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夏之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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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光慢慢的染透窗纸，给室内笼罩上昏黄的颜色。
“已经傍晚了吗。”
少年呢喃了一声，慢慢支起身体，清秀的侧颜掠过一丝哀婉神色。他披上衣衫，垂眼望着身边兀自熟睡的男人，唇边浮起无奈的笑意，轻轻摇了摇他的身体。
“先生，时间不早了，快点起来吧。”
梦境的彼方传来清越而又疏离的声音，澄澈得宛如泉水，伸手去抓的时候，会如露珠一般洒落吧，清透闪亮，却永远不属于自己。荒淡淡地苦笑着，游离在梦境的边缘，回眸遥望风花飘舞的如烟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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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凉殿的夏日祭绚丽而热闹，繁琐的仪式结束后，宾客们都移步西园，准备在这里进行宴饮之乐。待到一一落座，丝竹之声恰到及时地缠绵于耳，舞姬们从歌台舞榭中迤逦而出。彩袖翩然飘舞，有如夏日绮丽绽放的蔷薇花瓣，又如蝴蝶轻轻扇动的蝶翼，应和着丝竹之声优雅而轻快。
中间捧出的舞姬美丽异常，凤目妖娆带着戏谑，柳眉弯弯含着春意，袅娜的身段在舞动中仿若春风摆柳，让人叹为观止——阿离不愧是昔日的杏原舞姬，一点都没有亏损不知火这个名号。轻舒广袖，歌声绕梁，那些看惯风月的人，也不禁为这一场风雅叫好。
审美总会有疲劳的，当特别挑剔的荒将这一切贬低时，乐曲慢慢转为舒缓，舞姬们翩然而退，舞台一时间变得空阔。琴声悠悠，笛声绵长，渲染着相思的清愁，坐席间的喧闹也都不由自主的沉淀下来，眼前浮现十里长亭送别恋人的画景。
浩荡天风起，云中路莫开。
仙姬留碧落，倩影暂徘徊。
随着清越如水的声音，有位身穿着白色绉纱的少年缓缓而出，且歌且舞，姿影缠绵幽渺，好像甫浅尝到恋爱的滋味，即遥望逝去的情殇。风花肆意乱舞，纱袖轻扬，缓缓画出柔美的弧度，翩然垂落，露出少年浅浅如梦的笑容，寂寞如月，不经意地撩人心扉。
“他是谁？”
荒喃喃的轻问，不过没有人回答，此刻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舞台上的少年俘虏了，随着他的一颦一笑或喜或忧。
端丽的容颜在月光下朦朦胧胧，披了一身月辉的风姿美得不可思议。少年回眸嫣然，笑容染上些许凄迷的颜色，深情的视线萦绕着他人。淡淡的疼痛感在心底蔓延，荒呼吸一滞，凌乱的心神慢慢沉沦……
待到少年退场，宾客们久久未能回神，只感觉那美妙清灵的声音还在耳畔环绕，那秀美出尘的舞姿还在眼前翩跹。
“真真精彩绝伦，倾倒众生啊！”
有人打破了宁静赞叹出声，霎时间像受到传染一样，宾客们附和声四起，赞赏的声音不绝于耳，接下来的演出他们都没心情观看了，纷纷在下面议论着：
“那位少年是谁，竟然有如此的风采。”
“咦？你不知道吗，他就是晴明公子，不禁容貌出众，阴阳术更是无人能比。”
晴明么？早就听说过他的一些传闻，被世人寄予希望又深深恐惧的白狐公子。荒漫不经心地记在心里，望着空落的舞台，回味着少年清浅的薄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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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有了欣赏的人物，寄居在皇宫的日子，已不像刚开始那么排斥。在游廊偶遇纤秀的少年，荒会不自觉地送去视线，少年无懈可击地优雅施礼，唤他“先生”，清丽的风姿淡泊如烟，不着半点红尘，然而荒心头、仍萦绕着寂寞如月的笑容。
数月后，在贺茂忠行的拜请下，荒正式成为阴阳寮的术士，与少年会面的机会陡然增多，相连的关系多添了一层，不知是好还是坏……
走入阴阳寮修习室，毫无意外地只见到晴明一人。少年靠窗而坐，目光追逐着窗外的落英，神思缠绵入骨，却如风花飘渺而又脆弱。听见荒的脚步声，他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起身优雅一礼，解释着同窗们未来的缘故。
