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化男主养成计划》没有名字的鱼

14、再见

　　他烦恼的抓抓头。
　　女子以为他出了什么异样，她连忙问道:“决儿，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他竭力思考却一无所获，最终只能烦闷的摇头。
　　女子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他，给他夹了一块鱼，仔细的给他将刺全部挑出。
　　“尝尝你爹爹做的鱼。”
　　他不啃声，默默地将鱼块咬在嘴里。
　　总感觉忘了什么。
　　男人见此并未说话，以为是小孩子闹脾气了，他对着女子温柔的笑了笑:“阿瑶别担心，可能是没有睡好有点闹脾气，下午我出门买东西给他带些小孩子爱吃的零嘴。”
　　女子神色有些担忧:“笙哥，你一定要……小心一点。这山上有结界还好，一到山下，若是教他们察觉到我们的气息……”
　　男子十分温柔的点头，他注视着女子的眼，那几乎占据眼睛大半的可怖的黑瞳，此时温柔却满的将要溢出来。
　　“阿瑶放心，虽然我实力大不如前，但若不是他，对我来说便于杂碎没有区别。只要不是他亲自来……断然是发现不了我的。”
　　女子轻轻的靠在他的怀里。
　　“笙哥，你有分寸便好，真的好想……就这样一直与你在一起。”
　　男子抚摸她的长发，轻声细语低声喃喃:“会的，阿瑶。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直到男子絮絮叨叨的交代了一大堆，然后就这样过了好一会，他又转身把坐在小椅子上的孩子也抱了过来。
　　刮刮小孩子皱成一团的鼻子，男子调笑道:“让我看看我们决儿怎么不开心了？”
　　被刮鼻子的孩子也抬起他如男子出如一撤的——大的可怖的黑色眼瞳，他眨眨眼，那股酸涩的情绪又不断的涌出来，几乎要将他埋至灭顶。
　　“决儿想吃什么，爹爹都给你带回来。”
　　听见男人这么说，他并没有回答，而是看了看拥有银色双眼正笑着看着他的女子，随后轻轻的摇摇头。
　　他什么也不想要。
　　“那爹爹就给你带爹爹也爱吃的东西，不过你在家要好好的照顾娘亲，也要听娘亲的话，乖乖的等着爹爹回来。等爹爹回来了，会给决儿奖励。”

　　——好。

　　他想对男子说。

　　我不离开。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回来。

　　雨还在继续下。
　　男人已经出发去山下的集市买东西了，女子轻轻将他抱在床上，坐在床边慢慢的给他唱好听的歌谣哄他睡觉，一声又一声，轻柔的回荡在竹屋里，却又淹没在竹屋外的雨中。
　　半梦半醒间，他看见女子以为他睡着了，松开他的手，要离开他一般。
　　——别离开。
　　能不能别离开。
　　他蓦地惊醒，急急忙忙的抓住女子的手，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
　　“不离开，娘亲不离开。娘亲会永远陪着决儿。”
　　女子好似发现了他的不安，又将他的手回握，再次轻声唱起了歌谣。

　　——你骗我！
　　你骗我！！
　　他想哭，他想要嘶声竭底的大声质问，想要决绝的控诉她的欺骗，想要恶狠狠拆穿她这永远也不会离开的谎言。
　　可是手上被握住的细碎温度又温暖了他，好像连着他的心也一块融化。
　　这样一句连承诺都不算的话，仿佛抚平了他这么多年的委屈与痛苦，令他这么多年习惯的坚强瞬间土崩瓦解。
　　让他想要抱着她好好的大哭一场，再好好的像一个不懂事的幼儿任性的诉说他的埋怨与绝望。
　　让他内心不由自主的、心甘情愿的相信她。

　　——真温暖啊。
　　真想……永远待在这里。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这是他的家，为什么不能永远留在这？

　　他抬头，看着面前女子的容貌，父母的记忆于他而言已经模糊到连面容也记不清。
　　面前的女子琼鼻樱唇，肤若凝脂，貌如春晓之花，眉若远山之黛。
　　明明身着粗布，可周身的气质却飘然若仙，明明这样毫不英气的长相，但却有那样一丝像极了他的师尊。

