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债主他非要以身相许》云雁归

10、第十章

　　　　山林中荆棘丛生，树木成荫，虽是酷夏，但依然有些寒气。玉枕和姜晏刚上山不久就在路边遇见了一个黄衣男子，正是昨晚在破庙才见过的黄三。

　　两人见到黄三毫不意外，本是昨晚在离开破庙之前就拜托了对丰华山很熟悉的黄三来帮忙带路的。

　　玉枕朝他打招呼，然后听见一声“呱”，一只巨大的青灰色□□就从一旁跳了出来，蹲在路中心鼓着腮帮。

　　玉枕好奇地看着这只大□□，“这是......”

　　黄三指了指大□□：“它叫呱太，是我在丰华山的好朋友，比我更熟悉这山中的情况，有它在，能更好的避开山中陷阱和瘴气。”

　　玉枕对黄三的安排很满意，弯腰冲着大□□笑眯眯打招呼：“呱太，今天就拜托你啦！”

　　呱太大眼睛转了转，“呱——”了一声，似乎在回应玉枕。

　　黄三和呱太走在前方开路，把玉枕他们往山下猎户经常下兽夹子的地方走了一遍，也没有什么发现。

　　林中静得可怕，按理说丰华山中应该多野物的，可他们一路行来，不曾听过一声鸟叫，也不曾见过任何野物的身影。一座山完全就像死了一般，可山中景象依旧葱郁繁茂，证明它又还活着。

　　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了，玉枕觉得他们怎么走应该也到半山腰了，可环顾四周，除了能看见掩在浓浓瘴气中的朦胧的树影，也辨不清他们此时身处何地。

　　玉枕看向带路的黄三和呱太，黄三也是一脸的疑惑，而呱太正大口大口的吸气吐气，似是累极了。

　　玉枕又看向身边的姜晏，见他虽然眉头微皱，但神情还算是平静，心中赞道这小子遇事还是挺沉稳的，是个不错的苗子。为了缓解一下目前略有写紧张的状况，玉枕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别担心，我会护着你的。”

　　姜晏抬眼看她，心想这丫头还真是尽责，时刻都在护着他这个小师弟，立时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语气有些紧张：“师姐，我们是不是遇到鬼打墙了？都走这么久了，怎么还是在这个地方转悠呢？”

　　“那到不是，你法术低微看不出这四周场景的细微变化，但我们确实是往山里走了许久了。我怀疑我们现在就处于瘴气中，只不过是这山使了一个小小的障眼法罢了，再加上有它们的帮助，让我们身在其中不自知。”玉枕环顾了四周肯定道，从上山开始她就沿路做了标记，直到现在身处的这个位置，她也没看到重复的标记。

　　姜晏立马作出一副崇拜的样子夸道：“师姐好厉害！”

　　玉枕被姜晏一顿吹捧，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只要你勤加练习，也会像我这么厉害的，我看好你！”

　　黄三也点头表示同意，“呱太从出生起就在山中生活的，应该不会迷路的。”说完他拍了拍呱太示意它继续带路。

　　呱太正伸着长舌头去勾树枝上的一颗小红果子，一听黄三的话，吓得那长舌头还没勾着果子就缩了回来，往旁边跳了一步，“呱，山主大人怕怕……呱呱不去！”

　　黄大仙有些尴尬，伸手去抓呱太，呱太又往旁边跳远了，“呱呱呱”叫个不停，就是不肯带路。

　　玉枕疑惑：“那山主很可怕吗？怎么呱太怕成这个样？”

　　每座山中皆有大山选出来的主人，掌管着一条山脉的运势。山主和山神不同，山神是人类或是动植物修炼渡劫飞身成仙，上天庭赐封的职位，主管山脉所达之处的人间气运。

　　而山主则是大自然从山中动物选出来的幸运儿，用来维持山中平衡的一种产物。

　　换句话来说，如果山主死了，而大自然还未及时选出山主，那整座山就会渐渐死去。

　　关于对山主的了解，玉枕也是听师傅说的，看一座山脉灵气是否充沛旺盛，则是对山主职责的见证。看着丰华山整条山脉的灵气，玉枕就知道，那山主定是兢兢业业的操持着山中事物。

