了可以开阔眼界，跟更多优秀的同龄人交流。
　　这种话题没顾原什么事儿，听着父母和姐姐认真的讨论着在哪儿上高中考大学更好，他却不由得心酸，顾眉高考那年正是运动开始的那年，顾原不知道到那个时候，高考取消的消息会带给他的家人多大的打击，他只知道如果他和顾眉没能读大学，对于他的父母来说会是终生遗憾。
　　饭后，四口人出门散步。看宿舍大院儿那边还人来人往的，这是不惜挑灯夜战，也要尽快搬家的架势。就说起了挨着他们家建的那几座小院子，不知道都是哪个单位的人盖的，而且也不全是砖瓦房，有两栋的墙都是石头的。大小也不大一样，大部分是三间正房，院子里有个偏房，还有两间房子一个院的。
　　鉴于马上就会有很多邻居，他们家的生活私密性大不如以往。顾家两口子已经跟两个孩子嘱咐了几次，以后说话行动的都得注意，不能跟以前似的在家里想干嘛干嘛。尤其是顾原，自己独自在家的时候更要小心，人多不代表安全。
　　对于父母的指示，顾原深以为然。不患寡而患不均，以前离得远还不明显，现在大家住得近了，他们家的日子让人家看到眼里难保不嫉恨。这以后想吃个炖肉还得遮遮掩掩的，想起来真有点儿郁闷。没办法，这是个不讲究个人隐私的年代，每个人都不允许有秘密，大环境如此，非个人力量可以抗拒。

　　看到搬家的队伍中有不少孩子，顾眉就问：“那些孩子不回老家，能在咱们这儿上学吗？”
　　顾庆生道：“借读，学费可能得多缴点儿。不过中考高考都不能在这儿考，得回原籍去。”
　　顾眉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可能在学校跟同学也议论过这些事，这些孩子中最早的是在去年九月份开始在镇上借读，大部分都是在小学，中学很少。她又问顾庆生：“爸，他们没户口就没定量也没有地可种，那他们吃什么呀？”
　　顾庆生笑了笑“我闺女还关心起国计民生了啊！”
　　李月红接话“吃什么？吃高价粮呗。一大家子就一个人有工资，一个月那几十斤定量才哪到哪儿啊。我们单位也有家属留下不走的，日子简直没法儿过。不知道怎么想的，宁愿在镇上挨饿，也不回老家种地。农村只要不闹饥荒，总归不会饿肚子吧。”
　　顾庆生这段时间也愁这件事儿，他们供电所几个家在冀省山区的职工也是这种情况，单位也实在是解决不了，没有那么多的岗位给临时工。这好不容易算是暂时把住的问题解决了，其他的就无能为力了。
　　这些事儿他也不愿跟孩子多说，一家人溜达了半个小时就打道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