“先生，博雅去监督军政，保宪在整理符咒，小白染上风寒……”
“所以又是只有你一人。”
荒微眯眼睛，勾起嘲笑的弧度。
“每次编织的理由都不同，真是难为你了。”
“没什么难为的，想增加点乐趣罢了。”
少年淘气地笑道，秀雅的容颜泛起一丝魅惑。
“源博雅，再多教我一些箭法嘛，怎么也得打败鸦天狗。”
“我还需要训练阴阳师新兵，忙不过来，让保宪教你吧，他比较有耐心。”
“呵呵博雅，难得小白如此求你哦，多少懂点风情。”
窗外应景的传来喧哗声，荒微微的瞥过去，游廊那端有三个人影走过，贺茂保宪、源博雅和白藏主，嘴角不禁扯出弧度：
“你那些请假的兄弟似乎都出现了。”
晴明莞尔轻笑，移步过来，与荒并肩而立：
“先生，需要叫住他们吗？”
“不必了，即便叫住，他们也不会来。”
荒冷冷说道，眼角带着一抹鄙夷的神色。
晴明垂落笑容：
“先生，似乎很讨厌我们呢。”
“对于人类，我似乎没有不讨厌的理由。”
荒斜睨着对方顺口答道。
“那我……给你喜欢的理由可好。”
晴明仰视着那张清俊的面容，踮起脚尖慢慢凑近，亲吻了他的唇，蜻蜓点水般的动作，旋即分离。没有羞涩没有戏谑，仅仅染上一抹烟雨般的迷离笑容，似乎连他自己也不理解这份冲动的含义。
荒目色渐趋深沉，暗哑的嗓音不带一丝情感。
“这样只会令我更加厌恶吧。”
晴明浅浅地笑起来：
“不一定哦，世上明晓自己心思的没有几位。”
“而我不在那几位之中？”
眼底泛起危险的光芒，荒一把搂住晴明，紧紧锁住对方的目光。可是自己失望了，少年一如既往的淡然如烟，没有对他的行为赋予更多的反应。
“不要试图挑战我的耐心，晴明。”
俯首深深的吻下去，荒终于压抑不住，撬开贝齿攻城略地，埋葬在心底的秘密一朝释放，便如猛兽出笼一般狂喜万端，超脱而飞扬。可惜享受了这一时欢愉，会让神道蒙羞吧。蹂|躏了那柔美的唇，为免却进一步陷落，荒推开晴明，毅然而然地朝着屋外走去。
“先生想要……没关系的。”
衣襟被扯住，温润如玉的声音有了断层。
脚步放慢、停稳，荒冷冷问道：
“你是在、引诱我？”
“……嗯。”
晴明漾起一抹薄弱的笑容，手臂滑过腰间，圈住荒的身体，脸颊轻轻埋在他的背部，纤长的睫羽颤动着，垂落。
“也诱引自己堕落……”
灵魂深处的细弱声音，宛如烟花飘渺易逝。
荒慢慢转回身来，俯视着镜花水月般的纤秀少年，手指缓缓摩挲着他的脸颊，说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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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颊落下轻如蝶翼的吻，荒终于从梦中醒来，眼前少年若无其事地转过脸颜，似在害羞似在纠结，眼底流过淡淡的哀愁。
荒不自觉地想起那段舞蹈，他也浮现出这般的脆弱神情，启唇不假思索地问道：
“游园会你还会舞蹈吧。”
旋即有些后悔。自那天惊鸿一瞥后，少年似乎不再跳舞，或许身为阴阳师新秀，本来就不该以歌舞娱乐众人。
晴明小小的惊讶过后如是说道：
“如果先生喜欢看的话……”
“喜欢。”
晴明明媚地笑了，荒忍不住轻吻他的脸颊，耳边低语道：
“非常喜欢。”
“那么晴明不负先生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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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祭的阳光清透而绵长，穿过绿意浓厚的枝叶，洒落细碎的光点。荒倚树而立，漫不经心地收回悠远的思绪，目光追随着花厅里的少年。
他和贺茂保宪闲落棋子，神情纯净明丽的令人嫉妒。或许感觉到了荒的视线，少年回眸浅浅笑着无声问候，荒也报以会心一笑。
“谁啊？”
源博雅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荒君。”
晴明清浅笑道：
“也是我们先生，神道术便是荒君所教。”
“那种课程对箭法修行一点帮助都没有，有什么好学的。”
源博雅不屑地撇撇嘴，白藏主接话说：
“就是，还不如伸爪快。”
“你们这样说，我会伤心的。”
晴明认真地说道，贺茂保宪露出一脸诡异的笑容凑过来。
“为何晴明你会伤心？”
“因为我喜欢先生。”