　　对于玉枕的问题，黄大仙也答不出来，他很少来丰华山主山的，对于山主大人的了解也很少，倒是呱太是丰华山主山脉土生土长的妖怪。

　　呱太还在闹别扭，玉枕与黄三面面相觑，突然耳边传来姜晏的惊呼，一转头就发现刚才还好好站在自己身边的姜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身后的荆棘丛传来窸窣声。

　　那么大一个活人就这么突然的消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玉枕拳头都捏紧了！

　　姜晏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一点预兆都没有。玉枕前后左右找了个遍，喊了几嗓子，终于确定姜晏是真的不见了。

　　她急忙转过身去问黄三，却看见正在黄三正在哄呱太，而它们身后几根藤蔓鬼鬼祟祟的伸了过来，玉枕正要喊小心，她的嘴巴就被捂住了，手脚也被东西迅速缠绕上，勒得紧紧的。

　　玉枕看黄三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个都给裹成粽子一样被迅速拖着往身后茂林中退去。

　　玉枕试着用力挣脱，可她一用力，那绑住她的藤蔓就缠得更紧一分。捂在她嘴上的是一片大叶子，就跟人手巴掌一样，捂得很严实，玉枕在缺氧昏过去的时候还在想：这藤蔓都成精了……

　　*

　　玉枕梦见自己在荡秋千，那秋千越荡越高，她有点害怕，想停下来，可是却怎么也停不下。

　　她猛地睁开眼，头晕乎乎的，视线所及之处都是晃动的。等清醒了一些，她才发现自己是被吊在了半空，且还晃来晃去的。

　　梦中荡秋千不是错觉啊，而是她真的在被人当秋千荡！

　　手脚被反绑在身后，脸朝下的被倒吊在一个类似山洞的地方。

　　玉枕刚想好好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感觉到背上一重，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她的背上。玉枕艰难回过头去看，就看见一只毛绒绒的小猴子扶着吊住她的那根绳子，使劲晃动起来，玉枕便也跟着摆动起来。

　　玉枕心中那个气啊，居然被一只猴子踩在身上来了……噢，不，臭猴子把你的脚从老娘高贵的头颅上拿走！

　　小猴子将玉枕当成秋千荡荡得高兴，吱吱吱叫个不停，一旁也多了两道吱吱声符合，然后，玉枕又觉得背上重了许多……

　　妈/的，欺负人是吧，还几只一起荡人肉秋千？简直不能忍了！玉枕拼着劲，跟条猪儿虫一样扭动着身子，想把几只猴子给甩下去。

　　听着它们那尖利刺耳的吱吱声，玉枕知道自己这办法成功了，刚想加把劲再扭大力点，后脑勺就挨了一巴掌，尖尖的指甲划过头皮的痛感让她想哭……

　　没错，她真想哭，这藤蔓将她困住，连灵力也使不出来。没了灵力，被几只猴子欺负成这样，她真的想抱着无论是谁，大哭一场，真太他/妈欺负人！

　　猴子们见玉枕安分下来了，吱吱吱交流着，正准备继续摇晃，就听见被它们踩在身/下那个人类恶狠狠地道：“我诅咒你们一辈子吃不到香蕉，不，水果都吃不到，只能吃土！”

　　猴子们是听得懂人话的，当下也被唬住了，有些惊恐地凑在一起吱吱吱交流起来。

　　“这人类太可恶了，居然诅咒我们吃不到香蕉，天知道我有多爱吃香蕉！”

　　“我爱吃苹果！”

　　“土能吃吗？这人类是不是傻？”

　　“要不咱们教训教训她，让她改口保佑我们天天都有水果吃？”

　　“好主意！”

　　一只猴子伸出爪子想去抓玉枕的头发，猝不及防被一根藤条给抽下地去。

　　另两只猴子正伸头去看那掉下去的猴子，然后屁-股上也被抽了一鞭子，齐齐往地上掉去。

　　三只猴子坐在地上捂着手臂/屁-股看着那人类背上立着的银色绳状物，疑惑道：“那不是咱们山里的藤蔓吧？”

　　被议论着的绳状物在玉枕背上凹了几个造型，探头在玉枕跟前，搔了搔她的脸，玉枕费力抬头看了那东西一眼，哭丧着脸嚎了一嗓子：“你怎么才出来啊！”

