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星星都开满花》红若

9、长期借住

　　回到住了十几年的房子，海洋第一次感到寂寞的空旷。
　　冰琴不在家，可能是出去的太匆忙了，电视都没有关。音乐频道在重播这一年的维也纳新年音乐会，又是柳笛笙。海洋默默地看着男人英俊挺拔的身影，线条鲜明的侧脸，陶醉于音乐的表情。他想起巴黎圣母院门前的男人、跟小女孩说话的男人、叹息桥上的男人、米兰大教堂里的男人、Ｔ台下拉小提琴的男人、许愿池边的男人、西西里婚礼上的男人、为自己拉琴的男人……他还记得他的每一次微笑。
　　海洋回到房间里，看着相框里两张笑脸。他伸出手，隔着玻璃摩挲着苏文迪的脸庞。
　　“文迪……哥……”他喃呢着，从相框里取出了照片。
　　“再见，再见……”海洋划着了一枚火柴，点燃了照片，“也许你是那只狐狸，但不是我驯服你，而是你驯服了我……对我来说，你是独一无二的……也许你并不想给我带来痛苦……也许现在，我该去找那朵独一无二的玫瑰花……”
　　甚至那只小小的泰迪熊也被海洋收进了柜子的最底层，那是文迪送给他的礼物。
　　“你永远都会在我心里。”
　　那天晚上的天空就像蓝丝绒一样美丽，星星像散落的宝石。海洋看见文迪坐在他的床边，对他微笑。床头上的两本《小王子》被风翻动着，哗啦哗啦响。鼻翼间，满满的都是玫瑰花的甜香。
　　一梦醒来，海洋茫然地看向窗子。窗外是黑蓝的天空，没有月亮，繁星闪耀。晚风拂动着窗帘，带进一室玫瑰芳香。他只是忘记了关窗。
　　不知不觉，自己竟然睡着了。
　　揉了揉眼睛，披了件衣服，下楼去走进了花园。玫瑰满园，清香馥郁。海洋沿着园间的小路走着，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大门前。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大门之外，一个年轻的男人穿着合体的西装，左手提着行李箱，右手提着琴盒。
　　“晚上好！”他说。
　　“笛笙？”海洋惊讶万分，他赶忙打开大门，让男人进来。

　　客厅里的灯泛着略微橙红的温暖的光，两个人坐在对面的沙发上，面前的红茶水汽袅袅。
　　“我回去的时候发现突然换了指挥，我不喜欢他，所以就离开了。”笛笙轻描淡写地说，“我不知道我姐住哪儿，只好上你这儿来了。”
　　“哥，你怎么还没……”还没等海洋说些什么，就传来了妹妹说话的声音。冰琴下楼来喝水，她穿着白底紫色玫瑰图案的睡衣长裙，长发搭在肩上。因为很困，还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揉着眼睛适应客厅的灯光。不过在看到柳笛笙的一霎那，冰琴顿时清醒，连迷迷糊糊的问话都戛然而止。她飞快地跑到楼下，以确认这不是自己的幻觉。然后试着叫他的名字：“柳笛笙？”
　　“你好。”笛笙对冰琴微笑的模样倒是很像跟南希说话时候的表情，微微的温柔，小小的宠腻。就像对自己家里的小孩说话一样。
　　冰琴看了看面前梦一般的笛笙，转头又看了看沙发上没有一点意外表情的哥哥，迅速绽放出一个甜美的微笑：“笙哥！你们聊，我先上楼了。”连自己下楼来是要干什么都忘了的冰琴迅速消失，就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妹妹她……”海洋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以弥补小妹刚才莫名其妙的举动。而她还顺理成章的管他叫“笙哥”，好像很熟似的。
　　“你妹妹真可爱。”笛笙说。
　　“啊？”冰琴可爱？也只有外表吧！
　　“我很想要一个小妹妹，可惜只有一个要命的姐姐。”笛笙微微笑着。
　　“就把冰琴当自己妹妹吧！”刚说出来海洋就后悔了，这话听着怎么有点别扭？
　　“好啊。”笛笙倒是不见外。
　　“铛——”座钟敲响了一点钟。
　　“我打扰你休息了吧。”笛笙看了看已经指向凌晨一点的时针，歉疚地看着海洋。而海洋正巧相当配合的打了一个呵欠，“抱歉。”
　　“没关系，我下午睡着了，现在还不太困。”桌上的茶已经凉了，海洋站了起来，“我带你去客房。”
　　二楼走廊的尽头是冰琴的房间，对面是父母的卧室，不过这十年来他们回家的次数有限，不知道到底是工作忙还是忙旅游。冰琴隔壁的房间住的是海洋，对面有一间空房，笛笙要住在那里。
　　十几年前姜家还住在郊外的别墅，但是有一天小小的冰琴奶声奶气的说：“爸爸妈妈哥哥我不喜欢大房子。”于是一家人搬进了市区，虽然房子比从前小了很多，仍然还是有点大。自从十年前父母几乎定居国外，就没有佣人住在家里了，因为冰琴说不喜欢。不过从前姜家管家的太太宋姨每周都会来帮两个孩子打扫，家里很干净。甚至长期不用的卧室也不染一尘。
　　笛笙大概很满意自己的卧室，也或许是一天的颠簸太累了，跟海洋互道晚安后很快就睡着了。