晴明丢下一句劲爆的话语，任由这群同窗们自己品味，踏着鹅卵石铺成的小径缓缓而行，走进绿荫下的细碎光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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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流丽的高台，琴弦一声比一声急促，晴明应和节拍优雅地挥扇转扇，水碧纱衣旋舞的速度越来越快，远远望去就宛如轻薄的碧色烟雨，如诗如画，淡淡的虚幻而飘渺，映衬着朦胧月色，圣洁的风韵流逸肆放。
琴声繁密，激昂如裂帛戛然终止，折扇轻转侧斜，半遮清秀容颜，纱衣飘舞停落，流水似的痕迹渲染着端丽美姿。
扣动墨玉的扇骨，晴明收起点缀明艳紫花的折扇，略俯身优雅一礼，月色照出清丽面容的浅浅笑意。刹那间掌声雷动，犹如波涛一浪高过一浪。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晴明公子的舞蹈。”
感动的波澜在宾客中不断扩展，沉溺于那纯粹的美不止一人。荒深潭似的双眸盈上淡薄的笑意，紧缩的心脏却有些微酸，唤起灵魂深处的无声叹息。
所谓金屋藏娇，也有着不愿与他人分享美的意思啊……我何时也怀有了这么幼稚的想法。
荒静静地离开席位，沿着小径朝后园走去，摸到了怀中的玉，清透温润的玉石吸聚着薄薄的月色，美丽的不可思议。
啪嗒。
角落里响起清脆的声音，是折扇掉落了地面。被声音牵引的目光望见少年秀丽的侧颜，水碧色的纱衣微微浮动，静若处子娴雅脱俗。将他拥在怀里的那人，留给荒宽厚的背影，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少年白玉似的脸颊。
“晴明！”
与陌生男人同时唤起少年的名字，荒勉强克制住愠怒的情绪，微眯的眼睛氤氲着冷幽的光芒，他以疏离的冷漠口吻说道：
“过来。”
“先生？”
晴明似乎有些意外，又在情理之中，他静静地笑了笑，不着痕迹地脱离男人的怀抱，优雅地致以抱歉。
“失陪了，赖光大人。”
“晴明。”
陌生男子唤住离去的少年，沙哑的磁性嗓音掩藏着痛苦，最终英气的眉目流露出和悦神色。
“你终究会是我的。”
脚步顿住，晴明无声叹息，眼底凝结着忧郁的笑容：
“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赖光大人。”
清美的声音飘零散落，晴明无力地伸出手，挽住荒的手臂：
“先生，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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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一直被紧紧攥着，有点痛入骨髓的感觉，晴明踉跄地跟在荒身后，莹白如玉的脸颊流逸出淡淡的苦笑。
先生，恐怕生气了吧。
青色的身影是那般忿怒、冷酷，失去了高天原神祇的孤傲心态。房门被大力地推开，荒便回身将少年推到在墙上，狠狠蹂|躏着他的唇，直到彼此都喘不过气。
玉带被扯断，衣衫被撕开，凌乱地落在地面。旖旎的风景渐渐沉落，空气里弥散着甜腻和血腥的味道。荒将少年温柔的搂在怀中，望着那失去血色的清秀脸颊，有些悔恨于自己的莽撞，但开口却是不近人情的沙哑话音：
“他是谁？”
纤长的睫羽宛如蝶翼微微颤动，晴明淡然的笑了笑，微扬的嘴角勾勒出优雅的弧度，只是笑容轻盈而落寞。
“源赖光，源氏家族的族长。以前与他较量阴阳术，倾服于彼此的学识，可惜后来……道不同不相为谋。”
“所以你心灰意冷，找我一起沉沦堕落？”
荒沙哑的嗓音里氤氲着怒意，晴明静静的抚摸着他的脸颊，眼瞳盈着一丝认真而澄明的光彩。
“不是有意伤害先生，而是在你眼中看到的我本人，与我眼中的你相同……如果可以回到过去，重复千次百次，我会把自己交予的人……永远是先生。”
心脏砰咚一跳，荒真不喜欢这种直击心窝的告白方式，他低眉却浅浅笑了，轻吻少年的粉色薄唇，拿出怀中的美玉，郑重其事的为少年戴上。
“荒收到了，你的情意。”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夏之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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