　　正要给玉枕松绑的银绳愣住了，它好像生气了一样，在玉枕背上弹跳起来，晃得玉枕头晕眼花的，玉枕哑着声骂道：“有本事把我放下去，咱们决一死战！”

　　银绳一听，觉得这个办法有用，整条绳身绷直成似一把利刃，一挥就把吊着玉枕的藤蔓给割断了。

　　三只还在下面看热闹的小猴子本来还在吱吱吱叫着“不要啊”，没成想一瞬间玉枕就从上面落了下来，吓得它们四处逃窜。

　　所幸玉枕并没有脸朝地的砸下来，那银绳还颇有良心拽着她很平稳的落地。玉枕看着跟条银蛇一样的绳子正歪着头“盯”着她，又示意它给自己松绑，那银绳也不啰嗦，利索地割了吊住玉枕手脚的藤蔓。

　　玉枕活动了一番手脚，抬手轻拍了拍那银绳立着的绳头，笑着道：“多谢了啊！”然后便开始打量起周边环境来。

　　咦，说好的决一生死呢？银绳跟在玉枕身后扭来扭去，戳了玉枕好几次，但玉枕除了对着它笑一笑，就不再有其他表示了。

　　周围全是石壁，石壁上嵌着发出莹莹白光的石头，将山洞照得亮堂。玉枕想看看那发光的是什么石头，手还没摸上去，手背上就被抽了一鞭子，火-辣辣地疼。

　　玉枕龇着牙转头看向一旁的罪魁祸首——银绳，只见它用绳头去碰了碰那发光的石头，顿时就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细看之下才发现那石头竟在往外冒出绿色的液体。

　　玉枕心下一惊，原来这石头看着好看，没想到竟是有毒的！玉枕看了看自己的的手，心道：“还好没作死。”接着又去看那银绳，刚才它碰了石头的地方正冒着白烟呢，玉枕连忙撕了一截衣摆去帮它擦。

　　江听雨给的这捆妖索可真是个好宝贝，被发光石头冒出的毒液沾了，除了冒点白烟，也没有什么损坏。

　　捆妖索从玉枕手心的布料下探出头来，歪着头“看”她。玉枕只觉这东西真是可爱，又拍了拍它，道：“我还要去救我朋友，你等会动作麻利点。”玉枕话音刚落，捆妖索就“咻”地窜起，绕着玉枕探出的手臂蜿蜒而上，缠在了她的手臂上。

　　玉枕所处的山洞不大，洞中什么都没有，除了头顶一个个被藤蔓裹起来的像茧一样的东西。玉枕粗粗数了一下，大概十几个的样子。那些茧子看着渗人，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玉枕巡视一圈山洞，见之前那三只小猴子都不见了。

　　这山洞并非封闭的，玉枕右手边有一个出口，有空气流动。玉枕走到洞口，只见洞口处连接着四五个分叉口，有的洞口灯光明亮，有的洞口漆黑一片。

　　玉枕望着几个洞口陷入沉思，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选哪一条。手臂上缠着的捆妖索探出头，然后直指其中一个漆黑一片的洞口。

　　玉枕道：“你是说走这边？”

　　捆妖索很坚定地点了点头。玉枕看了看这个洞口，又去看了看其他亮着光的洞口。一般情况下，有光的地方能够给人安全感，所以会选择有光的路径。

　　而这山洞处处透着古怪，说不定那光明之处是陷阱呢？遇着迟疑了片刻，然后挪步走到了捆妖索指的洞口，深吸了口气道：“我相信你，咱们走吧”

　　捆妖索似是很开心，整条绳子都扭动起来，然后还凹出了一个爱心来。

　　玉枕伸手点了点它，夸道：“真好看。”