　　清早洗漱穿戴完毕的笛笙开门后看到的人不是对面房间的海洋，而是自己姐姐。
　　“姐？”笛笙有点吃惊。
　　“弟弟？”柳明明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注意形象。”扔下一句话，笛笙走过明明身边，下楼去了。
　　“哦。”留下明明一个人还没想明白为什么应该开音乐会的弟弟此时还在国内，而且还在冰琴家里，或者说是……海洋家里？
　　“早。”笛笙靠在厨房门口，看着海洋熬粥。
　　“早。”海洋一边应着话，一边把熬好的粥盛进碗里。一共五只碗。
　　“有五个人？”笛笙想了想，撑死只有四个人吧？
　　“柳明明每次都吃两碗。”海洋说着，在每只碗里都撒了肉松，其中一碗撒得非常多，“冰琴最喜欢吃肉松。”
　　自己姐姐丢人丢到别人家了，笛笙却完全没办法。

　　“姐，你常来人家家里蹭饭？”饭桌上，笛笙问柳明明。
　　“那也比你强，上人家家里来蹭住！好像我轰你出来似的。”柳明明嘴里还含着粥，这个样子，没人想得到她还是个为人师表的高三班主任。
　　“五十步笑百步。”冰琴说。
　　“食不言寝不语。”海洋说。
　　……顿时一片岑寂。

　　“弟弟，我看你在这儿住得挺好，就别搬了，怪麻烦的。”吃完早饭，柳明明对笛笙说着，眼睛却看着海洋。
　　“笙哥，就住这儿吧！”冰琴也帮腔，同时瞥了一眼海洋。
　　海洋被两人灼热的视线吓得不知所措。而笛笙这个时候竟然也看向他。
　　“留下来吧……”不知道是被视线逼的，还是心底的声音，海洋也说出了同样的话。
　　“好，我留下。”笛笙脸上多了笑意。

　　笛笙的到来并没让几个人的生活有太多改变，不过是每顿饭都添了一双碗筷。假期虽然还没结束，海洋却已经开始忙碌了，教授常常会交给他些事情做。冰琴见天地往外跑，问她去干什么她也不说。柳明明仍旧来蹭饭。笛笙除了拉了一根网线进自己房间，偶尔外出，偶尔拉一拉琴，也并不打扰什么。
　　冰琴把笛笙当成了另一个哥哥，海洋也总是微笑地看着这个有点莫名其妙住进自己家里的男人。
　　一切都仿佛，笛笙一直都住在这个地方，不曾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