　　……

　　……？

　　——师尊？

　　师尊……又是谁？

　　——啊，记不清了。

　　为什么突然这么难过。
　　心里缺了一块一样空落落的，弥漫着一股至极的失落感，像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人。
　　那是绝对不能忘记的人。
　　为什么绝对不能忘记——？
　　想不起来想不起来想不起来！
　　到底是谁——
　　是谁、是谁？
　　——
　　他闭上双眼，渐渐的在这样的充斥着庞大的烦躁不安感和女子的歌声中，缓缓的失去意识。
　　女子见他睡着，轻轻的吻了他的面颊，眼中充满爱意。
　　窗外的雨滴也犹如缓慢了许多，这一幕仿佛定格，温馨与幸福四溢。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不。
　　可是、可是……

　　——所以说又在可是什么？

　　……

　　……

　　……就这样吧。
　　就这样沉沦下去吧。

　　男子回来了。他的脸上还有着没来得及撤去的易容。
　　他的神色有些慌张，连被水打湿的斗笠都没有脱下，慌忙的走进竹屋内。
　　“快走！阿瑶！快！带着决儿，我们要快些！”
　　女子见他面色惊慌，不由的也开始惊慌失措起来，她拉住男子的手臂，忙问道:“笙哥怎如此慌张？难道是——”
　　男子脸上露出难色。
　　“我刚到山下，便发现了那人的踪影。”
　　“离的太远加上结界的原因，他并未发现我。虽然他已经隐藏的很好，但我远远就感知到了他的气息，想必很快便会找来！”
　　“待在这里这里太过危险，快去带着决儿！我们要快些离开！”
　　女子也脸色凝重，转进内屋，连东西都没有收拾便把床上的孩子直接抱起。
　　见此男子眼神愧疚，他痛苦的对女子说道:“都是我不好……阿瑶。不能给你安稳幸福的生活，都怪我！若是我……若是我……”
　　女子坚定的摇头。
　　“不，笙哥。不必自责，只要与你在一起，无论在哪里我都甘之如饴。当初你更是为了我……只要与你在一起——只要能与你在一起，让我失去什么我都愿意。”
　　男子眼眶泛红:“我定会……”
　　“我知道。”女子打断他的话，一只手抱着孩子，用另一只手轻轻抱住他。
　　“笙哥，我爱你。”

　　……

　　他们成功的离开了。

　　父亲及时的发现了那个带给他们危险的人，于是他们没有被发现。
　　这一次，父母没有因为危险的到来而将他送往叔叔婶婶家躲避。
　　他们去了凡间界躲避，而父母彻彻底底的将自己伪装成与他人并无区别的凡人。
　　那人仿佛也忘记了父母的存在，忘记了再来寻找他们。
　　虽然这段时间一直漂泊不定居无定所，但他过了一段很幸福的日子。
　　无论何时何地也不会抛下他的父亲母亲，无论何时何地，依旧一如既往地爱着他的父亲母亲。
　　可是啊、可是啊。
　　冥冥中有一个声音不停的不停的对他重复着、重复着——不断的告诉他，他不能留在这。
　　为什么、为什么啊？
　　是啊，为什么。
　　这些天来他不断的问着自己。
　　这是他的家，他为什么不能留在这里。
　　他挣扎着、不断的深陷，又不断的想要爬出去。

　　“决儿，这个玉佩喜欢吗？”
　　女子问他，那双惊艳不已的银色眼眸也变成了常人的样子，除了容貌姣好，看起来与他人也没有什么不同。
　　男子和女子在凡间界开了一间小小的并且小有名气的医铺，所以虽然依旧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不过总归是要比之前安定很多。
　　平静而幸福。
　　他点点头。
　　女子微笑着蹲下，将玉佩系在他的脖子上，男子缓缓走过来，叮嘱他。
　　“决儿，这里面有父母送你的东西，等你长大了便可以打开它。一定要收好，切记不可丢失。”
　　他依旧点头，只不过力道要重了许多。
　　“记得便好，作为奖励，爹爹一会带决儿去吃好吃的，决儿想吃什么？”
　　募地，门外面传来小贩的吆喝。
　　“糖葫芦……好吃的糖葫芦……甜的掉牙的糖葫芦。”
　　又是忽地，他指了指门外的小贩。回过神来，他却看着自己不由自主伸出的手指怔了神。
　　男子对着女子笑了笑，女子嗔怪的看了他一眼。
　　“和你爹一个样，都那么喜欢吃甜的东西。”
　　男子反驳她，却又忍不住满眼宠溺:“我要是不喜欢吃甜的，你当初可怎么把我骗到手。”
　　女子娇笑一声，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当初明明是你自个吃了个糖就眼巴巴的黏上来，我可没有骗你。”
　　“你分明骗走了我的心……”
　　两人越说越腻，说着说着，男子忽然啊了一声。
　　“好像忘记给决儿买糖葫芦了。”
　　“……都怪你。”女子佯装恼怒。
　　“算了算了，带决儿到街上买吧，反正离得也不远。”
　　“去吧。”女子向他拜拜手。
　　男子应了一声，牵起他的手便要出门。
　　貌美的女子在后面说了一声快些回来，一会还要吃饭。男子笑着不断的点头:“好的好的，知晓了，我的娘子大人。”
　　女子虽然没有再回应，但嘴角却翘得很高。