　　那绳子更加开心了，变着花样的给玉枕凹图形。

　　捆妖索选的这个路口，玉枕除了能感觉到从洞中吹来的凉风，还能闻到若有若无的草木香，好像只要穿过了这片黑暗后就能见到一幅鸟语花香的美丽景象。

　　玉枕正想往乾坤袋中找个火折子出来照明，就见那捆妖索头顶突的窜出了一簇小火苗，幽蓝的火苗，一下子照亮了眼前的路。

　　玉枕就着这火苗朝洞中走去，山洞崎岖迂回，原以为这小火苗只能将路照个大概，没想到玉枕连脚下的碎石都看得一清二楚。

　　玉枕手掌拂过山壁，能感觉到湿润，应该是有青苔。空气中那股植物混着水汽的潮湿感让玉枕有些担心，他们会不会走着走着就走到水底去了？

　　可这念头仅仅一瞬就消失了，因为就在距他们不远处的地方，隐约有白光。

　　看到有光，应该是高兴的，可玉枕却停下了脚步，她怕有诈。而捆妖索却是拉长身体，拽着着玉枕往洞口走去。

　　这是一个比刚才被猴子们戏耍的山洞还要大的山洞，借着洞顶投下的亮光看去，洞中花草树木生长得很好，彷佛这就是充满瘴气的丰华山最后一块净土。

　　洞内布置简单却不失别致，山壁上挂着会发光的晶石，让整个山洞看起来明亮极了。洞中央一棵巨大的盛开着紫色花的树格外引人注目，整棵树散发着莹莹白光，却让人觉得似乎又少了点生气。

　　玉枕不由得看着这颗奇怪的树入了神。

　　不多时，洞中另一侧小一点的洞里出现了一抹身影。玉枕能感觉的到扑面而来的灵力，眯眼看去，只见一只四脚兽模样的影子缓缓而来，待走到洞中大厅时渐渐化为一位身着白衣的妇人。

　　妇人眉眼生的极美，挽起的简单发髻上别着一朵白花，不施粉黛的脸上略带忧愁。

　　她一双美目望向玉枕，声线溢出冷意：“你一个修道之人居然能闯进我的洞府之中，着实有点本事。”

　　玉枕汗颜，要不是那些藤蔓将她绑到这里来，玉枕一行人也不知还要在山兜兜转转多久才能找到这里来。

　　不用问，玉枕也猜出来此妇人应该就是这丰华山的山主了。

　　“你上山来是为何事？”山主问道。

　　玉枕态度极为恭敬的向她拱手行礼，按下心中的紧张，神色冷静道：“此次上山叨扰，是因为城中有孩童失踪，又有奇怪气息出入，气息最后是往城外而来，再加上路上听说了山中发生的事，所以这才冒昧前来探查一番。”

　　玉枕说完有些后怕，再次提及了山主孩子被邪修杀害一事，本就是在人家伤口上撒盐，也不知道山主会不会将怨气迁怒到同为修道之人的她身上。

　　让人意外的是，山主只是神色温柔地看着洞中那棵泛着莹白色光芒的紫色花树，玉枕也随着她的视线看向那棵奇怪的树。

　　“我儿不过才出生两三年，连人形都才刚刚化成，竟想不到第一次在林中玩耍，就被那前来捉妖的修道之士给……”山主语调平稳地开口，好像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可玉枕能听出她语气中强忍的悲伤。

　　“你可遇到亲人被人开肠破肚，取走内丹，然后被烹而食之？”突然间，山主扭头红着眼睛向玉枕发问，那瞬间迸发出来的怒气把玉枕吓得后退了几步。

　　闭眼想象了一下山神话中的场景，玉枕脸色都白了，到底是有多大仇才会这般残忍。她张了张口，再多的宽慰在此时也是苍白无力的，只好沉默着。

　　“我恨不得扒了那人的皮，饮其骨血，将其挫骨扬灰！！！”山主神情颓废地抚摸着紫树的树干，“可......我连那贼人的去向都不知，想报仇也无法……”说着山主的美目中缓缓留下两行血泪，似乎是再也维持不住一山之主的体面，此时只是一个失去爱子的可怜母亲。

　　顿时洞中只余山主悲呛的哭声，以及那从洞顶吹进的阵阵凉风。

　　不知何时，玉枕也湿了面。她明白的，这种痛苦。就像小时候养过的一只小猫跑丢了，后来找到后却发现被人挂在树上，剥了皮，血流了一地。那种恐惧和痛苦让玉枕至今回想起来都心痛不已。

　　更何况山主大人失去的是自己的亲人。

　　半晌，玉枕见山主情绪稳定了一些，正欲宽慰几句，却不料山主突然面目狰狞，一双猩红的眼中透着狠厉，阴沉沉的盯着玉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