　　……

　　大街上形形色色的东西各式各样，他在路过一个糖炒栗子的摊贩时，脚步定在了那里。
　　“决儿，看什么呢？”
　　男子见他走不动路，便微微侧头问他。
　　他的眼神极慢的扫过那摊贩，缓缓的看了一眼便摇了摇头。
　　“是想吃糖炒栗子吗？想吃等回来爹爹再给你买，我们要快些走，不然可就追不上那卖糖葫芦的贩子了。”男子摸摸他的头。
　　“若是回去晚了，你娘亲肯定又要担心。”
　　之前因为为了不被那人发现，三人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躲躲藏藏的日子，男子怕他被憋坏，所以一安定下来便总是带他出去，每次回的晚了女子总会很是担心。
　　所以渐渐的，男子意识到了女子的担忧，便很少晚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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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卖糖葫芦的贩子走的并不快，所以他们很快的就追上了，见到贩子的身形，男子拉着他加快了脚步。
　　贩子看他们在面前停下，笑吟吟的问道。
　　“客官，买糖葫芦吗？要几个呀？”
　　男子顿住想了想，回道:“三个吧。”
　　而不足男子腰部的孩子却呆呆的盯着小贩扛着的架子上的糖葫芦，有些出神。
　　“好嘞！”
　　糖葫芦在阳光下泛起蜜色，红色的山楂包着一层剔透的糖衣，外面粘着一层薄薄的芝麻，光是看着好像就能感觉到一股香甜的气味。
　　贩子将糖葫芦裹着糯米纸包好，递给男子:“一共六文钱。”
　　男子将六个铜币放在了小贩的手心，小心翼翼的接过这三个看起来很是可口的糖葫芦，眼底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足。他将糖葫芦分了一个给身旁的他，拉着他便转身往回走。
　　可在接过糖葫芦的一刹那，身边的事物仿佛停止了流逝，一切好像定格在了熙熙攘攘的大街，他好像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感受不到。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想起。

　　……

　　——啊啊。

　　突然，他便哭了。

　　——原来是这样啊。

　　“你可有大碍？”

　　“还有，你不必唤我为仙人，我名无倾，你唤我无倾真人即可。”

　　“这是代表着你身份的令牌，你拿着它，便是我顾无倾的关门弟子——”

　　“我并不喜这些吃食。”

　　“来一串。”

　　“你是谁！你是我清华剑宗太上长老，这修真界一掌之数便数的过来的合体期修士——顾无倾的徒弟！你背后有我，有整个清华剑宗，你有什么想不得要不得！你就是想要天上的月亮，我顾无倾也能为你摘下来！什么东西你有资格要不得？你当然有资格想要任何东西！你的错就是你不该觉得今日你想要糖葫芦是错的！明白了没有！”

　　“但是无论遇见何种场景，切记万万要保持本心，谨记本心，绝不可迷失在其中。”

　　泪水不停的滚落，滚烫的、炙热的——一滴又一滴，不停的浇在他的心口，直至将他的心融化殆尽。

　　原来是这样啊。

　　“决儿，怎么哭了？想吃什么和爹爹说，一个不够的话，爹爹的可以也给你。不过这个可不能给你，这个是给你娘亲的……”
　　男子见他没有任何预兆的落下眼泪来，不免有些失措。
　　他对着盯着他的男子，声音轻的像一阵风。
　　“爹爹，我不能跟你回去了。”

　　男子疑惑的看他。

　　“决儿，是还想要吃别的东西吗？糖炒板栗爹爹马上就去给你买。”
　　他听罢，楞楞的看了男子半响，随即又是哭又是笑，片刻又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来。
　　“爹爹，其实我从未怪过你们。虽然有时候也会埋怨你们为什么将我丢在叔叔婶婶家，再也没有回来看过我一眼，任我痛苦，任我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回来。”

　　“虽然我有时候也偷偷想过叔叔婶婶的话，你们是不是真的把我丢了，是不是因为我不听话，所以就不要我了。”

　　“可我心底却还是相信你们一定是有什么苦衷，我也依旧相信你们一定会回来接我，因为你们说过你们会回来。既然暂时没有回来，那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吧。”
　　“所以那时的我即使再苦再累，即使再委屈，也并没有离开那个地方的想法，因为我要等着你们回来。”

　　“但是现在我明白了。”

　　“虽然我很想继续和你们在一起，虽然我也很舍不得离开你们。”

　　“但是爹爹，我已经有师尊了。”

　　“决儿……你在说什么啊……”
　　男子抱住他，不断的抚摸着他的后脑勺，试图安抚他不稳的情绪。
　　“是遇见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吗？
　　你这么辛苦的样子，一定很难受吧。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但是无论怎样，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和爹爹娘亲说，爹爹娘亲永远爱着你。”

　　他的眼泪更加无法停止，他明明知道又或者说猜到爹娘为何一直没有来接他的现实，却又忍不住相信希望。

　　可没有希望，自然也不会失望。

　　他哭着又笑着。
　　“爹爹，长决也爱着你。也帮长决带给娘亲一声，也告诉她长决一直深爱着她，你们不用担心，长决过得很好。”
　　“因为我遇见了，给予我新生之人。”

　　“只不过，我不能再继续等你们回来了。”

　　“我要去见我的师尊了。他救长决于水火，授长决以新生，长决无以为报。长决还要好好的照顾师尊，长决还要给师尊做饭，师尊喜静，也吃不得外面的东西，如果长决留在这里，就不能再继续做饭给师尊吃了。”

　　“师尊其实并不像表面上那样看起来很冷漠，如果长决不回去，没有人陪伴师尊，师尊该多么寂寞啊。一想到过去的不知道多少年的岁月，师尊只能一个人孤独的待在清冷的九重阙，长决就止不住的难过。”
　　“一说到师尊，长决便总是不自觉的多说了好多无关的话。”
　　他擦擦眼泪，哭声止住，但依旧哽咽不停。

　　“所以就这样吧。”

　　“——再见了，爹爹，娘亲。”

　　随着叶长决话落，幻境像碎裂的镜子开始崩离瓦解起来，大街上来往的人群，卖糖葫芦的小贩，糖炒栗子的摊位，还有他那望不到的、母亲正等着他们回来吃饭的小小的家。
　　一点一点的变成碎片，再消失不见，最后变成了望也望不见的黑暗。
　　男子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他松开抱着叶长决的手臂，蹲着定定的看着他。
　　他将手中的糖葫芦全都塞进叶长决的手中。
　　男子的身体已经开始一点一点的瓦解了。
　　“长决，去吧。”从头颅开始，他的身体逐渐消散。
　　“对不起，不能一直陪伴你长大，不能看着你成为我们的骄傲，不能在你身边。以后的路，只能靠你自己了。决儿，你是我和阿瑶的儿子，想做什么便去做吧，父亲母亲会永远的站在你这边。”
　　然后便是胸膛、双腿，以及最后还在紧紧握着叶长决胳膊的手臂。
　　“所以——不要哭，长决。”
　　……
　　说完这句话，男子仅剩的手臂也消失了，飘散的话语像是回荡在空中，这个世界变成了纯粹的黑暗。
　　只有叶长决的手中握着的糖葫芦，在这个被黑暗吞噬的世界显得格外的格格不入。
　　叶长决又变回了原来的身形，他看着手中的糖葫芦一时定在原地。
　　“啪——”的一声。
　　叶长决猛的瞳孔紧缩。
　　最后的糖葫芦也碎裂了，然后也像父亲母亲和他的家一样裂成了碎片，再消失在这无尽的黑色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